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三九
这些?年无聊透顶,人?都过得麻木了。
陈祉:“你很?好奇吗。”
“嗯。”
“以前认识一个?金发妹妹,年轻漂亮,黏人?懂事,十一也很?喜欢,恨不得天天见到她。”
南嘉没想到他真的讲了,指尖轻轻捏着,“然?后?呢,你喜欢吗。”
“喜欢。”
她突然?静默。
陈祉:“你怎么不问问我她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
“金毛。”
“……”
怪不得十一喜欢呢,敢情也是一条狗。
这瞬间她真的很?不想理他。
哪有人?说话这样吊胃口,故意耍她。
“周嘉礼。”陈祉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困。”
哄她睡觉,越哄越精神,还想套他话。
“没关系,我一直都是这样子?。”南嘉说,“十几岁的时候就?睡不好。”
失眠时好时坏,有时候容易入睡,有时候一熬就?熬到凌晨,最厉害的时候能从星星数到日出。
陈祉:“那时候为什么睡不好。”
“可能是以前落下的病根吧。”
“什么时候。”
“十二岁。”南嘉屈膝,下颚抵着膝盖,喃喃自语,“那年我来到周家,总是睡不好,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被欺负感到委屈,其?实不是的,是我想爸爸妈妈了。”
太想念他们了,只能通过幻想见到他们。
那些?睡不好的夜晚,都是她和他们相见的幻梦。
幻境里,不会有人?骂她是没爸妈的小孩,不会有人?向她身上扔石头,不会穿到被人?放了口香糖的裙子?。
幻境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陪他们一起吃饭,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面上学,回家吃妈妈做的刚好的热腾腾的饭。
她知道这是病,可这也是她见他们的唯一方式。
那时的病不大严重,是去西伯利亚后?,她发现自己很?少梦到过他们。
每次闭眼,扑面而来的都是关于旋转楼梯的噩梦。
久而久之,不太敢闭眼入睡,渐渐落下失眠症,导致神经衰弱,愈发睡不着。
“你以前。”陈祉声音时沉时颤,“为什么会被欺负。”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记忆了,南嘉只记得,刚来周家时,不止被周音一个?人?欺负,周边的小伙伴,周家的佣人?,保姆的孩子?,客人?家的少爷小姐们,无一不在欺负她。
她那时听不懂粤语,踉跄说着江南口音的普通话,穿得也和大家的名?牌不一样,一个?人?孤苦无依,格格不入,是小孩子?最想欺负的一类人?。
“可能那里的小孩子?比较排外吧。”她解释。
陈祉问:“他们两个?大人?没管吗?”
“周先生忙,周夫人?不喜欢我,只有。”南嘉说到这里,声线一梗。
没说完,陈祉知道。
只有周今川站出来了。
无法否认,那时候的周今川,是除了她父母之外,对她好的人?。
十二岁,南嘉初来乍到,受人?欺负,周今川站出来说她是他的妹妹,谁都不可以和她过不去。
十三岁,南嘉被一群少爷小姐处心积虑推入人?工湖,周今川毫不犹豫跳下去把她救起来,呛了比她还要多的水。
十四岁,她初次来潮,裤子?被血迹弄脏,周今川把他的校服外套披在她肩上,让保姆阿姨特意照顾她。
十五岁,周父珍爱的瓷瓶被打?碎,周今川替她背锅,挨了两板子?,笑着告诉她没关系。
他们一起长大。
他一直都在保护她。
他教导她,不要受人?欺负,必要时带防身物品,要多学会一些?技能,比如游泳,避免哪天会用得到。
她都有听他的话。
像个?小尾巴似的追随于他。
以为他们可以永远这样好下去。
谁会想到,他会为了白思澜,亲手送她前往国外的飞机。
到现在,南嘉都没有真正弄清楚,他当?初为什么那么残忍,哪怕真的为了白思澜,可他也不该那样绝情,还让人?威胁她,出去的话死?路一条。
之前不敢问,现在不想问,过眼云烟,散就?散了。
“我是不是扫把星。”南嘉语调轻松,“每次接近幸福的时候,幸福又离我越来越远。”
“周嘉礼。”他冷声反驳,“你是海星也不可能是扫把星。”
她忍不住笑,“你才是海星呢。”
“其?实你更像冥王星。”
“太阳系最黑暗的星?”
“是最孤独的星。”
“孤独吗?”南嘉不太认可,“不是说冥王星周边一直有一颗卫星跟随它吗。”
冥王星pluto,距离太阳最遥远的星,被踢出九大行星行列,表面温度低到-229°C,寒冷孤寂,光明难以触及的角落,却有一颗叫做Charon的卫星和它潮汐锁定。
无论?冥王星如何旋转,漫游,逃离,Charon时刻追随,相依相伴。
“可是。”陈祉说,“冥王星不知道。”
不知道Charon的存在。
所以,它还是最孤独的星。
南嘉一噎,想用子?非鱼反驳他。
他怎么知道,它不知道呢。
也许它是知道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呢。
“不早了,我去睡了。”南嘉握着手机,回到主卧,“今天的绘本故事很?好听,明天还可以给我讲吗。”
“每天都可以讲。”
“会不会太幼稚了。”
“不幼稚。”
她本来,就?有一段缺失的快乐的童年时光。
要讲成千上万本童话去弥补。
“那你。”南嘉已经躺下来了,靠在熟悉的枕边,看?着旁边空落落的位子?,对那边的人?小声提醒,“不要和别人?说。”
“不说,没人?知道。”
“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后?。
敲了半分钟门没动静后?直接拿脚踹门的沈泊闻进来后?刚好听到那几句。
某个?好兄弟结婚后?就?没把他们当?人?。
“你煲了多久的电话粥。”沈泊闻进来,手里握着一沓资料,“外面的助理等你快半个?小时。”
“什么事。”
陈祉不急不缓靠着窗边,所在的是一家中式茶馆二楼,两面国风葫芦窗棂,底下一片堪比国内的街景,道两旁的绿化带是香樟和蔷薇,一家牛角包店的侧面,挂着一个?蓝色导牌,土的很?安心的网红风:【我在蔷薇街很?想你。】
这条街是唐人?街的分街,谁投资建设谁命名?改造,当?地人?不知具体投资人?,但?那风格一眼认出是中国老板。
一只自由飞行的白鸽落在窗面,和室内困于纯金鸟笼里的鸟一唱一和,吵吵嚷嚷。
沈泊闻合上窗,安静些?许,他倒杯冻顶乌龙,消停坐下,“他们查到当?初送你老婆去俄罗斯的中介所了。”
资料就?放在眼前。
是原封不动的口述内容。
比想象中来的快一些?,陈祉问:“多久招的。”
“两分钟。”沈泊闻说,“左轮药效就?是快。”
某些?方面,陈祉不及沈泊闻残忍,至少他对妇人?和小孩是带着点仁慈心的,而沈泊闻比较极端,只图利益和结果。
沈泊闻:“那边调查结果说,周今川本来给周嘉礼安排新身份去莫斯科,给了住处和未来十年的生活费,但?中介老板吞了那笔钱,把她扔去西伯利亚。”
吞钱是中介常规操作,陈祉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一目十行扫过口述的内容。
“但?我觉得问题不全?在黑心中介上,这个?中介老板是周今川母亲的亲姐妹,不排斥被人?特意唆使的可能。”沈泊闻推测。
自然?不是周今川唆使的,否则就?没必要给她特意安排莫斯科的住处和一笔庞大的安顿费,沈泊闻猜测是周母搞鬼,那时候周家走下坡路,周母可能舍不得给养女花太多的钱。
至于周今川为什么没有问及南嘉状况,他们那时候闹掰,南嘉不愿意和他联系很?正常,他只能通过中介了解她的状况,他们骗他说南嘉在莫斯科过得很?好,给他发几张照片,因为是亲戚的缘故,他不会怀疑。
陈祉继续扫视,“最后?交代了吗,周今川为什么把她从伦敦转移去俄罗斯。”
南嘉沦落至西伯利亚是黑心中介所干的事。
那刚开始,周今川为什么要送她离开伦敦。
“说了。”沈泊闻说,“国内有人?想害她,周今川把她送走是为了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