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砚丞书
朝简回头看了一眼,整个?实验室每一个?工位都有人在伏案做事,这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忙,所有人都在因为一个?实验问题而埋头苦干。
在他?们实验的过程中,在芯片功能达标的情况下,出现了功耗大高的问题,为此,整个?组的成员都在重复进行测量和验证。
各种算法,推导写了厚厚的十几页。
流片费用昂贵,对于一个?学校的实验室来说?,每一次流片都是一次极其宝贵的试验。
“朝简,愣着干什么?动作快点。”
朝简连忙答应,“来了!”她迟疑了一下,对手机那边的岳竟城说?:“导师通知开会,我晚一点过去好不好?”
岳竟城静了数秒,语气冷淡且轻飘飘地说?:“随你。”
朝简一愣,正想说?话,那边已经?挂断。
会议过程中,朝简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那通电话,岳竟城的语气听着不太对劲,十有八|九是发生什么事了。
会议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结束时已经?是深夜12点多钟。
朝简立马收拾东西直奔校门口,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去了岳竟城的住处。路上她也没给他?电话,生怕这时候他?在睡觉,反而打扰了。
到了之后,她拿钥匙开门,客厅黑灯瞎火,只有卧室透出一片光亮,她换了鞋进屋,看见岳竟城在床上睡着了,身上穿的是外?出的衬衫西裤,一看就知道回来直接躺下的。
他?紧紧皱着眉,半张脸埋入枕头,苍白?的脸色显得?他?几分脆弱。
朝简瞧着不对劲,蹲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然?烫手得?很,她当?即转身出门,到楼下药店买了退烧药,额温枪,以及一些?冰贴以防有用。
回到屋里她准备好温开水,把岳竟城叫醒,喂他?吃药。
岳竟城烧得?迷迷糊糊,吞了药又继续昏睡过去。
已经?凌晨2点钟,朝简自己也困得?厉害,她进浴室简单洗了个?澡,出来那额温枪测了一下岳竟城的额温,比刚才降了一点。
朝简眼皮直打架,就这么在床沿蹭了点位置,紧挨着岳竟城睡下,她伸手抱住他?的腰,没一会儿?就睡沉。
到了半夜,朝简毫无?预警地醒过来,立马感觉到她抱着的人浑身滚烫,她一个?激灵坐起来,赶紧拿起额温枪再一试,发现岳竟城的体温又升高了。
他?这是处于反复发烧的状态。
朝简把刚才买来的冰贴拆了,撕了一张冰贴在岳竟城的额头上,再端来一盆冷水,沾湿毛巾,解开他?衬衫的纽扣给他?擦拭身体。
忙活完这些?,她计着时间?,又给岳竟城喂了一次药。
朝简在实验室忙了一天,到这会儿?整个?人也有些?昏沉,又挨着岳竟城睡了过去。
可惜她睡得?并不安稳,心里老挂念着岳竟城,生怕他?又出状况。
于是天一亮,她自动醒过来。
眼睛一睁,就对上岳竟城的异常平静的目光。
朝简急忙坐起来,伸手摸他?的额头,发现没那么烫了,为了保险起见,又拿额温枪探了一下,数字显示已经?回复正常体温。
“什么时候来的?”岳竟城几乎烧了一夜,嗓子烧得?沙哑,语不成调。
朝简倒了杯水给他?。
岳竟城自己坐起来接水,一口气喝到底,把空的玻璃杯搁在床头柜,歇了会儿?,声?音就差不多正常了,“什么时候来的?”
他?短发凌乱,支楞八叉的,低头看见自己衬衫开了,抬手一颗颗系上纽扣。
朝简挨着床沿坐,“昨晚来的。你发烧了,自己知道么?”
岳竟城“迷迷糊糊有点印象。”
朝简一顿,“那你昨晚给我打电话,不是因为发烧?”
岳竟城短短地沉默,才说?:“没事了。”
朝简的手指在床单上局促地抓了抓,“对不起,导师临时通知开会,真?的没事了?你不用瞒着我。”
岳竟城却望着床尾的窗口,口吻淡得?毫无?情绪,“嗯,本来就和你无?关,就算告诉你也于事无?补,省得?你多余跑一趟。”
朝简倏地愣住。
岳竟城说?完意识到这话有些?重,想去握她的手。
好巧不巧,朝简的手机来了电话,她起身走开去接,岳竟城的手倒扑了个?空。
“教授……”
朝简下意识看向岳竟城。
岳竟城抿着薄唇,别开了脸。
“朝简,你在不在学校?赶紧来我办公室一趟,急事。”
朝简:“教授,能不能在电话里说?,我没在学校。”
“不在学校?能赶回来么?美国那边的实验室派了人来国内,人现在就在平江市,我们现在得?赶过去,你来的时候拿上项目所有资料,能不能争取到对方的合作意向,就看这次了,这对你也是个?好机会。”
朝简:“我……教授,我男朋友发烧了,我在照顾他?。”
哪知道,那边听了差点气笑,“发烧了就吃药好好休息,实在放心不下就去医院挂水,这种小事到处是解决的办法,难道你不在那里陪着,他?就好不了?”
朝简:“可是,他?遇到了点事,我很想陪他?。”
那边静了一瞬,说?:“朝简,我们这一门课业是什么情况,你心里清楚,我也见过太多为了恋爱为了男朋友,不顾学业不顾实验,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女学生,失望太多。我之所以把机会给你,是因为我手底下那么多个?学生,我最看重你,我在你身上花了不少精力,你辜负我,我也无?话可说?,但你别辜负自己。”
朝简捏着手机,在卧室外?面站了许久,才走进卧室,她靠着门边,犹犹豫豫地说?:“教授那边有要紧事,我可能……”
岳竟城不冷不热地打断,“听见了,你去吧。”
朝简连忙靠近两?步,“我忙完了就来看你。”
岳竟城却不语。
朝简离开后,岳竟城躺回床上,胳膊压住眼眶,深深叹出一口浊气。
朝简这一去就是三天,三天后从平江市赶回来的时候的第一时间?就去了岳竟城那,她仍是拿钥匙开门。
客厅没人,书房的门开着,她走过去。
却在靠近门口的时候,听见岳竟城在说?话。
“我跟她能在一起多久我自己都说?不准。”
“就目前来看,或许分开,对彼此都好。”
他?说?这两?句话时,有一种平铺直述的冷静,语调没有丝毫起伏。
朝简扶着墙久久愣神。
她忽然?觉得?很累,于是恍恍惚惚回到客厅的沙发坐下,待着,歇着。
岳竟城出来的时候,看见她在沙发上木着张脸发呆,他?注视了半晌,走到她身旁坐下,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傍晚6点钟。
“饿不饿?”他?轻声?问。
朝简张张嘴,说?的是另外?的事,“你发烧前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岳竟城却云淡风轻,“小事,不用操心。”
“那你……”她小心翼翼组织措词,“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
“小简,我没想分手。”
一句话就把朝简的眼眶逼得?泛红,“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岳竟城侧着身朝向她,“只是一些?无?可奈何的发泄。”
朝简有些?固执,“我听得?出来,那是你的真?心话。”
岳竟城下意识想去握她的手,但他?忍住了,说?:“小简,我十分确定,我很爱你,但最近这段时间?,我也很累,所有都的人和事,都让我疲惫。”
朝简哽咽,“包括我么?”
岳竟城直视她,坦言,“包括你。”
朝简哭了,一时不够理?智,“我早就猜到了,我早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让我失望,所以我从来不对你抱有太多的期望。”
岳竟城简直要气笑,他?咬住后槽牙,冷声?说?:“朝简,你凭良心讲,我哪点对你不好?别再一次次消磨我对你的耐心,谁敢保证,我能坚持多久?”
朝简瞬间?就冷静下来。
岳竟城下一秒就后悔自己说?出的屁话。
朝简起身,情绪平静道:“你不用辛苦坚持。”
她转身就走。
岳竟城条件反射似的想追出去,但他?没力气,身心都是。
朝简离开之后,回到学校宿舍,把自己埋入被子里,偷偷哭了俩小时,哭到眼睛肿成核桃,哭到自己睡过去。
第二天她起来,走路轻飘飘的,随时要晕过去。
接下来几日,朝简过得?恍惚,时不时拿起手机,想看消息,想发消息,但手机里某人毫无?音讯,她心里惶恐不安。
直到两?个?星期后,岳竟城仍是没有联系她。
朝简终于死心了,那一刻,她知道她和岳竟城完了,但她不甘心,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非得?说?出那四?个?字。
“我们分手。”
这四?个?字砸了过去,岳竟城久久没有反应,喉咙里跟掺了沙似的艰难出声?,“你认真?的?”
朝简说?:“认真?,所以特地打个?电话正式通知一下,就这样吧。”
她挂了电话。
天光昏昏,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街头,人来人往模糊成了背景板,岳竟城立在原地许久,背影孤直。
世界嘈杂,独他?茫然?萧索。
直到后来,他?却有点庆幸,庆幸她在脆弱残喘的僵持关系里表现出来的果断,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至于真?等到彼此伤痕累累,耗尽心力。
这才有了后来他?的经?久不忘。
——
周六朝简起了床,回了趟娘家,去搬她放在家里的冬装。
这几天岳竟城忙得?不见人影,前两?天又出差,预计今天差不多该回来了。
朝简这次回去没带眠眠,毕竟自己是过去搬东西的,带个?孩子也不方便,她打车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