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喜河山
冬夜凉飕飕的,路口传来一阵狗吠,像某种信号一般。
紧接着,有两个黑影走了过来。
三个人一下子提高了警惕,雪青的警惕完全不亚于两个警察,已经做好了防备。
人渐近,这才看清,原来是打更的人。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冬天其实还好,平城冬天湿度高,除非有人放火,要不然很少起火。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她们来了。”张冬明说道。
雪青还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知道有人可能要杀王老板的女儿,雪青对王老板一家都很熟,她能想出100个他们家被杀的理由,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在这个冬夜里,雪青的脸都被冻僵了,忍不住哈气,上一次在晚上守着,还是去打劫谢老板的钱,现在她身边是两个女子警察,这让她觉得很舒心。
“她们为什么想杀王老板的女儿?”雪青还是忍不住打听。
反正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唐先书就把这事说了。
“她们女儿在王老板的厂子里干活,结果厂子起火了,她们女儿抢救机器的时候,被火烧了,没有救回来,谢老板当时给她们拿了钱救人,后面又要把钱要回去,她们想要告王老板,结果王老板手里有她们画押承诺不再追究的保证书……”
雪青心说,这倒是个她不知道的理由,但这也是王老板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王老板不缺那点钱,但他是个心眼小的人,他肯定会觉得这一次的事情给他的工人长长记性,免得以后还来这种情况。
“这怎么能签字?”雪青说道。
“没办法,如果不签字就不给钱治疗,当时人还没死,两口子一心想着救女儿。签了字才给钱,结果他们还在那个签字上面搞了手段,说是借的钱。最后孩子没救回来,还欠了钱,王老板一直在逼她们还钱。”
雪青说道:“难怪她们要报仇,要杀了王老板的女儿,让他尝尝失去孩子的痛苦。”
彼时,另一边,又有人过来了,三个人一下子提高了警惕。
她们都觉得王老板不对,心里同情着这对可怜的夫妻,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阻止杀人事件。
杀了人,到时候也把自己赔进去了,不值得。
这一次过来的依旧是陌生人。
“她们好像没有来。”张冬明说道。
“会不会是看到王老板的女儿看上去也和她们孩子差不多大,下不了手。”雪青不经意地说道。
这话,提醒了唐先书。
唐先书睁大了眼睛,想起了之前,实际上那两口子来看过王老板的女儿的亲事,当时她们提着粪桶,可是转身就走了,并没有把粪泼上去,让王老板家丢脸。
唐先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了?”冬明有些奇怪。
“不是这里!走!去王老板那边,她们不是要杀王老板的女儿。”
王老板的女儿和两口子的孩子差不多大,也许一开始是想过要让王老板尝尝失去孩子的痛苦,可真的看到了这个姑娘,她们下不了手了。
这个时候,王老板家。
“走水了!走水了!”尖锐的声音响起来,一大群人往外面走
原来是柴房那边烧起来了。
王老板站在人群外面,因为睡得香被吵醒,此时正愤怒,他旁边,他的小老婆皱着眉头,还在不断地指挥大家灭火。
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后面,有人在靠近王老板。
唐先书三个人一路跑过来,先是看到火光,紧接着看到了,在火光之下,高举的斧头砍向了王老板的头。
一下,两下。
在王老板的小老婆的尖叫声中,其他人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王老板死了,两口子被抓了。
她们没有反抗。
一个人放火,一个人把王老板的头敲了一个大洞。
王老板逼着她们承认厂子里火灾是她们女儿造成的。
最后,她们也真的来了一场火灾,然后要了王老板的命。
穷人的愤怒和仇恨一样能杀人。
唐先书想要阻止这一切,最后也只能当个旁观者。
她以为自己习惯了这些事情,实际上此刻,她看着那两口子面无表情地被抓,她依旧会觉得难受。
她像是被困在了这一方天地里。
她回了家。
她家并不近,冬天很冷,她走得更快一些,希望能够暖和起来。
并没有。
天擦黑,她才到家门口。
她男人在生炉子,女儿在旁边看书,炉子里的火很旺,整个房间都暖呼呼的。
这个世道里所有的苦难延伸到这里,猝然断开,她们在等她回来。
“我回来了。”
两个人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
这残忍的世道在她的面前展开了温和的一面,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避难所。
同样的夜晚——
杨大姐躺在大通铺上,她满脑子都是谢老板在走私军火的事情。
这可是大事,大案子。
她还记得冬明说过,现在警察也不包吃住了,因为官府没钱。
她和平城其他老百姓一样,依旧习惯叫现在的政府为官府,对于她们来说,上面的人怎么变化,似乎区别不大。
官府没钱,谢老板有钱。
谢老板太有钱了。
杨大姐心里头想着,如果冬明能够把谢老板抄家了,官府不就有钱了吗?
她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
要告诉冬明吗?
她想起了之前自己也没有去查证一下就说了,差点让冬明丢脸,这一次还是自己偷偷摸摸去看一下,先确定下来。
杨大姐猛地一下爬了起来。
她虽然四十来岁了,对危险的感知能力远远低于普通人。
她没有过过几天正常人的生活,没有锻炼起来在这个世道里的生存经验,甚至因为对于自己过去经历的恐惧和自卑,导致她有一大堆正常人应该有的生活的幻想。
每次她产生恐惧的情绪,她就会把自己的这种恐惧归结于自己那不堪的过去,而她试图让自己更正常一些。
比如说此刻,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事情很危险,可她会把自己这种预知归结于自己过去见不得光的经历,潜意识里面抗拒自己成为过去那个畏畏缩缩的自己。
她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来摆脱自己被亲人嫌弃的痛苦,来摆脱自己已经破烂的人生。
对谢老板的打击就是她最好的选择。
彼时,谢老板知道了王老板被打死的事情,王老板的儿子没法现在就接收原本的生意,原本的计划被打断了。
谢老板的人只能把送过去的东西又运回来。
回来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仓库外面鬼鬼祟祟的人影,本来以为是谁家派来的探子。
抓回来才发现居然是个四十几岁的妇人。
他们甚至都没有审问一下,毕竟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肯定不可能是谁家的探子。
妇人哆哆嗦嗦地想要跑。
“要处理掉吗?”
带头的人说道:“别让人看到。”
妇人被抓了起来。
她似乎有些感冒了,不断地打着喷嚏,两个打手把她架到了另一边。
因为不能在仓库这边打死人。
谢老板比较迷信,觉得死了人的地方就不吉利了。
妇人不断地挣扎,想要逃走,还真让她找到了机会,她挣脱了束缚,转身跑进黑夜中。
两个打手居然停了下来,不去追,原来他们拿了枪。
妇人正要高兴,小腿好像被什么擦了一下,火辣辣的,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
后面两个打手,一人手里拿了一把枪,开始争论是谁射中了。
彼时,平城的另一边,王老板家的院子里站满了人,她们正在哭着王老板的死。
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平城上空,一轮冷月沉默地行走在黑夜里。
第53章
唐先书缓了一晚上,第二天从自己家出来,她还得去处理王老板被杀的事情。
她出门之前以为接下来最麻烦的就是王老板被杀的案子。
结果,她还没有把案件报告写完就有人来喊她。
“张冬明疯了!”
唐先书听第一遍的时候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