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天鹅啊
后来就成了“求你了姐,快回电话吧,再这么下去来哥非得飞回去找你不可”“你不能这么搞人心态啊,你明知道这种比赛一个搞不好要送命的,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来哥吗”“叫了外卖去敲门说没人应,你到底干嘛去了?难道你参加不了CC,就要所有人都不安生吗?”
尤其是一条来自豪豪的消息,把陈睦给看沉默了:【睦姐,都知道你骄傲好面子,这一年来我们小心翼翼地联系你、照顾你,从来也不敢催你振作。但如果你因为没能去成CC赛场而做什么傻事……那我们每个人都不会原谅你的!】
这啥呀这是?啊?!
陈睦气得按下语音键就想开骂,刚好手机叮铃铃响了起来。
哦,是她的闹钟响了,得把第一遍水倒掉了。
陈睦只得把骂人的事暂且放一放,先把茶水倒向桌边的不锈钢脸盆。
就在这时,一辆汽车伴随着“恐龙扛狼”的声音驶近,并在停车熄火时发出垂死的喘息声。
陈睦听得连连摇头,想不通这么破的车怎么还将就着开呢,难道是年纪大了不惜命了吗。
然而随着店门一开一关,一股子香气传来。
没开玩笑,那下车进店的人路过她桌边,周身的异香让她愣了三秒。
抬头一看,是个……小男孩?
其实个子挺高,但面相略显稚嫩;小脸明显刚哭过,但整个人又杀气腾腾的。
由于小单间阻碍视线,陈睦甚至把头伸出去看,一不留神开水浇在了手指头上。
陈睦:哦费费费费。
*
小孩哥没团券,直接单点了一斤羊脖子,一碗三炮台。
然后在陈睦隔壁间坐下了。
可能是隔断给他的私密感很强,他开始毫无戒备地打电话,但声音其实听得清清楚楚。
是因为被气哭而发抖的颤音,那气势好像能撕碎全世界:“你不用劝了表姐,我不会回家了,我永远不会回家了!他们俩实在太过分了!”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孩哥更加激动:“是我不沟通吗?他们就觉得他们永远是对的,我怎么跟他们沟通?你有空骂我还不如去说说他们!”
陈睦听着这动静就喝上了茶,确实别有一番风味——有茶的醇厚,枣的焦香,黄|冰糖的甘甜,还有果干的微酸。
因为饿急眼了,她甚至拿筷子吃起了料,小核桃一口一个嘎嘣脆。
隔壁还在继续:“我怎么就不能生活了?我18岁了,我打工有人要吧?我带相机了,我给人拍照能赚钱吧?我怎么就必须回家了?”
刚好新一轮手抓羊肉出锅,陈睦的那份先端上来:“您好,您的一斤羊排,请慢用。”
然后隔壁桌的也到了:“您好,您的一斤羊脖子,慢用。”
*
羊肉,香是没什么稀奇的,奇就奇在它能一丁点膻味都没有。
看着没色彩没食欲,但一口咬上去,就是恰到好处的香料味道,鲜嫩软烂,满口|爆汁。
店家给配了一份烫过的白萝卜解腻,另有一份干料、一份湿料可蘸。陈睦都尝试了一下,还是决定就这么空口吃,是怕蘸了酱就吃不出这个鲜味儿了。
等到几块下肚,饥饿总算稍稍缓解。
这时陈睦两手都已经碰过荤油,玩手机显然是不方便了,只能听着隔壁的声音下饭。
别说,还挺好听的:“哎哟,你跟我爸妈说到底都是一类人!我跟你说不明白,你也根本不听我说话,那你还给我打电话干嘛呢……我啊,我现在到西宁了。嗯,在西宁吃手抓呢。”
估计那边是夸了他两句,他语气也缓和不少:“当然啦,开车有什么好怕的。我上周就拿到驾照了,有驾照就能开。”
但很快又再次破防:“我不吃夜宵我饿啊!我又不胖,怎么吃点东西你也要管!难道饿着肚子就对身体好了吗?我现在已经连吃饭自由都没有了吗?!”
可怜见的。
陈睦也有过这么个阶段,抽条的时候一天吃八顿,吃完就饿吃完就饿,吃得她自己都嫌怕。
还是年轻好啊,吃了晚饭夜宵还能干一斤肉。
这么想着,陈睦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嘴也渐渐进入了无意识咀嚼状态。
然后在濒临入睡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她好像快饱了。
天啊,这就是颓废一年的结果吗?放在之前比赛的时候,这才哪到哪?
陈睦惊讶之余还有点失落,这似乎是明晃晃地在提醒她,她的身体已经远不如从前了。
但这又怎么样呢?反正她又不赛车了,差点儿就差点儿呗。
陈睦叹了口气。
她刚想放过自己,便听隔壁抬手喊道:“老板,再来半斤羊脖子!”
你小子。
第2章 租车 腰部落下永久性损伤。
一个边吃边哭,一个边吃边睡。
后半程陈睦也不知道隔壁都唧唧歪歪了些什么,就着剩下的几块羊肉又吃了碗面片。
还剩一份面片实在吃不下了,看着可惜,但无能为力。
陈睦扁扁嘴,最后喝了杯三炮台解解渴,然后拽上行李箱起身。
往门口走时要路过隔壁间,陈睦特地看了眼桌上——第二盘里头还剩好几块肉没吃,明显也是吃不动了,正坐那愣神呢。
或者说,正忧伤呢,正思考人生呢。
陈睦身板都直了不少,因为觉得自己吃赢了。
但看孩子这样儿,她又觉得挺可怜的——正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智力却还没跟上,对世界的理解不够深刻,整个人迷茫又不自由。
任谁都能教育他两句,连吃饭都不自由。
不过陈睦也没放过他。
她路过时敲了敲少年的桌边,低头提醒:“你那车别开了啊,报废边缘了,真出什么事儿你处理不了。”
出行也不自由。
*
但陈睦就自由了吗?她也没好到那里去啊。
她再也没法感受那种油门焊死的快|感了,甚至连那个在赛场上贴地飞行的梦,近来都不怎么做了。
西宁住宿资源丰富,即便是旺季,即便是“说走就走的旅行”,找个住的地方还是不难。
陈睦很快办好了入住,回到房间插起门卡,再把房门一关,熟悉的失落感便涌上心头。
是啊,关起门来就没必要再去扮演一个精气神正常的人了。新闻里、直播里、UP 主的解说视频里,那些充满惋惜的话语就是构成了陈睦的人生。哪怕她拼尽全力想要对抗他们口中那种“天才陨落”“史诗终结”的定论,此刻的寂静也分明地提醒着她,她确实是个失败者。
明天比赛就要开始了,她为什么还在这里呢?
陈睦不敢细想,只是把自己摔进酒店大床里,好在这一天她把自己折腾得够累,几乎立刻就沉入梦乡。
*
累点好啊,平时在家4点睡2点醒,现在出来玩0点睡10点醒。
至少睁眼还是上午。
习惯了赖床的身体已经不可能醒了就起,陈睦迷迷糊糊摸过手机,决定先琢磨租车的事。
首先要明确的是,接下来要开的是公路不是赛道,路上哪哪都有限速
,所以车的极速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其次她就一个人,衣物也就一个行李箱,所以对车的大小要求也不高。
真正重要的是,想欣赏沿途风景的话,她需要尽可能大的前窗;想开特殊地形的话,车的底盘不能太低;想下戈壁撒欢的话,也不能动力不足卡地里。
以及最重要的——以她现在的生活状态来说,她其实没什么钱了。
与看似粗糙的行事作风相对的,陈睦其实并不是骨子里的月光族,她会有一定的存款依赖,平时做事也算比较有规划。
别看以前换个轮胎几万块眼都不眨,那是因为徐来源源不断地在往队里填经费,陈睦仗着自己有本事赚奖金,也不会跟他客气什么。
那现在既然本事没了,还是要谨慎下单。
她一开始看的还是大平台,越看手心里汗越多——她这一趟出来还没决定要玩几天呢,就按7天算,租金、油费、ETC、停车费一加,算着算着就已经上万了。
就算把标准一降再降,瞄准了戈壁滩上最常见的坦克300,全加起来也得大几千。
陈睦躺在那里闭着眼睛捶额头,再睁开眼时就决定投奔小作坊。
还真让她找到一家报价低的,提车点也近。
于是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洗澡刷牙,前去提车。
*
西宁海拔2200多米,天蓝得不像话,太阳照在地上,反上来的光都刺眼。
陈睦穿了防晒服工装裤,墨镜是她常用的偏棕镜片,太阳帽和围兜面罩是一套黑色款,看上去像个刺客。
她兜了点圈子才找到那个提车点,门店有点小,藏在一颗大树后面。
一进门陈睦就脑壳疼——说不看直播不看直播,架不住这租车行老板正在店里投屏观看呢。
比赛早就开始了,画面上的这个机位架在一个飞坡前,一辆辆精心改装的豪华赛车接连飞过,快得连车上的纹样都看不清,只能大致看个色儿。
偶有有竞争力的选手飞过,画面才会暂停,由主持人讲解车队信息。
车行老板早看上头了,有人进来都不知道,还自言自语:“我的天,这摄影机架这儿也够危险的,很容易就给创翻了吧?”
陈睦还没说话,身后那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就已经传来:“摄像机。”
她和老板双双扭头看过去。
昨天那离家出走的小帅哥一边关推拉门一边纠正:“摄像才是录视频的,摄影是拍照的。”
*
嘶——别说,这个事儿陈睦倒还真没注意过。
从字面上来说“摄像”听起来像是拍个静态人像,“摄影”像是捕捉动态影像,没想到其实是反过来的。
她又把这小伙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挺高的,跟她差不多个头,穿着薄荷绿的T恤和咖色短裤,猛一看容易想起那个薄荷巧克力的gela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