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不世
施糖不怕死地凑上去,“对着我这张脸,你舍得下手么?”
薄夜笑得狷狂,“凭你也配?”
施糖被他的杀气震得一愣,倒退两步,可是想到自己头顶老大的任务,只能咬着牙拖住薄夜——下一秒,原本已经走光了人的会场门口,响起一阵声音。
那是…轮子在毛毯上滚动摩擦的声音。
薄夜全身僵硬,听见一道女声从背后传来,“你不肯见我吗?”
那声音,让他全身血液逆流!
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看见不远处的轮椅上坐着一个女人,清纯的眼,白皙的脸,淡粉的唇,那是曾经他魂牵梦萦的五官——
薄夜手指都在隐隐颤抖,“安…谧?”
安谧坐在轮椅上,背后的下人推着轮椅接近薄夜,那一刻,七尺男儿红了眼眶。
“你没死…”
他口齿间太多话语吞吐不能,无数念头掠过脑海,可是说出来的只有这几个字。
他…不敢相信当年的事情,若是安谧没死,那么那天的骨灰又是什么,那么唐诗…唐诗坐得牢又算什么!
安谧看着薄夜震惊的表情,温柔地笑了笑,“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忍了那么久没去找你,你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薄夜觉得全身灵魂都在出窍,“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因为…”安谧咬了咬唇,像是忍受着什么一般,最终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对薄夜道,“我在躲一个人。”
不是唐诗,是安如。
她的亲妹妹。
“当初我掉下楼梯,是安如找人做的,故意把正在清洁的标志拿走了,还给你打电话转移你的注意力,最后让你看见的只是那最后一幕——”
她掉下去的那一幕。
安谧发现安如喜欢薄夜的时候,是在很早以前,她察觉到自己的妹妹看她男朋友的眼神不对劲,很多时候甚至会特意制造和薄夜相处的样子。安谧不是傻白甜,知道自己的妹妹和她一样喜欢上了薄夜,很多时候她都会让着她,可是唯独男人,她不会退让。
安如的意图越来越明显,姐妹俩貌合神离,表面上是好姐妹,背地里安如却开始用手段安排很多东西,安谧察觉的时候都已经晚了。
就像那天在扶梯边,看见唐诗的时候,安谧自己也是震惊的,可是来不及震惊多久,高跟鞋的鞋跟就断了,整个人往后倒,她想起来了,这双高跟鞋是她去年生日安如送她的。
原来那个时候,安如就已经深埋着心思计划了一切,她的城府到底有多深,可以用年作单位来计算一场谋杀?
安谧害怕,可是她敌不过自己心狠手辣的妹妹,只能用尽自己一切方法来让她减少伤害,甚至到了后来同意让唐诗和薄夜结婚,来转移安如的注意力。
可是安如…依旧没有放过她。
唐诗是个可怜无知的女人,就是她们姐妹俩这场战争里的一个…可有可无的,牺牲品。
安谧安排唐诗嫁给薄夜,让安如对唐诗也起了恨意,企图让自己被薄夜小心翼翼保护起来,可是没想到唐诗那么坚强,能和薄夜在一起那么久…
到了后来,唐诗也成为了安如手下的替罪羊,她假死,罪名便由唐诗担着,锒铛入狱,受尽辱骂。
安谧看着薄夜的脸,不自觉红了眼眶,薄夜是不是心里有了唐诗的存在?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也许薄夜知道真相后会心疼唐诗。所以她知道安如大势已去的时候,没有马上出现,怕的就是薄夜若是知道她没死,当时的杀人犯就等于蒙受了天大的冤屈…
此时此刻,沉默都成了一种解脱。
薄夜觉得所有尘封的真相在这一刻通通以鲜明的姿态揭开,他的大脑经受了剧烈的动荡,连带着他所有的意识都在叫嚣。
你没死…你没死…
你既然没死…你知不知道唐诗平白无故受了多少冤屈?!
薄夜失控上前,抓住安谧的衣服,安谧被自己心爱的男人这种粗鲁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后抬头看见薄夜那双暴怒的眼,不似平时俊美——而是带着,滔天巨浪,咆哮着席卷起暴风,浩浩荡荡要将她吞没…
薄夜痛声怒吼,“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承受你死了的绝望?为什么…为什么不站出来替唐诗澄清清白?”
你知不知道你的假死,让我害死了唐诗?!
薄夜手都在哆嗦了,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天崩都不喜形于色的样子,可是唯有这个时候,内心的震惊已经超出了他能够承受的范畴。
安谧,你没死,你哪怕传一个消息给他,他以为她死了,以为唐诗害了安谧,所以将一个无辜的女人害惨了!
他想起当日唐诗在他耳边一字一句,摧心剖肺,字字泣血。
她说,积重难返,积重难返,摔烂至破碎的人生你要如何还我,如何还我?
时光倒流,回到五年前她被压入车子前的那一眼,整个世界都在她眼里崩塌的壮烈。
倘若你有天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对不起我…
薄夜抓着安谧的衣服,想一遍遍逼问,偏偏话题开启便哑了声。
男人像是经历了一遭巨大的打击,脸色都跟着惨白了,他眼神恍惚着,看着眼前曾经深爱的女人。
事隔经年,物是人非。
一朝错害,徒留遗悔。
第345章 贯穿期间,是他执念。
安谧的眼泪也流出来了,她小心翼翼看着薄夜,伸手摸他的脸,男人如同触电般猛地躲开,安谧立刻哭泣,“你是在责怪我吗?夜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残疾了啊,我终身残疾啊!我不敢随便站出来,我怕安如还要再害我啊…”
薄夜眉心一跳,望向安谧那双坐在轮椅上的腿,忽然间问道,“孩子呢?”
安谧明显脸色一僵,薄夜声音冰冷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当时的孩子呢?!”
“没…没保住…”
安谧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夜哥哥,你怪我吧,我承认我懦弱,我…可我也是受害者啊!”
是,是,你们都是受害者,唯有他是加害者,是所有罪孽的起源!
薄夜倒退两步,声音嘶哑,“你为什么会来旧金山?”
安谧擦了擦眼睛,身后的下人递给她一张餐巾纸,“我听说你过来参加峰会,所以…”
薄夜没说话,站在原地,原来那个盗版的唐诗所说的主人就是她,他是真的没想到,被人欺骗了这么久,甚至…犯下了不可回转的罪。
薄夜转身就要走,安谧在背后拼命转动轮椅追他,模样凄惨,实在可怜,“夜哥哥,你别生气好不好?我错了,我再也不会骗你了,我也是害怕啊,我不知道唐诗会这样…”
薄夜脚步一顿,眼睛猩红转过来,指着安谧身后的施糖,说话间都带着一股子血腥味,“你别给我说无意害的唐诗,你现在根本就是害怕唐诗的重量会超过你的,所以找了个一个跟她长得那么像的女人来试探我!”
被人戳穿,安谧脸色一白,紧跟着也是尖声冲薄夜嘶吼,“我能不害怕吗!我认识你那么久,甚至甘愿让出妻子的位置给她唐诗!你当我是圣母吗!我也不是你的玩具啊,夜哥哥!”
她是他少年时清纯的梦,长大后两人却背道而驰,安谧害怕安如对自己下手,才让唐诗出现在薄夜身边,可是人都是念旧情的,唐诗陪着薄夜那么久,她也会害怕自己的男人从此变了心,逐渐对另外一个女人上心…
安谧哭喊着,“夜哥哥,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胆小懦弱,可是你站在我的位置上想想,我也是真的很怕安如啊!”
薄夜没说话,那微红的眼眶暴露了他的情绪波动。
许久,薄夜惨笑一声,“安谧,我们早就都回不去了。”
哪怕她现在再出现,能代表什么呢?代表他们曾经在诡计迷雾里胆颤心惊地相爱过吗?
那一场相爱,从薄夜娶了唐诗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是爱了,那叫出轨!婚内出轨!薄夜转身离去,毫无留恋,剩下安谧红了眼,哽咽着抓住了轮椅的扶手。
不…她的人生也被毁了,她不能再失去薄夜了!
哪怕把身边无辜的人统统都拖下水,大不了一起下地狱!
***
薄夜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林辞去查了这几年躲在暗处的安谧的情况,一想到安谧还活着,他内心就无法控制那种惊慌失措感。
安谧还活着,几年前那场谋杀就是个笑话。
他终于被自己犯下的错反噬了。
后来林辞很快将消息查了出来,大体上和安谧形容的没有区别,可是薄夜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不对…不对…安如成为植物人之后安谧就这么迅速出现,这种情况让他觉得万分不安。
他已经失去了唐诗,已经对不起他们母子,如今安谧重新回来,他又要如何招架?
这天夜里薄夜一个人去了小静吧喝酒,结果正好遇上了唐诗和克里斯跟朋友在那里聚会,薄夜在角落的小桌子边上一个人发愣,后来唐惟去上厕所的时候经过那个角落,看见了孤零零一个人的薄夜。
小男孩停住了脚步。
薄夜察觉到有人看他,转过头来,对上唐惟的眼睛,父子俩隔空对视。薄夜在想,要是当初什么都没发生,他和安谧就这样正常结婚生子,也不用牵连唐诗受那么多委屈,将她无辜拖累。
“您喝多了。”
唐惟居然率先对薄夜讲话,用的还是英文。
听见自己的儿子对自己说英文,薄夜有些惊讶,但也很快回答他,“晚上好。”
答不对题。
唐惟皱起眉头,“你是追着我妈咪来这里的吗?”
他问题倒是向来直白犀利。
薄夜笑了笑,那笑容竟有几分荒唐,“惟惟,除此之外,你想不到别的吗?”
小男孩走近了薄夜,大概是不想让唐诗看见他和薄夜相处在一起,所以靠近了那个视觉盲区,“我只是觉得,您会过来,我很意外。”
他一脸平静,对比之下倒是薄夜这个成年人失了分寸。
“其实您不必追。”
唐惟继续用流利的英文说话,“我问过妈咪了,如果旧金山生活好,她以后就会在这里定居。薄少,我明白您的执念,一个人若是曾经做错过事情,犯下很大的罪,肯定会拼命想弥补。但是我们不在意了,您收手吧。”
收手吧。
薄夜觉得眼眶酸涩,俊美的男人伸手,“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脸吗?”
他似乎…从来没有那么轻柔地碰过自己的儿子。
唐惟盯着他,“ok,fine。如果您从此以后不来纠缠我们的话。”
可悲的不是被假的真相蒙骗,而是当真的真相揭开的时候,那些曾经被误解的人,已经不在乎了。
薄夜轻声道,“唐惟,你后悔遇见过我吗?”
“我在我的人生里,很少做出会后悔的事情。”唐惟声音很坚定,“起码现在这一刻不会,我知道您是我的亲生父亲,但也仅限于这个。以后或许会后会遇见你,但是以后谁说的准呢?”
生活永远会在你措不及防的时候给你来一个大反转,彻底打乱你原来所有的认知。
“告诉我一个,放你们离开的方法。”薄夜眉间夹杂着浓重的痛苦,“唐惟,你们已经成为了我的一个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