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里吞风
棠妹儿支吾:“嗯。昨天我刚退掉房子,因为太忙,忘记告诉你了……”就算没?有忘记,她也不知道怎么跟露西说。
露西是真的?担心她,“住得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搬走??是不是盛老板又涨房租了,这种人就会?欺负女孩子,算什么男人,祝他早日破产……”
棠妹儿赶紧说:“你不要骂他了,我是自己搬走?的?,和盛老板没?关系。”
“那你现在住哪里啊?!”
“你别急,我有地方住。”用手捂紧电话,棠妹儿往门口走?了几步,低声说,“公司给我安排了一间……宿舍。”
第21章 身为饵你把小姑姑指出来,叫我认识认……
薄扶林道是人尽皆知的富人区,棠妹儿?不敢告诉露西她?搬到了?那里,不然要怎么解释呢?
做人情妇又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
棠妹儿?编了?个谎,把?露西搪塞过去,挂上电话,她?不得不去看靳斯年脸色。
他都听到了?。
男人靠坐在书桌边,修长?的双腿撑在地上,好整以暇,好像在等她?解释。
堂妹儿?尴尬,“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我不想让露西知道我跟你……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关系,说出去总不太好。”
“上次你管我要间办公室,是怕同事们知道,这次又是朋友,你很怕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不然,靳生?想让我公开?”
“我没有这个想法。只是想听听你不公开的理由。”
看吧,靳斯年的问题,就是字面?意思?,如果她?把?这句话理解成“你怎么不肯公开我”的醋意,那就太可笑?了?。
棠妹儿?还记得,上次和靳斯年不欢而散,就是因为她?误会自己又要被送人,只是稍稍冷脸,金主连多看一眼都嫌烦,所以,棠妹儿?这次长?记性。
不能忤逆,不能怠慢。
她?诚实回答:“以靳生?的身?份地位,身?边有几个女人根本?不算什?么,但对我来说,情况就不同了?,不管是同事还是朋友,如果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今后不论我做什?么、多努力,别人只会说,看,那是靳斯年的女人,如果不是靠靳生?,她?根本?做不到。”
大多数靠身?体上位的女人,需要坚守的第一原则,就是懂事,其次,就要看人品了?。
薄薄的灯光之下,靳斯年去看棠妹儿?,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白色西服套装,长?裤马甲配风衣,很利落的妆,但眼底清澈地像一汪水,就算叛逆,也掀不起丁点风浪。
靳斯年平淡地扯了?扯唇,“我们的关系确实不必见光,但是,住大屋就住大屋,不用躲躲藏藏,你也说了?,工作那么努力,老板奖你大屋也不奇怪。”
手掌虚握,轻叩两下桌面?,他说,“过来。”
棠妹儿?慢慢走过去,在靳斯年面?前站定。
他牵她?手放在掌中,“你很怕我?”
棠妹儿?低着头,把?唇抿得更紧了?,“有一点。”
她?的视线正好落在自己的右手,男人大掌轻轻合拢,好像被包裹住的不是手,是她?的心。
暖意,一拥而上。
靳斯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还不够宠你么,不知道感恩就算了?,反而更怕我,Mia,你的良心呢。”
——
昭明园的山下,有一处礼堂,一半用来做水陆道场,另一半用来招待宾客。
追思?会上,64人的菩萨班席地而坐,已经吟诵三?天三?夜,嗡嗡嗡的声音,像锥子一样往脑袋里钻。
棠妹儿?不理解《地藏经》的高深,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惜,宾客络绎不绝,她?必须要在门口站迎。
不止是棠妹儿?,鬼神?面?前,管你是新加坡拿督,还是港府一哥,此刻人人肃穆,无不在灵位前折腰。
在权力之巅的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畏生?者,只畏死者。
拇指粗的檀香,插满香案,烟火缭绕中,有种虚无缥缈的庄严感。
棠妹儿?偶尔望过去,家?属答礼席上,靳斯年和靳佑之并肩而立,两人气?质样貌差很远,唯独一身?黑衣,穿出了?同样的萧杀之感。
令他们弯腰而拜的,究竟是对逝去亲人的缅怀,还是靳姓背后巨大的权势,棠妹儿?也说不清楚。
忙碌一整天,宾客终于散去,此刻比晚饭的时间还要晚一些,老爷子水米未进,靳斯年吩咐棠妹儿?去找点吃的。
正好,外堂在放斋饭,香气?飘过来,身?着黄袍的僧人们排队过来取。
原来菩萨也要端靳氏饭碗,棠妹儿?有些感叹。
插到队伍前头,她?问,“有多余的饭菜吗?”
助理一看是棠妹儿?,连声说,有。
素鸡、青菜、豆腐,还有一碗米粥,整整齐齐装入食盒里,棠妹儿?怕菜凉了?,快走几步进了?内堂。
保镖为她?连开两道门,内室里传出蔡大师和老爷子的对话。
“……大小姐生?前,已至富贵之极,命数讲究平衡,所以,这一世,她?的转生?必然要经历贫困之苦。”
靳老爷子捻着佛珠,神?态不复往日红润,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声音低沉道:“做我靳宗建的女儿?不知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可她?偏偏不惜福,再?投胎找别人做父母,就真的比我这个父亲强么。”
“老爷子不要自责,大小姐年纪小,是她?遇人不淑,不理解你棒打鸳鸯的苦心。”蔡大师轻轻掐指,“这一世,大小姐年幼失去双亲,作为孤儿已经尝尽苦头,现在把?她?找回来,必然不会再忤逆老爷子你了……”
棠妹儿?不敢再?靠近,她放轻脚步候在堂下。
靳老爷子又问大师:“说到小女这一世,茫茫人海,要去哪里才能把?她?的转世找回来呢。”
“自然道法,一切皆有迹可循。”蔡大师向老爷子靠近几步,声音刻意压低,“其实,大小姐的转世已经出现了?,她?人就在这座礼堂里。”
这句话,叫人心惊。
不止是门外的助理秘书们,就连靳佑之听到后,脸色都变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嗤笑?着问蔡大师,“这可有意思?了?,小姑姑的转世就在这里,那她?是谁,你指出来,我也认识认识她?老人家?。”
“佑之,不可对大师无礼。”
靳宗建出言训斥,靳佑之不服气?,但也没再?打断。
棠妹儿?去看靳斯年,他坐在白烛墙前,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一直很平静。
是置身?事外的态度。
蔡大师:“佑少不要心急。听我慢慢说。”
“大小姐的转世究竟是谁,并非我说着算,是运数决定的,今天九月十八,是大小姐的忌日,自然也是转世之人的生?日。”
“刚刚已经说过的,转世之人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再?加上大小姐过世那天,哀星陨落西北,所以,转世之人,必须来自西北方……”
棠妹儿?浑身?冰凉,听到这里,她?已经知道靳小姐的转世是谁了?。。
这世界没有鬼神?,有的只是叵测人心,没想到这场追思?会暗藏这么大一个阴谋,而她?无知无觉变成了?诱饵。
孤儿?、贫穷、来自西北方,这是为谁量身?打造的设定,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蔡大师:“今日在场所有人,老爷子只要叫人去查他们的履历,一定可以找到符合条件的人,到时候就可以确定,那位就是大小姐的转世。”
蔡大师在红港享有盛誉,无论新贵还是老钱,人人都当他是仙师降世,可以一语断祸福。听他说得言辞确凿,在场所有人,不是你看我,就是我看你,各有表情。
棠妹儿?被恐惧笼罩,一直盯着老爷子不敢错开眼。
昏黄灯下,古董座钟滴答滴答。
时间临近午夜,《地藏经》再?次开坛,低沉的梵音,像暗渡的兵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棠妹儿?忍不住再?次望向靳斯年,他的神?情淹没在阴影下,冷眼旁观的淡然,让她?产生?一分惧意:给年过八旬的老人设这样一个局,未免太毒辣。
需要花多少钱才能买通佛祖,又需要多少引路金才能把?亲人带回阳间?
哪怕靳宗建一生?富可敌国,恐怕也不够零头吧。
靳宗建起身?背手,在堂中踱步,沉默的当下,是他对靳氏这座商业帝国的绝对掌控,只要他一声令下,连女儿?也可以轮回转世。
“蔡大师。”
蔡大师躬身?:“老爷子?”
“我们相识二十几年,小女过世后,是你陪我度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我一直当你是朋友。”
蔡大师:“我也视老爷子为知己。当年我寂寂无名,是老爷子赏识我,我才有机会跻身?上流社会,所以老爷子对我还有知遇之恩。”
“既然你知道我对你有恩,为什?么还要公然耍弄我呢?!”
靳宗建脸色一凛,棠妹儿?跟着心脏紧缩,她?忙着同情靳宗建,却忘了?他根本?不是寻常人,又怎么会被神?棍几句话给拐走?!
“死者怎么可能会复生??!你利用我思?女心切的弱点,拿江湖骗术来算计我,你倒底是何居心?!”
蔡国千怎肯轻易承认。
“老爷子!大小姐能转世,是天命不绝,上天给了?她?第二次机会与?你相见,并不是……并不是算计……”
“难道您不想你的女儿?的吗?!难道您不想再?见到她?吗?!这都是上天想要成全您的思?念之苦啊!”
靳宗建冷冷抬手。
靳佑之早就看他不顺眼,抄起手边一块经幡,捏着下巴堵进蔡国千嘴里。“你可真敢说,拿小姑姑做文章,跟我们玩攻心计,你当姓靳的都是傻子吗?!”
靳宗建翻了?一圈袖口,淡淡地说,“蔡国千行骗多年,四处敛财,把?他交给警察,从今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他。”
靳佑之垂手说,“是。”
蔡国千顿时一脸灰败,他口中呜咽,好似辩解。
靳宗建一身?疲惫往外走,越过蔡国千时,脚步一停。
“这个人,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我百般照拂,他怎么会有今天,”老爷子在对蔡国千说话,眼尾一挑,视线却扫向身?后的靳斯年。
“人心不足蛇贪象,是你有错在先,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第22章 敢不敢是野心纠缠的吻
追思会在午夜散场。
内堂里发生的事,只有少数贴身的人才知道,棠妹儿看?着蔡国千和他的徒弟被人从后门押出去,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但,可以肯定的是?,以靳宗建的权势,如果不想家?丑外扬,让一个人闭嘴的方式有很多,进监狱只是?最保守的一种?。
天气入秋,夜晚的风格外森凉,头顶飞过一道黑影,夜枭声让人头皮发麻。棠妹儿拢着外套,快走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