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不世
许久之后男人才将这口气喘过来,而后薄夜一把抓起了边上的药瓶,几片药粒倒在掌心,他没有喝水,愣是干呕着吞了下去。
没人知道他们各自内心的煎熬,因为经历过太多,重新追究一遍责任,都是一次新的伤害。
薄夜觉得心情烦躁,就下去地下室酒窖挑了一瓶酒上来,可是当他想起这个酒窖也是他和唐诗共同设计的时候,就一下子没了喝酒的念头,拿了酒就放在那里,随便开了个口子,浓郁的红酒香气从破碎的橡木塞子的漏缝里钻出来,原本该是高贵奢华的味道,现在对于薄夜来说,却是一种折磨他的利器。
最后薄夜还是开了酒,他举起一杯随后一大口喝下,闭上眼睛就是唐诗和苏祁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画面。
薄夜觉得,他所有的理智,都被这幅画面给击到崩溃了,其实他就如同唐惟所说,一点都不阳光正面,薄夜心里太多阴暗的念头,如同一个疯狂滋长的心魔,不管他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克制,那些自私的,想要毁灭的念头始终存在。
可能有的人,天生便是反派。
薄夜一直觉得自己就是这种人,无论内心辩驳,自我洗白再多次,他始终都清楚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既然当不了守护公主的正派,那么他一直以来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薄夜的内心世界一片混乱,他陷入一种钻牛角尖式的自我否定里,到了后来男人将酒杯狠狠一摔。
玻璃摔了个粉碎,一地的玻璃残渣看起来令人觉得触目惊心。
薄夜没说话,眉目沉郁,眼神阴森,他用一种死气沉沉的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身边手机在疯狂震动,可是男人置若罔闻。
第902章 她的身边,又不缺他。
半小时后白越到达薄夜别墅的时候,一脚踹开门,冲进去就对准薄夜的人中一顿狂掐,“你疯了是不是!你不要命是不是!”
薄夜猛地睁开眼睛,“没死呢。”
“酒味这么重…”白越狠狠啧了一声,“前阵子一直跟你说的,找我做复查找我做复查,为什么拖着不做?”
薄夜眼睛眯起来,一张脸清冷妖孽,可能是因为眼里没了一切,所以才更显得冷漠又无畏,他撑开眼睛的一条缝来,冷笑了一声,“怎么了?”
“你这不是找死么?”
白越狠狠拽了一把薄夜的衣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薄夜对着白越道,“我可能跟你一样了。”
“跟我一样?”白越吓了一跳,“我靠,你喜欢男人啦?”
“滚蛋!”
薄夜伸手一把推开白越,身上的酒意再次传到了白越的鼻子里,白越撩了一把头发,“你这幅样子倒是很少见。”
“我说。”
薄夜深呼吸,胸口郁结得不到解脱,“我说,在唐诗方面,我可能立场和你跟江凌一样。”
白越站在那里愣了数秒,随后说了一句,“啊…单恋啊?”
薄夜感觉自己要一口血吐出来了。
白越低头看了薄夜一眼,随后叹了口气,“何必强求呢,在唐诗身上放那么多希望,统统都收不回的时候,这些希望就会变成…压垮你的绝望。可是薄夜,你能怪唐诗吗?唐诗从头到尾,没有强迫过你任何事情。”
薄夜捂着脸,喘着气笑,“怎么,你是想说我犯贱么?”
“有些话不必我直白说。”
白越拍了拍薄夜的肩膀,“当你把想要活下去的念头寄托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你就要做好准备,以后有一天,也会因为这个人而死去。”
太过于急切渴望一件事的时候,就必须要承担同时而来的希望落空。
薄夜现在才明白这种道理,原来爱恨从来都是两难。
嫉妒和爱情是同时存在的。
白越抓了薄夜一把,“起来,去复查。”
“我不。”
薄夜捂着自己的后腰,“死了算了。”
“说什么呢!”
白越拔高声调,“不要活了吗!事情做了那么多,怎么能半途而废?老子辛辛苦苦把你救回来——”
“可是唐诗根本不需要我!”
薄夜终于忍无可忍,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
这声音太过嘶哑,白越都被吼得哆嗦了一下。
而后他怔怔地看着薄夜抬头,那个原本呼风唤雨的男人,如同一条打了败仗的小兽,抬起脸来的时候,挂了满脸的眼泪水,他喃喃着,“她要还是五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被保护得柔弱善良的女人该多好…可是我这阵子越来越发现…现在的唐诗,身边根本不缺我。”
岁月和他,共同将唐诗磨砺成了铁石心肠的模样。
白越太难得见一次薄夜哭,整个人都愣住了。
“薄夜你…”
“算了。”薄夜用力咬着牙齿,握紧的拳头都在发颤,“不爱了,无所谓了,破罐子破摔了,她随便找什么男人都跟我没关系——本来就跟我没关系,还不是我倒贴强撑!”
第903章 作为薄夜,忘了唐诗。
这是白越第一次从薄夜嘴里听见如此破罐子破摔的话,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薄夜…你…”
薄夜不说话了,眼眶微红,男人声音带着颤抖,“无所谓了,我真的累了。唐诗现在的日子很好,我在不在都一样。”
“你现在是进入消极的想法了所以不管唐诗怎么样,你都觉得她不需要你。所以事实上,是你自己在厌恶你自己。”白越皱着眉头,“你需要好好静心修养一段时间,这样才能缓过来。”
是他自己在厌恶自己。
厌恶…没有办法给唐诗撑起一片天的自己。
“你说的没错…”薄夜低低地喘了口气,“就是我自己厌恶我自己。”
连带着,都不敢面对唐诗。
“其实你这种情绪太正常了,我早就预料到了。”
白越的声音冷静下来,他开始像个机器一样运转着,让薄夜觉得甚至眼前的人只是一台会救命懂医学的机器人——因为白越一旦认真的时候,就没有丝毫的人气,连同面孔都会变作灵魂出窍的玩偶,他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离了。
白越道,“因为人的情绪都是有个平衡点的,好的和坏的,会造成积极和消极的两种影响,像你这样一直为了唐诗付出的人,嘴巴上说着不求回报,但是当你发现对方真的没有给你一丝回应的时候,你的大脑就会潜意识记住这个人的冷漠。哪怕你到最后再一味地为唐诗做多少事情,然而伴随着你为她的努力,紧随而来的…那便是怨气。”
怨气。
那种能够一夕之间摧毁薄夜所有理智的情绪。“这个世界上没有圣母,更没有真的只要付出就不求回报的人,只要是人,就存在阴暗面,就像只要有太阳,就一定会有阴影的存在,光和影都是同时存在的,薄夜,你做不到那种傻乎乎的圣人,所以你的情绪在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的时候,就肯定会崩溃——”白越深呼吸一口气,“就是现在。”
就是现在。
薄夜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逆流,“我以为我这辈都可以为了唐诗一句话去死。”
“你的确可以,但是同样的,你也需要回报。”白越死死盯着薄夜的眼睛,犀利地回答,“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应该是——‘唐诗,你的一句话,我就可以为你去死;但是,我要你记住我,记住我为你而死。’这才是你所想要的。”
“你说的没错。”
薄夜捂着脸笑了,明明脸上的眼泪都还没干,“我真是个自私的人啊,一边说着要为了唐诗付出,一边却又拼了命要让她回应我。”
“很正常,因为你是个人啊。”
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就像唐诗一开始的恨和决绝,所有的情绪极端存在,这就是你生为一个人的证据。
白越道,“如果你想斩断这一切,很简单。”
薄夜抬头,呼吸都跟着静默了。
“忘了唐诗。”白越一字一句,像是要用这话给薄夜催眠一般,“忘掉她,作为薄夜,仅此而已。”
第904章 死气沉沉,被他刺伤。
这天夜里,唐诗因为薄夜突如其来的脾气导致自己的心情也很不好,给唐惟装修好了电脑以后,苏祁歉意地笑着,“抱歉啊,让你难做人了。”
“没事。”唐诗淡淡地说道,“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事儿是我和薄夜之间的纠纷,你没必要自责。”
虽然唐诗是这么说的,但是苏祁觉得,薄夜突然变得暴躁应该也有他一份,或许就是因为他的存在刺激到了薄夜,才让薄夜彻底失控——可是,薄夜不像是会失控的人啊。
薄夜那种人,永远是对自己最残忍的,哪怕在崩溃的尽头,都会摒着一股冷静到可怕的理智,这样的人,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失控了呢?
苏祁想不通这个答案,就像他也无法预测唐诗对于薄夜到底有多重要,重要到了唐诗一个眼神…就可以让薄夜所有的防御溃不成军。
她是薄夜的铠甲,却也是薄夜…最痛的软肋。
苏祁回去的时候,唐惟扒在门口看了一会,随后道,“苏祁叔叔是不是还在喜欢你啊?”
薄夜有些意外唐惟一个小孩子会问起这种问题,“问这个干什么?”
“我发现爹地的确有点奇怪,苏祁叔叔没来的时候好好的,一来就这样了。”
薄夜其实一直都在压抑自己内心对于唐诗的疯狂念头,很早之前他也曾失控过一次,在病房里压着唐诗,用各种带着攻击性的语言侮辱她,情况和现在何其相似。
或许那个时候,薄夜的理智就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于是在今天彻底——爆发。
唐诗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可是她又觉得,啊…薄夜发火了。
真好。
为什么真好?
她不知道,说不上来。
可是她总觉得,这样的薄夜,似乎才更真实一点,有阴暗的地方,有想要发泄的怒气,而不是这段时间一直迁就别人而强行压抑着自己想法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一直觉得薄夜要和这个世界告别的错觉是从哪来的了,因为这阵子的薄夜让她觉得死气沉沉。
没有一丝一毫自己的感情,所有的,似乎都是在为了别人。
唐诗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挺犯贱的,薄夜都这样阴阳怪气讽刺她了,她却还在为他着想。
多好笑啊。
唐惟看着唐诗脸上复杂的表情,小男孩低下头去,“会不会是,今天我说苏祁叔叔的好话了,所以爹地…不高兴了。”
“不会。”唐诗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他应该不会为了小孩子的话发火,你别多想。不是要试试新电脑吗?走,我和你一起开机去。”
“好啊!”
唐惟一听到新电脑,立刻又重新兴奋起来,“走走!我去线上联络师傅,让他们见识见识我新超级电脑的运作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