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遇淮
沈月灼经不住他的逗弄,“要不我去褚宅等你好了,我爸最近收了几盒茶叶,让我给褚叔叔带过去。”
褚新霁支着手肘,漫不经心地笑:“这回不怕被他们瞧见?”
“反正天塌下来有你撑着。”沈月灼多了些底气,夸张道:“霁哥还没尝过褚家的家法吧!听说爷爷下手可是很痛哦,皮肉开绽,特别恐怖。”
“我和你在一起,还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褚新霁眸色渐黯,“我替你扛,满意么?沈小姐。”
最后的词咬得稍轻,声音在电流中裹挟出如玉般的冷质感,掀起耳畔酥麻的颤栗。
沈月灼心脏重重漏了半拍,她算是发现了,他就是惯会拿捏人心的老狐狸,之前的冷肃古板都是装出来的,红着脸挂断了电话。
褚新霁弯了下唇角,重新接通了和赵檐视频通话的限制。
先前还春风化雨的声线转瞬变得冷冽,“继续。”
赵檐受他所托,千里迢迢在苏比富拍卖会上花费9300万拿下一顶冠冕,过程太过曲折,在逼近天价的基础上屡破记录,引起了媒体的轩然猜测。
这顶冠冕是Poltimore家族史上耀眼的存在,上百颗枕形切割钻石璀璨夺目,即便在盛行收藏冠冕的英国皇室里,也称得上当之无愧的奢靡华丽之最。
同他竞价的是赌王之子,以奢靡之风成为港媒的八卦议论对象,得知这顶波提莫冠冕亮相的消息后,公然放话表示势在必得,如今被打脸,媒体议论纷纭。
#賭王之子再打臉!Poltimore被神秘東方先生拍下!#
#驚鴻一瞥,波提莫冠冕何時才能再度現世?#
#究竟是何方神聖,竟公開與賭王家族叫板#
“褚总,这些消息需要压下去吗?”赵檐汇报完后,恭敬询问。
“不必。”褚新霁神色自若,“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而已,靠吃流量红利争家产,他还配不上让我给他留三分薄面。”
苏比富作为英国历史最悠久的拍卖行,对于客户的隐私保密度绝对值得信任。褚新霁这两日的行程公开透明,媒体们也不会联想波及他。
赵檐:“好的,那我今晚七点带Poltimore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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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沈月灼要来,宋知许拒绝了牌友的邀约,收到茶叶后,命佣人妥帖地放好,两人坐在院子里说话。
“我爸他最近又在琢磨倒腾翡翠,在边境认识了几个做玉石生意的,他们老家出自茶乡,生意没谈拢,倒是包了片茶园,这批刚好是今年的新茶。”
沈月灼在某些方面算是继承了沈歧,都有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随性。
用沉曼玲的话说,父女俩想一出是一出。
宋知许经常跟沉曼铃一起约着做医美、spa之类的,早听过这些事,感慨:“你爸也是在为你的将来做打算,他又不会做直播,现在中低端玉石冲击太大,得找点新路子。”
沈月灼:“我有几个学播音的朋友说要来帮忙,他拒绝了。”
宋知许为这俩孩子的事头疼,“月灼没有考虑过接手家里的生意吗?你跟阿泽都熟悉这些……”
“夫人,沈小姐,大少爷回来了。”佣人道。
来人身形清阔,眉目沉冷,笔挺的西服透着风尘仆仆,身后的秋海棠繁盛地点缀着亮色,更衬得他清冷如玉。尤其是清清淡淡的视线落过来时,禁欲感攀升至顶峰。
而眼前的人,前不久才跟她结束通话。
宋知许起身,数落:“刚到家也不说歇一下,拿个东西就要走,真是忙得一刻也不消停。”
“晚上还有个会,只能下次再回来陪您。”褚新霁从善如流地应下,低垂的余光分给沈月灼。
会议?什么会?
沈月灼在脑子里过了一圈,也没明白过来,乖巧地唤了一声,“霁哥。你这次出差还算顺利吗?”
“嗯。”褚新霁颔首,同她擦肩而过时,偏头落向她,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嗓音道:“约会。”
直到那道疏冷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数日未回,褚新霁的房间依旧维持着原样,男人清润的指节捻起桌面那个不起眼的信封。
负责打扫的佣人说:“这封信估计是从门缝里塞进去的,我们不敢乱动,就收到桌面上了。”
“嗯。”褚新霁说,“你先去忙。”
“好的,少爷。”
信纸泛着浅淡的香气,字迹工整娟秀,同上次收到的那封情书很相似,几乎快到真假难辨的地步。
——霁哥,如果你实在讨厌我的话,就当是配合我做了一次真人性格测试实验,真的很抱歉叨扰你。
——望见谅。
信纸的末尾画了个捂脸抱歉的卡通简笔画小熊。
“霁哥,我偷偷上来找你啦。”
伴随着少女偷偷摸摸的声音,蹑手蹑脚地猫着腰进来,关了门。见到那张熟悉的信纸,笑靥微滞,心一颤,明媚的声线逐渐变得微弱,“你怎么把它拆开了?”
褚新霁垂手站在书桌前,眼尾半敛,那张素来温润的俊颜分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却好似阴沉压下的晦涩阴霾,无形的压迫力自周身漾开,让她的心高悬在喉咙口。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沈月灼却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不敢想象他在这个时候拆开她用来给自己留退路的信,会是什么心情。
失望?还是生气?
沈月灼心脏发颤,抬步夺过他手里的信纸,“我就是怕你拒绝我,觉得太没面子,才想给自己找补留个退路,免得以后见面尴尬。”她抿唇,硬着头皮说:“现在这封信不作数了。”
没想到褚新霁紧紧捏住那张信纸,呲啦一声,信纸被撕碎成两瓣,纸尘在空中飞扬。
意料之外的情况让沈月灼微滞,“……霁哥?”
“你想要回去,给我说清楚就好。”他顿声,漆黑的眸子沉得让人发慌,“何必像现在这样,毁尸灭迹。”
沈月灼软声:“对不起,我就是太着急了。”
周遭静得骇人,褚新霁并未淡声应她,而是从书桌高处拿到钥匙,解锁后,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封几乎一模一样的信封,随意仍置于桌面上。
两封信纸对比之下,一切昭然若揭。
沈月灼看清情书的内容,瞬间如坠冰窖。
“需要我来帮你们梳一下作案过程么?”
褚新霁垂眸看向她,脸色阴沉,“先是因为一时兴起,想追我,又怕被我训斥,所以写了这封信,让阿泽转交给我,因为你知道我平时不会翻看这些东西。”
沈月灼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至于阿泽为什么会模仿你的字迹,把这封信换成情书。”褚新霁说,“是你和他约定好的?等到我动心时,再把它拿出来,推翻你先前所做的一切,然后告诉我,这不过是你们俩闹着玩的一场游戏而已。届时不论我有多生气,你们都能轻描淡写地揭过,当然,也可能把这当作谈资、笑话,欣赏着我的失态。”
他用拇指和中指分别捏住撕碎的那张信纸,“它就是你们的免死金牌。”
“……啊?”沈月灼没想到他会解读成这样,一时间怔懵住,清凌的眸子染上茫然,“不是这样——”
褚新霁冷笑一声打断她,“难道是巧合?”
他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太强,让沈月灼几乎快喘不过气,她根本不曾见过盛怒中的褚新霁,不知道原来印象中温润谦和的人,凌厉冷峻的一面比处处透着锋芒的人更令人畏惧。
她被那一声穿透胸膛的反问吓到,杏眸涣散,长睫沾着湿漉漉的光。
殊不知这片刻的怔然,落在褚新霁眼里,则成了被揭穿事实后的惶恐和害怕。
他感觉指尖都跟着止不住的发颤,浑身的气血都快涌上大脑。被人气得头晕眼花,这还是第一次。
男人嶙峋有力的大掌揽住她的腰,轻松一带,将她的身体翻转,就着书桌的高度将她狠狠抵在边缘,力道不似以往温柔,几乎算得上是粗暴。
“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你把我当成什么?”涩腥味弥漫至胸腔,“你们把我当成什么?”
他眸底巨浪翻涌,像是要将她吞噬,“同样的招数,用一次也就算了。我不是圣人,更没有第二颗真心,可以任由你一二再再而三地践踏。”
即便强大如他,在说出这句话时,仍旧压不住颤意。
他以为自己至多算褚清泽的替身。
替身又如何呢?
薄司礼做不了的,他可以坚定咬碎、吞下。只要能够走到最后成为赢家,狼狈跌宕也无妨,反正他一路走来也不算光彩。
多可笑。
为她铸就的高墙一瞬间土崩瓦解,连内里都被蚀空。
她怎么就这么有本事。
沈月灼艰难地摇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来,双腿发软,又被他拖住,连坠下去的机会都被截断。
窗外暴雨倾覆而落,来得又凶又急,滞涩的尘土香气混杂着雨水的潮冷探进来,楼下传来佣人们忙着收捡花盆的低语声,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
“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褚新霁打断她,冷笑一声,“是不是又要告诉我,这封信是阿泽自作主张换的,你丝毫不知情。还是说,招惹我,却又妄想抽身而退的人不是你?”
沈月灼死死咬住唇,喉咙像宛若被扼住,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假手第三人。
“我再说最后一次。”他面若寒霜,“沈月灼,这种幼稚的游戏,让阿泽陪你玩玩也就罢了,我?你找错人了。”
第32章 新雪(双更)
“夏夏, 我这次真的玩脱了。”沈月灼愁眉苦脸地趴在许夏肩上,对桌上的游戏提不起半点兴趣。
POP酒吧内,灯影摇晃, 气氛透着几分纸醉金迷。池止这几天都在港岛陪他的混血模特女友走秀,只甩给她们一个包厢号。发小们不管大聚还是小聚, 都习惯来照顾池止的生意,久而久之, 也成了秘密基地。
许夏和孟安然听沈月灼讲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晃了把手中的骰子。
“天底下男人那么多, 他褚新霁虽然长得帅,有钱, 但架不住性冷淡这个致命伤, 追不到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孟安然确实不解,以沈月灼这条件, 何必主动。大概是所有的女生都认为, 自己闺蜜就该值得天底下最好的,能让她倒追,那是对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过换作别人,估计也得以为你在玩弄他的感情。”孟安然摇摇头, “毕竟褚家那几个长辈, 总撮合你跟阿泽,你俩走得也近,是货真价实的青梅竹马, 褚新霁再怎么会洞察人心, 也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你写那封信前, 怎么没来问我的意见?”
作为发小圈子里唯一的不婚主义,孟安然的爱情观念是, 拿下就OK。至于后续?谁管你后续,腻了就分,所以她无法解沈月灼斟酌再三,还要留有底牌的谨慎。
许夏瞥过去一眼,“你少说两句,再说月灼都快碎掉了。”
见沈月灼眼眶里都快蕴着湿雾,孟安然一颗心都被泡化了,安慰说:“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你们都已经到了暧昧期,证明褚新霁还是喜欢你的,你得给他制造点危机感,再适当地暴露破绽,让他主动来哄你。”
许夏也跟着分析,“换个角度想,他肯定是吃醋了,绝不是想就此断开。”
沈月灼将信将疑,“但我感觉他不是吃醋……是心灰意冷那种生气。”
“到底是生气还是吃醋,都不要紧。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想办法让他来找你,你要实在想不出来,我给你支招。”
孟安然抽了张纸,沈月灼下意识伸手要接,孟安然下一秒就优雅地擦起了杯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