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遇淮
褚耀打趣:“贺老天天陪您下,您还没下够?”
“跟那帮糟老头下棋, 哪有跟新霁下起来有意思。”褚老爷子不满。
佣人将棋盘一一摆好后,沈月灼搬了个凳子坐在中间, 她察觉到褚新霁先前在饭桌前的回避,想着他大概又在吃醋, 于是故意讨巧说:“那我观战好了,这把我赌霁哥赢。”
褚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你这丫头怎么说话, 胳膊肘往外拐!”
“偏心霁哥怎么能是往外拐!再说了,霁哥平时那么忙, 好难得见他一次, 爷爷你就不能给我个拍霁哥马屁的机会吗?”沈月灼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万一我工作室以后有什么管方面的问题, 才好向霁哥求助嘛。”
沈月灼连视线都没分给褚新霁一眼, 众人只当她在跟老顽童斗嘴,没放在心上。
她这么机灵,褚新霁不可能听不出她的话外音。
给褚老爷子倒完茶后,沈月灼从花园里捡了几块漂亮的鹅卵石当筹码, “霁哥, 我全部身家都压在这了,你千万不能辜负我的信任,要让爷爷赢得心服口服才行。”
语调听着玩笑意味十足, 调起了老爷子的胜负欲, 长辈们都被逗笑, 她就像个行走在人群中的开心果,难怪总得大家喜欢。
褚新霁性子冷淡, 往常这种时候都会保持缄默,而他眉眼柔和,温声对她道:“月灼要是怕我输,不如坐我旁边给我当军师。”
这句话单听是没什么问题,但由不苟言笑的褚新霁说出来,则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深隽。
“抱歉。”清寂的目光垂落在她因怔懵而泛红的脸颊,褚新霁从善如流道:“是我强人所难了。”
他的表情、语气都算得上温和,但那双仿若无波无澜的眸子却好似要将她卷入其中,带着不动如山的压迫感。
这种气场让处在其中的人感到呼吸不顺,心跳也随之起伏。
沈月灼怀疑他是故意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想看她在长辈的面前遮掩,回头再找她算账。
明知这是一场陷阱,沈月灼犹豫着要不要冒着风险跳下去时,褚老爷子斥责了褚新霁两句,为她解围,“你这个做兄长的怎么回事,说这种话吓她。”
褚新霁弯唇,“她的胆子可不小。”
坏心思多着呢。
敢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撩拨他。
他顶多算是回敬,总得让小狐狸知道,他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沈月灼无端察觉背后一片凉飕飕,用茶言茶语应对:“霁哥怎么能这么说我……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霁哥生气了?”
“原来你知道?”
褚新霁不紧不慢地接了她的话,倒让沈月灼反被噎住,狡黠的眸子转了转,想到了应对之法。
“爷爷你看,霁哥他好记仇!”沈月灼朝他得意地扬了下眉梢,跟褚老爷子告状,“上次我不小心摔碎了他的杯子,都过了两个月,他竟然记到了现在。”
褚老爷子给她撑腰:“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这么还跟妹妹置气。”
“妹妹?”
褚新霁玩味地念着这个词,眸子里溢出丝丝危险。
沈月灼见好就收,趁着没人注意,用脚尖踢了他一下,力道却又不敢太大,像是上课期间搞小动作的调皮学生。
褚新霁依旧八风不动,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之前不是挺会在我面前装乖,现在终于暴露本性了?”
沈月灼睇他一眼,像是被呛到,脸颊泛红,埋头摆弄着手机。
褚耀正好去接电话,宋知许跟去小厨房做杨梅饮,唯有褚老爷子察觉出他们俩这一来一回对话中的不对劲。
咳嗽两声,提醒长孙:“你真要下这里?小心我把你的马吃了。”
褚新霁的目光从小姑娘羞赧的面庞上收回,再落回棋盘上,漫不经心却又温磁道:
“落子无悔。”
像是只说了棋局,又像是在隐约指代别的什么。
石桌旁的蝴蝶兰开得繁盛,压弯了枝条,落日余晖鎏金般镀着他的轮廓,衬得愈发清隽而矜贵。
沈月灼耳根隐隐发烫,找借口离开:“爷爷,我手机没电了,你们先下着,我去充会电。”
褚老爷子挥挥手,“去吧。”
待她离开后,褚老爷正色开口:“你跟月灼怎么回事?”
褚新霁面不改色,“本来打算挑个正式些的日子向您咨询意见,既然今天提到了,那我就坦言了,您最好别生气。”
褚老爷子扬眉:“官场上那些欲抑先扬的话就别拿出来糊弄我了,我听得可不少。”
“我准备和月灼在今年十一月六日订婚,您怎么看?”
褚老爷子差点没背过气去,棋也不下了,一枚棋子重重地置于棋盘,将其他落子震得移了位。
在部队待了大半辈子,沁养出的威压并不低,尤其是褚老爷子面无表情时,吓得不少没见过世面的新兵蛋子浑身发颤。
但褚新霁始终温淡,仿佛并不是在跟他商量,只是通知而已。
到底是亲自带出来的长孙,在某些方面同他的强势一脉相承,褚老爷子扯了扯唇角,“先不说沈家怎么想,你父母和阿泽那边,要怎么解释?”
褚新霁淡淡道:“我和她两情相悦。”
“呸!”褚老爷子没好气,“月灼今年才大学毕业,恋爱的经验拢共也就那么一次,婚姻大事全都被你牵着鼻子走,将来要是她后悔了,怎么办?”
褚新霁眼眸平静,冷邃的五官线条如刀工斧凿,“我不会让她后悔。”
“还有,如果您要用恋爱经验来作为托辞的话,我想,她在这方面应该比我更成熟。”
“……”
混蛋!
褚老爷子气得不轻。
“当初贺成屹考军校的时候,就该把你也丢进去,让你俩做个伴。”褚老爷子默念了几句家门不幸,“天天泡在男人堆里,省得祸害人家月灼。”
对于褚新霁从商这件事,褚老爷子一直惋惜。
不过褚老爷子气话说归说,还是刀子嘴豆腐心,顶多骂两句,最后还是会跟着操心。
“军婚也不错,受国家认可和保护,旁人也不敢轻易觊觎。”褚新霁喉结轻滚,“早知道就听您的建议了。”
褚老爷子指着褚新霁鼻子抖了半晌,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回头挑个黄道吉日,该准备的东西和礼数都不能少,我去沈家那边探探口风。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得给你当媒人,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那我和月灼先谢谢爷爷成全了。”
褚老爷子早知道褚新霁不似面上那么温文尔雅,这家伙就是一头惯会伪装和蛰伏的狼,最擅长温水煮青蛙,于无声无息间推进着事件进程。包裹在温和外表下的,是不容置喙的强悍与锋利。
棋局快要结束,哪怕还有几步没下,胜负却已见分晓。
褚老子沉叹了口气,不得不佩服褚新霁的怀柔政策。
“你们兄弟俩的事情我不想参与,但身为长辈,更不愿看到你们相争。”
褚新霁眸光温沉:“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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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灼关掉微博,回了几条工作消息。编辑复制了一段感谢的文字,简单回发来贺喜的人后,等消息界面的红点都清得差不了,才摁灭手机。
抬眸就看见个身高腿长的人倚在门边,傍晚的光线暗了些,沈月灼定睛才看清是褚清泽。
“你怎么都不带吱声的?”她皱着脸,“迟早被你吓出心脏病。”
“沈大小姐,从你上楼起我就在这等了半天,你一边走路一边玩手机能怪我吗?”褚清泽的嘴炮威力依旧不减,“就你这种低头族,不小心撞了人,回头还得让人给你赔精神损失费。”
沈月灼无语:“你歌迷知道你嘴这么毒吗?”
“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我可没艹乱七八糟的人设。”褚清泽声音懒洋洋的,“反正不靠脸吃饭,实在不行当个段子手,也能活。”
顶着褚家的优良基因,说不靠脸吃饭,这话说出去恐怕能被唾沫星子淹死。他长相介于邪气与凌厉之间,一双桃花眸不笑也含情,目前娱乐圈的奶油小生比较多,这一款的确没什么代餐。
网上小爆的那几个视频底下,吃他颜值的和夸才华基本都是对半开。
见沈月灼没说话,褚清泽抬了下眉,“没准大家就喜欢我这种有趣的灵魂。”
“得了吧,你就是单纯话痨而已。”沈月灼绕开他,径直回了房间,手机电量只有18%了,她这会也不着急走,充上电后才抬眸觑他,“怎么了?”
“有事跟你说。”褚清泽大喇喇地坐下,“充电别玩手机,小心爆炸,英年早逝,我最近没时间吃你的席。”
“褚清泽你咒我?”
“开个玩笑。”褚清泽耸耸肩,“不过这种事可不是危言耸听,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运气当倒霉的千万分之一咯!”
沈月灼想说现在的充电器早就带防爆的功能了,但掌心里的手机微微发烫,心作用下,她还是搁置在一旁。
自从上次狸猫换领带的事件过后,两人很长时间没怎么说过话。沈月灼是那种别人不搭她,她主动两次过后,就不会再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虽说从小到大两人没少拌嘴吵架,但随着短暂疏远带来的芥蒂,加上跟褚新霁的关系,让她没法再做到像从前那么自然,总觉得褚清泽帮她宣传算是欠了人情,得想办法还回去。
沈月灼:“要不我们出去说吧。”
高中那会,沉曼铃找到位北清退休的数学教授给她和褚清泽补课,那位教授腿脚不便,刚好住在褚宅附近的一栋叠墅,宋知许和褚耀干脆重新给她装修了一间客卧,有浴室、露台,就是面积不大,只能容纳一张床、一架书桌,一个吊椅。
小时候当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长大了,他又做了歌手,共处在一个房间里,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你怕我哥看到?”褚清泽看出她在避嫌,试探道。
沈月灼支吾着没说话。
褚清泽蓦然站起身,身形逼近,“以前都没见你在意这么多,现在连跟你在房间里说两句话都不行?他褚新霁管这么宽?”
星娱传媒的形象设计对褚清泽做了一些调整,修整了眉形和发型,少了那股邪气后,倒是和褚新霁不怒而威的气质有些相似。
褚清泽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激烈,拔高的音量响彻走廊,褚新霁脚步微顿,折返回身。
房门半掩着,两人似乎在里面发生了争吵,沈月灼眼眶泛红,紧抿着下唇,不知褚清泽说了什么把她气哭了,背过去不让褚清泽靠近。
“你别哭啊,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提我哥的,你哭得我心脏病都快犯了。”
褚清泽手足无措,从书桌上连抽了好几张纸想递过去,却被拂开。
他的心气没沈月灼那么高,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你就当刚才我在放屁!求你了,别哭了我的小祖宗。”
褚清泽说话没轻没重,有时候还挺伤人的,加上他的态度强势,有种严刑拷问的高高在上感,在沈月灼的自尊心上刺了一刀,伤害不大,就是短时间内委屈满溢,让她觉得难堪,才红了眼眶。
说起来,也跟前些日子的高强度工作有关。在持续高压的环境下,一个很小的引子也会引爆,毕竟就连机器也无法超负荷运转。
沈月灼吸了几口气,心情已经恢复了稳定。
由于背对着褚清泽,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以为她还崩溃着,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扯其他无关的事转走她的注意力。
“我发的第一首歌你听了吗?《selene》古希腊神话的月亮女神,给你写的。三年前就创作了曲,当时觉得很震撼,我这水平怎么能写出这么牛逼的曲子!不过一直没敢填词,怕配不上曲。”
褚清泽说到这里,胸腔弥漫出一股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