齐眉 第77章

作者:一寸舟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甜文 现代言情

  庄齐说:“别瞎讲,我们是纯正的革命友谊。”

  “拉倒吧,纯友谊上床的也不少。”

  “......”

  她们进去时,庄齐本想悄悄地绕开,最好是不让周衾看见,省去碰面时的尴尬。

  但静宜春风满面地坐到了那俩人面前。

  她朝周衾抬了抬下巴,“行啊,在这儿约会呢,介绍一下。”

  那姑娘不大敢见生人的样子,吓得一直往后缩。

  周衾握住了她的手,“没事,这是叶姐姐,这是庄姐姐,她们两个都不是坏人,不用怕。”

  庄齐越听越奇怪,她说:“这是你同学还是......”

  “我在福利院时认识的一个小妹妹。”周衾站起来,对她们说,“小时候受过刺激,她突然就不会说话了,到现在也没有好,我一直带她在接受治疗。今天看完医生,顺便领她来吃点东西,没想到碰见你们。”

  静宜愣了一下,抱歉地说:“我不知道是这样的情况,真不好意思。”

  庄齐也红了下脸,把她拉起来,“你们俩慢慢吃啊,我们先过去了。”

  她们窃窃私语着走开了。

  庄齐挑了个背对着他们的位置,最好彼此的目光不要有接触,省得周衾约个会也约不踏实。

  静宜挑了一小口树莓蛋糕送进嘴里。

  她小声发表了句看法,“周衾人挺长情的,小时候在福利院结交的玩伴,他照顾到现在,这哪像是周吉年的儿子啊?”

  庄齐点头,“他和他爸是两码事,他一直都很善良的。”

  “你和你妈也是两码事。”静宜忽然又蹦出一句。

  庄齐搅着杯咖啡,目光像被卷进了黑浓的漩涡里,她苦笑了一下说:“那还是周吉年好一点,不管夫人怎么喊打喊杀,身边的同僚怎么说闲话,他把儿子接回来以后,就一直养在自己身边。”

  静宜啧了一下:“蒋阿姨还是没有公开认你的打算?”

  庄齐把咖啡往前推了下,她摇着头说:“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也不要她认,都长大了还认什么呀,各过各的算了。”

  “也是。”静宜撑着头,看着窗外那群烈日下踢球的小男孩,笑着说:“哎,明天我俩去趟大成寺吧?那儿凉快,这两年我都没去烧过香。”

  庄齐点头,“嗯,我和你一起去,这几天心里挺惶恐不安的,总觉得不舒服。”

  “有关你哥的事吗?”静宜凑近了,压低声音问她。

  庄齐说:“你也知道?他什么都不跟我说,那你快讲。”

  静宜扶着额头,想了下那天听到的只言片语,她说:“就是老叶他们聊天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你哥名字了,不知道怎么又扯上了张家。再想问清楚,他就把我给凶走了。”

  庄齐哦了一声,“那应该不是什么小事,否则不会你爸也知道。”

  “你也别担心,纳言哥再沉稳老练不过了,他能有什么大事?”

  “但愿吧。”

  从公园里出来,送静宜回家后,庄齐开车到了西山,停稳后,恹恹地下了车。

  还没走到家门口,一道人影就从树荫里走出来,“二小姐。”

  庄齐手里握着车钥匙,很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往后退,尽量镇定地回答他,“孙秘书,您好。”

  孙立行点头微笑,“耽误你一点时间,你唐伯伯在等你,他有几句话要说。”

  “走吧。”

  庄齐神色自若地跟着他上了车。她知道,她想弄清的所有问题,唐纳言想办法瞒住她的那些,唐伯平都会给她答案。

  孙立行带她去了一处极隐秘的园子里。

  这个地方她路过多次,只是不知道门朝哪边开,她也没有问过哥哥。

  园中水声潺潺,树上有新结出的梅子,风雨中滋养出的花红树绿,游廊也是一曲三折。

  再往前孙秘书就不走了,他指了一下,“你直接穿过假山过去吧。”

  “好的,谢谢。”庄齐朝他点了一个头。

  唐伯平靠在一把藤椅上纳凉,大约中午在这里招待了客人,看上去相当疲惫。

  她站到他身边,脆生生地叫了一句,“唐伯伯。”

  “噢,你来了。”唐伯平揉了一下眉心,抬手说:“坐吧,和你说两句话。”

  庄齐坐在了那张圆凳上,“您说,我听着。”

  唐伯平说话,从来不会是单刀直入的,哪怕他要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也会极尽关怀一番。

  就像现在,唐伯平把她的近况问了遍,很耐心、很细致的,一副慈爱有加的长辈模样。

  庄齐攥紧了拳头,新做的指甲嵌入掌心里,丝丝缕缕地疼着。

  或许她在哥哥面前任性过头,被娇纵得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那是对着唐纳言,他给予她的主观体验令她感到安全可靠,这是其他人不能比的。

  庄齐无条件地依赖信任他。

  可对着唐伯平不能这样,她要小心斟酌好每句话。

  像做八股文一样的套路,唐伯平关爱完了她之后,又开始抛出他的恩仇观。

  他语速迟缓地说:“齐齐,你是你哥哥带大的,他为你付出了多少,我想你比我清楚,就不用我多强调了。我们做人的话,是不是也要讲一点良心,不好以怨报德,你说是吧?”

  唐伯平的声音很洪亮,大概长年在会上发言的关系,说话也是抑扬顿挫的,句与句之间有明显的起伏,很容易听出重点在哪里。

  庄齐点了下头,“是的,您说的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

  唐伯平一脸为难的神情,他叹气:“现在有一件麻烦事,可能你哥哥不肯和你说,我来当这个恶人吧。”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递过来一份文件。

  “这是你哥哥的材料,你先看一眼。”唐伯平交到她手里。

  庄齐急切地拆开,最先闯入她眼睛的,是唐纳言的一寸免冠照,相片上的男青年神清骨秀,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样子。

  她往下读,每一个四方的意见框里,都填写着长长短短的内容,直到最末尾,也是最重要的一栏,遒劲有力的笔迹写着一句话——“此人作风浮泛,目前不宜离开华泰,也不适合放在关键岗位上,建议重新斟酌人选”。

  这是一句很严重的评语。

  说得再不好听一点,作风这顶帽子一扣下来,那是会压死人的。

  庄齐找不见签名的人,仰头问:“您知道是谁写的吗?”

  唐伯平端起一杯茶,“人家敢和你对着干,就做好了翻脸的准备,就算你现在找他算账,你哥哥也已经吃亏了,局面也回不到他这边。何况这又不是胡说,整天和自己的妹妹在西山胡闹,怎么样也不能算作风端正吧?”

  “我们是正当恋爱,他们说话也要讲一点道理,这跟作风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就不恋爱不结婚?”庄齐到底年轻,没有经历过这样有嘴难张的事情,急得声音都发颤,她说:“哥哥又不是一口气和很多女人在一起,他做错什么了?”

  唐伯平放下杯子,脸色也和周遭晴朗的天气一样,骤然暗淡了下来,“他没错,那是谁错了,你吗?”

  庄齐把材料还给了他,她咬着嘴唇,面上苍白得像枝头飘落的梨花,人也摇摇欲坠。她点头,她一再地点头,眼泪滴在裙子上,洇开一团水渍。

  就是她的错。

  她要是没有喜欢哥哥,或者能早点下决心离开,就不会有这样的事。

  乌云在她头顶上迅速汇聚,只留下一道混沌狭窄的缝隙,庄齐被夹在这片缝隙里,就要透不过气了。

  她吸了两口气,不停揩着自己的裙面,想要把水痕擦掉,但眼泪却越积越多,淹掉了上面的宝相花纹。庄齐看着那些纹样被打湿,像无根的浮萍漂在水面上,和她一样仿徨无助。

  那个给哥哥使绊子的会是什么人?

  其实很好猜,他工作并没有得罪什么谁,那就是生活上了。会知道他们两个的事情,还对唐纳言极为不满的,除了张家那一位大小姐,她想不出别的人来。

  但要查也是查不到的,谁会蠢到自己去做这种事,只需稍稍授意即可。而且,你压根都不会知道,对方是何时何地,在哪一台席面上,如何与人形容的。

  庄齐泪眼朦胧地发问,“唐伯伯,就真的没办法补救了吗?”

  唐伯平转过身,他看着小丫头这个样子,很多话说不出来。

  美人忍泪佯低面,总是让人觉得怜惜的。

  他叹气:“能补救一次,次次都能补救吗?我没那么大本事。都知道你是他妹妹,如今你们公然地搅和在一起,别人会怎么想他?性子收敛的,都免不了要脸红一下,说这不像话,那讲惯了难听话的人,连兄妹相/奸都说得出!除非他肯悔悟,把印象慢慢地挽回一些,否则永远都别想得重用。”

  令他想不到,这孩子和纳言感情这么深,只是栽个跟头的事,就值得她为他哭成这样。

  她在乌云底下愣了一会儿,迟钝地站起来。

  庄齐擦了擦脸说:“我知道了,您的意思是,我绝对不能再在他身边了,是吗?”

  唐伯平扭过头,他从来不会替谁做决定,难免有仗势欺人的味道,传出去也不好听。

  他只是又站回了为她思虑的长辈立场上,分析给她听,“你看你,本来这时候已经在准备出国,中途为你哥哥放弃了,他自己也没有落着什么好儿。你们两个在一起,难道是为了互相耽误前程吗?我不想看到这样。他再好,也不值得你牺牲自己。”

  见庄齐低着头,唐伯平又和蔼地劝她:“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总归是从我们唐家走出去的,伯伯还是希望你发名成业,将来在自己的领域有所建树,受人称赞。你是个聪明孩子,天份不比任何一个人低,有了更高的平台,相信你会取得更大的成就。”

  她懂了,也虚弱地抬起头问:“那这个平台是什么呢?”

  唐伯平递给她一封录取通知,“你看看这个,普林斯顿的国际与政治研究,我看挺适合你的。”

  庄齐看了一眼,忍不住讥笑了出来,“唐伯伯真是心疼我,这学校很难申呢。”

  唐伯平心思深沉,一个小姑娘还不是他的对手,他装作听不出来,也笑说:“不会,你成绩这么好,还有拿得出手的论文,加上你们学院的推荐信,录取并不是难事,不过面试还得你自己去,时间上延迟一些,也不要紧。”

  她面无表情地点头,“谢谢,非常感谢。”

  唐伯平摆了下手,“别这么说,你叫了我这么多年伯伯,凭我和你爸爸的关系,你要上什么学校,我都可以为你去张罗,只要你喜欢,高高兴兴地去,将来就留在美国,也是很好的。”

  “我会去的。”她说。

  庄齐看了眼身后嶙峋的假山,枝头挂着的红木鸟笼,以及远处掉着叶子的金桂树。这个充斥着假意和算计的地方,让她厌倦透了。

  唐伯平犹豫了一下,他说:“纳言肯让你去吗?”

  “他不肯的,哥哥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会说他的事没关系,但怎么会没关系呢?”庄齐雪白的面孔上浮起一个无奈的笑。

  他点了一下头,“你确定了哪天走,我安排车子送你。”

  庄齐说:“不必了,免得叫哥哥发现,他会和您大吵一架的,伯伯还是不要管了,我自己能去机场。”

  唐伯平欣慰地说:“好,到了那边后,有什么困难你就给我打电话,不要自己扛着。”

  “知道了,那我先过去了,伯伯再见。”

  “再见。”

  庄齐表情木然地在园中绕行,跨出去时也没注意,被高出别地许多的门槛绊了下,孙立行连忙扶住了她,“当心一点。”

  她勉强朝他露出个笑容,说:“谢谢。孙叔叔,还要麻烦您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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