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喜河山
厨房里的大姐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聊天——
“你上一次的工钱真的扣了吗?”
“还能有假?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这么抠门。”
王春雨没怎么听,她脑子里还在想女儿的身体问题,想以前听说过的一些方子,还有要不要再拜拜菩萨。
火炉子里的柴火烧得啪啪作响,王春雨找了一个小锅放上去了。
里面的人还在聊天。
“我听他们说,老街那边又有一个布帮,她们专门卖布,只要加入了,就给分布去卖,能得不少钱。”
“你也听说了?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她们要是自己做成衣裳,卖出去多的钱都归自己!”
“那能多挣不少钱啊。”
“可不是,哪里像咱们主人家扣扣搜搜。”
“咱们哪天做不下去了,干脆也跟着一起卖货去,正好我也会做衣服。”
布帮?有这个帮派?
老街?她就在老街啊?
卖布?她就卖布啊。
“我邻居也跟着一起去卖布了,回来以后,天天跟我说她们那个带头的女人是菩萨转世,还跟我说,要是干不下去了,也干脆去跟着王春雨一起卖布。”
王春雨?!
等等,王春雨突然意识到,里面的人在说自己。
她?她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帮派的带头女人了?
明明知道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的,可是听着里面女人越来越夸张的说法,王春雨的心无法控制地猛地跳了起来,一种难以形容的陌生的情绪轻轻地在她心脏上踩来踩去。
她被这种陌生的情绪控制了好一会儿,依旧不明白这是什么情绪。
若是她读过书,她就会明白——
这叫成就感。
也可以叫自豪。
在她贫瘠的人生中,她那颗谨小慎微的心脏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情绪。
第17章
平城几乎所有人都认识这些女子警察,毕竟她们的工作大部分是检查来往行人行李。
平城人也给了女子警察足够的尊重,哪怕她们没有穿警服,日常见了面,大家都会打招呼。
之前,唐先书觉得是好事,谁不希望自己被尊重。
但很快,她也意识到坏事了。
她还是没有放弃张赖子的案子,对她来说,这是她当女子警察的第一个案子,她得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王春雨这条路走不通,她就又换了一条路,便是王春雨提到的“张赖子偷了人家的大元宝”。
谁家的大元宝?
“王胖子,姓王,还胖,这不是很眼熟吗?”三个人一起梳理这个案子,肖静说道。
可不是眼熟吗?
平城有钱的人也就这些人,还有姓氏和体型限制。
张冬明:“那咱们去找纺织厂的王老板?”
唐先书点头,先去问问怎么回事。查案就是这样,只能一点点地摸索。
王老板不在家,他家夫人出来招待她们三个人。
“我家老爷出去谈生意了。”对方一边说一边招呼给她们倒茶送点心。
三个人喝了点茶,也没吃东西。
唐先书问道:“我们这一次来,是想问问你们家老爷没有丢元宝?”
“我们家老爷这段时间丢了不少货,都是被土匪抢了,家里穷得叮当响,哪里有元宝可以丢。”王夫人说起这件事就抹眼泪。
肖静觉得的确很穷,而张冬明看看这人的衣服,再看看桌子上的点心,还有这大房子,穷?
“你们警察还没有抓到那些土匪吗?”王夫人继续说道:“我听说那群土匪又在城外杀了人……”
这事……一说起来,三个人脸上都没光,尽管土匪的案子跟她们没有关系,但这个时候,还是有种丢脸的感觉。
“已经在查了,肯定能够抓到土匪。”唐先书把话题带回来:“你们认识一个叫张赖子的人吗?”
“不认识,这个张赖子跟土匪有关系吗?”
“不确定。”其实是没有关系,但这个时候不好这样回答。
“那我让下人们多留意留意,要是有这个张赖子的消息就通知你们。”王夫人似乎不知道张赖子已经死了。
三个人没有探听到有用的消息,出来时,唐先书不甘心,决定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我再问问她们家的人。”唐先书跟肖静说道。
“这个点有点晚了,我家里人可能在等我回去,我先回去了。”
“那你先回去。”
肖静走后,张冬明看了看这周围,道:“我去问问这边的小孩子。”
她也走了,这里就只剩下唐先书一个人。
王老板家的厨娘一出来,唐先书便上去找她们打听消息。
“张赖子?不认识。”
“老爷家有没有丢元宝?没有。要是丢了东西,肯定会找,我们肯定就会知道。”
“您放心,有事我们肯定跟您说!”对方恭恭敬敬地回答。
她们说这个话的时候,非常真诚。
但唐先书也熟悉啊!
这不就是她过去会跟那些官大人说的话吗?特别恭敬,实际上嘴里没有一个字是真的,因为不想惹麻烦。
以前她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提这个篮子去买菜,回来的时候遇到杀人案,只需要聊两句,她就能和人打成一遍,想问什么人家都不设防。
现在,她是女子警察了,大家就要考虑更多的问题,而且……因为平城的司法改革,案件堆积问题,导致老百姓不信任警察,很多事情压根不说实话。
可现在,她也没办法让大家不认识她了。
另一边,张冬明想着在周围找小孩子问问,因为她自己的经历,她对于街头小孩子有很深的认识,她们看上去不起眼,但是该知道的事情那是一点都不少。
街头的小孩子多数都是挨着自己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其中好几个小孩子都在拉客人,卖的是自己家做的鞋子,自己家做的衣服,还有一些卖米卖茶叶的。
张冬明只当不知道。
来来往往都是人,有挑着东西的男人女人,还有一两个外国人。
那些外国人路过时,其他人都警惕了不少,张冬明也不例外,好在他们也没做什么。
很快,她注意到了一个小孩,和其他小孩子不同,她身上的衣服更破一些,一双小手冻得通红,脸上还是笑着询问大家要不要买茶叶。
之所以注意到这个孩子,是因为有个外国人大概是觉得她可怜,给她买了一个饼子,小孩立马摇头,然后摆手:“不要,我自己有吃的。”
那外国人就把饼子给她身边的一个小孩。
张冬明听到她对另一个小孩说:“别要,就是他们的国家用大炮打我们,杀了我们的人,要了我们好多钱,现在拿了我们的钱,还要来施舍我们,把我们当做乞丐,我们要有点骨气,别让人看不起。”
那个小孩立马也不要了。
这一番话,别说张冬明了,旁边几个大人都震惊到了。
她询问了旁边的大人这孩子是谁家的。
“不知道,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听说她家以前是当官的。”
一个饿着肚子的小孩,她想的是要有骨气一点。太不可思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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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张冬明心里想着得把这个小孩发展成自己的眼线。
她准备去和警长说一下这个事情。
然而,她刚到,警长就叫她——
“走!你和唐先书快点去西街。”
“怎么了?”
“你还记得之前有个女校的学生采访我们吗?”
“那个叫周洋的女学生?”
怎么可能不记得。
她们三个人当时对于检查行李这个任务很满足,对方直接戳破了表象,说如果她们三个女子警察不参与到刑事案件中,那和前几年的上海女检查员没有区别。
她们三个人都被这个女学生震惊过。
可此时此刻,在这种时候听到这个名字,张冬明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出事了?”
“她被人打死了。”
张冬明的脑子像是被猛地敲了一下:“怎么……怎么会?”
“她去给人当翻译,不知道怎么就跟一个外国人吵起来了,那外国人直接动手把人打死了……”
受害者是女性,所以警长让她们三个女子警察赶紧过去帮忙。
女校的学生们连同群众一起把人压在那里。
警察们把人带了回来,那外国人嘴里叽叽咕咕说着什么,大家也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