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里吞风
靳佑之耳根微动,目光扫过那两本书,面色发沉。
棠妹儿道?谢:“麻烦你特意给我送过来,其实下次上?课,你拿给我也一样的。”
“我在这边办事,路过这里,不算特意过来……再说,像你这么认真的学生不多了,我当然也要做个认真的老师。”
路易斯还有?事,聊了两句,他就告辞了。
棠妹儿送他出去。
只剩一人的办公室里,靳佑之单手抄兜,静默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棠妹儿回来,他问:“你英文学多久了?”
“之前大学里也学过,但效果都没有?私教好,我跟Mr路易斯学了大半年了,英文对话已经没问题了——”
“看文章呢,看得懂吗?”
“普通文章能看懂,但太专业的……还是不太明?白。”
棠妹儿本来挺骄傲的,但转念一想,她面对的可是靳佑之。
这个混蛋看着不学无术,但她在监狱里看他履历的时候,还是被靳佑之的学历吓了一跳。
“好啦,在你们从小读贵族学校、英语当母语讲的大少?爷们面前,我的一点小进步,实在不算什么,千万别笑我,好吗。”
靳佑之没有?笑。
这时,桌上?电话响了,棠妹儿拉过座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棠小姐,靳生叫我提醒你,晚上?你们一起?吃饭,我已经开车到?公司楼下了,你随时可以下来。”
“哦,好,我马上?下来。”棠妹儿挂断电话,开始收拾桌上?文件。
处理完的放一边,没有?处理完的,她酌情分类,一部分放入文件柜,剩下的放进皮包里。
今天她拎一只黑色鳄鱼皮的公文袋,随身小包是一只金色链条的小肩包,等她整装完毕,棠妹儿给靳佑之飞过去一个眼?神。
“我要下班了。”
靳佑之“嗯”了声?,跟在后面往外走,但还是没忍住——
“棠妹儿。”
棠妹儿回头,“怎么了?”
靳佑之站在那里,他抄在裤袋里的手指,先?攥紧,又不动声?色地松开。
短短几秒钟,闪过他数不清的犹豫——要不要告诉她,我提过的白手套,找到?了,就在刚刚。
什么信托文件,什么英文合同,凭借你的信任和爱慕,他哄你签过的字——是靳斯年亲手绑在你身上?的炸弹。
今天是黄道?吉日,刀柄从天而降,递到?靳佑之手上?。
如果想得到?棠妹儿,就应该先?拆散他们,靳佑之的理智告诉自?己,手起?刀落,现在就是横刀夺爱的好机会。
动手啊,快动手……斩碎靳斯年的伪装,还有?棠妹儿的美梦,你还在等什么……
“到?底怎么了?”棠妹儿面带疑惑,催促他。“你要跟我说什么?”
深深的呼吸做肺腑循环,片刻后,靳佑之笑了一下,“冇啊,冇事。”
第60章 食之味“没有这张脸,这双腿、这腰………
棠妹儿乘坐总裁专梯下楼,黄伯早已?等在车旁,见她过来,他提前一步,为棠妹儿拉开车门。
后排座位上没?有人,棠妹儿坐进?去问:“靳生?呢。”
“靳生?下午外出,现在已?经?回家?了?,我接棠大状你过去与他汇合。”
“哦,晚饭去哪里吃。”
“就在家?里吃。”
争执过,又?和好,在这样的时间节点上,红酒牛扒烛光晚餐才是正?配,没?想到,靳斯年约了?她一顿便饭。
晚高峰时段,有些堵车,在交流道多等了?两个?红灯,三十分钟后,车子泊入山顶宅邸的车坪上。
管家?过来开门,棠妹儿把两只皮包一并交给他,然后往客厅走,靳斯年刚好从二楼下来,她问,是什么味道。
“应该是你家?乡的某种香料吧。”
靳斯年只是请了?一个?做贵省菜的厨师来家?里,没?想到他带来的食材过于新鲜,又?腥又?辣的味道,犹如生?化武器原地爆炸,味道从厨房飘到餐厅,随后弥散在整间屋中。
靳斯年从一楼躲到二楼,听见动静下楼来,只见棠妹儿一脸陶醉,眼睛盯着厨房。
“一会儿就能吃了?,你不?用这么急吧。”靳斯年走过来。
棠妹儿心思都在别处,“我想去看看今晚吃什么。”她抬腿要走。
“Mia。”他叫她。
人总要有点良心,棠妹儿返身回来,亲了?亲他脸颊,作为回报。
“谢谢靳生?。”
靳斯年勾了?一下嘴角,是满意的神色。
难得吃到家?乡味道,棠妹儿挑食的毛病暂时治好了?,她吃了?不?少,靳斯年虽然吃不?惯,但今晚以她喜好为主,他也尝试着动了?几筷,但被辣到失语。
原来,出汗、红耳根、太?阳穴爆筋并不?是靳斯年在床上的专属,吃辣也可以达到同样性感的效果。
吃过晚饭,两人在花园里散步,避过除草的工人,他们忍不?住在一颗结了?果球的木荷树下接吻。
被太?阳晒热的树干,温度还在,棠妹儿脊梁贴上去,感觉自己像两面慢煎的一片苹果。
果肉被高温烤得发软,一点点溢出汁|水,犹如靳斯年的手,在她衬衫下做的事。
天刚刚黑,深紫色的天幕边缘透着一线天光,将夜不?夜。
棠妹儿仰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呼吸尚未完成一圈循环,就迫不?及待侧头去找靳斯年的唇。
只是饭后甜品的水准,没?做到底,但棠妹儿真丝衬衣皱得厉害,她索性脱掉,只穿一件黑色吊带背心。
温热的风吹过来,催得人慵懒。
泳池边的躺椅上,棠妹儿头贴在靳斯年大臂,问他:“厨师你从哪里找来的。”
“做得不?地道么?”
棠妹儿说:“不?是……其实这位大厨做的菜,在我人生?的前二十年里,我一次都没?吃过。”
“那?你吃什么长大的?”
“洋芋,就是你们所说的马铃薯,通常,我会用一小颗马铃薯,蘸一大碗辣椒末,咽下去的每一口都让我依依不?舍。”
好像是第一次听棠妹儿讲她成长的细节。
不?像苦难的介绍,却像一部美食纪录片。
靳斯年笑了?一声,“除了?穷,你小时候看似挺快乐的。”
“嗯,哑巴爷爷给了?我很多温暖。”棠妹儿感念片刻,才说,“小时候人家?当?我是小狗,看我可爱,会施舍我食物?,是后来,长大之后的这副皮囊给我惹了?很多麻烦。”
“我看这副皮囊挺好的,不?然你拿什么在红港立足。”
“我靠才华立足。”
“没?有这张脸,这双腿、这腰、这一对?……你的才华我根本不?想要。”
他故意轻佻地向下瞥,半露的雪球,在男人黑色衬衣包裹的胸膛下,已?经?挤压变形。
棠妹儿双手去捂他眼睛,“靳生?原来你这么庸俗的。”
两人同时轻笑一声,靳斯年拉下棠妹儿的手,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靳斯年:“反正?这个?厨师我准备留下了?,你想家?的时候,叫他给你做辣椒洋芋吃。”
“嗯。”
避开繁华霓虹,山顶上的星子格外明亮,云丝慢慢流淌,明日大概是个?好天气。
“靳生?你的小时候呢,有人说你挑食吗。”棠妹儿一时有感,问出口的话未经?大脑,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抬头去看靳斯年。
好像没?有触到什么了?不?得的雷点,靳斯年淡淡开口,“佣人们不?敢评价我,长辈们、也不?会在意我是不?是挑食。”
长辈们是一个?很宽泛的词,除了?他作为外室的生?母,大约还囊括了?祖父、父亲和真正的靳太。棠妹儿在想。
她有些后悔,不该把话题引到这里,但强行结束,似乎也不?好。
她斟酌着不?太?敏感的问题,问“那?你最喜欢吃的菜是什么?”
“你要给我做吗?”靳斯年是开玩笑的语气。
他们都知道,棠妹儿厨艺一般,对此也没什么上进心,可她却说,“你讲出来,我就可以做,只要好好准备,不?信弄不好……等你生日的时候做给你,怎么样。”
靳斯年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棠妹儿差点忘了?:“在一起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生?日是哪一天。”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面向他的一侧,耳垂上的珍珠,莹莹润泽。
胜过天上的星。
靳斯年的情绪翻涌了?一下,“我的生?日……还很远,到时候告诉你。”
到时候,如果你还想帮我过生?日的话。
——
今年夏天好像没?下过几场雨,气温就转凉了?。
棠妹儿从靳家?老宅出来,忽然感知到秋天,是因为她发现单薄的开司米裹在身上,根本挡不?住山间的风。
风衣忘在屋子里,她返回去取,沙发扶手上除了?衣服,老爷子坐在那?里,背影一动不?动。
棠妹儿虽然是老爷子钦定的遗嘱律师,但这么久过去,老爷子并没?有和她谈过具体内容,不?知道是不?是不?够信任的缘故,她偶尔上门来,仍然在做无关紧要的事,陪老人家?种花,亦或是读报纸。
今天也一样,棠妹儿帮老爷子串佛珠。
她年轻,眼神好,穿好的珠串松紧合适,老爷子拿到手里一掂,十分高兴。
此刻,老爷子手里正?握着那?串珠子,沉陷沉默中,不?知在想什么。
紫檀珠粒撞击寂寥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