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春来 第62章

作者:遇淮 标签: 豪门世家 近水楼台 甜文 轻松 先婚后爱 现代言情

  “演戏演到这种程度,真有你的。”褚清泽看不下去,眼里满是嘲讽,不甘心道:“褚新霁,你明明就不爱她,编一个谎话要无数个谎话来圆。”

  “这么多谎话,你圆得过来吗?”

  顾及到沈月灼并不想让长辈们知晓他们之间的那些纠葛,褚清泽的输出只针对褚新霁一人。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纵然暴烈,彼此却达成了共识——将她指摘得干干净净,不要留有一丝让人诟病的可能。

  褚新霁淡拢的眉心舒展开来,一副慎独克己的模样,“阿泽,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这件事。换作旁人,在我面前三番五次地闹腾,早被我轰出去了。”

  “作为兄长,我再送给你一句话。”褚新霁抬了下眉尾,“既来之,则安之,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无济于事。”

  褚新霁的语调平缓而冷肃,像是冬日梧桐树落了满地的清寂。

  云淡风轻的态度对比下,褚清泽的暴躁显得幼稚而无力。

  一声笑将凝滞的气氛原地打了个转,贺成屹对上褚新霁警告的眼神,唇边的弧度也不收,“不好意思,刷个搞笑视频没忍住,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就行。”

  语气听不出诚意也就罢了,贺成屹还撑起身,特别没眼力见地对沈月灼道:“包厢里挺闷的,要不跟我一起去催催菜上齐了没?”

  霎时间,除了褚新霁,谁也分不出来,贺成屹这出究竟是想救俩人于水火,还是添了把柴,将火势烧得更旺。

  在场的长辈众多,谁都知道贺成屹和褚新霁是多年交心好友,这个节点发出这种邀请,褚新霁就算有再多不满,也不能当众表现出来。

  褚新霁握住沈月灼腰肢的指骨一寸寸收紧,眉眼间阴翳更甚。

  沈月灼既不想被这场战火继续波及,又怕她的离开让局面更糟糕,低头瞄他。

  然而褚新霁却并未看她,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瞧见他轮廓冷峻的侧颜,那双吞噬一切般的黑眸被长睫盖住,让人辨不出情绪。

  他不说话,沈月灼也拿捏不准,陷入了须臾的沉默。

  褚老爷子扣着手,茶杯落桌,杯盖与杯沿的清脆碰撞让所有人都跟着心里一惊。

  茶水洒溢,矍铄的脸上不怒而威,等众人的视线都转过来。

  褚老爷子才悠然开口:“早些年我爱养画眉,可飞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后来改养锦鲤,个个膘肥体壮,没了那股自由的野性,今年胡同口的张大爷从山里捡了只野生画眉送给我,巧的是,正巧是当年跑丢那只。”

  看似无关的一段话,实则句句都在旁敲侧击。

  小辈们安静地听着,上菜的侍应生候在外面,管弦乐队也停止表演,连日头也被云层遮住。

  “要说机缘巧合,我最初也不信,不过现在看来,既然是命中注定,老天爷一早就定下来的,也该试着接受。”褚老爷子叹口气,淡然道:“你们俩也别吵了,看得心烦。”

  在此之前,褚老爷子始终无法静下心来,总担心兄弟俩会因此反目成仇,斗个两败俱伤。

  现在反倒放下心来,转而对贺老爷子唠家常:“京市这温度是比往常冷些。”

  老爷子出来主持大局,褚清泽才悄声静下来,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憋着一肚子火气,坐下来,自顾自地喝贺成屹带来的铁观音。

  贺老爷子点头:“今儿还好,至少见了点太阳。”

  “正好,月灼,你跟成屹把原先的菜单撤了,去加几道热菜。”褚老爷子说。

  谁也没提沈月灼坐在褚新霁腿上的事,帮她解了围,沈月灼顺着台阶下来,柔声说:“那我去加点炖羊肉之类的。”

  “去吧,好孩子。”贺老爷子笑得慈祥。

  菜单是提前订好的,按照望月楼的火爆程度,临时撤菜加菜,肯定是忙不过来的,不过今天被包了场,整个酒店后厨只为她们服务,效率很快,不过两三分钟便搞定了。

  贺成屹叫住她,“在里头待着不嫌闷?陪我抽根烟。”

  吸烟区在露台上,半弧形的玻璃将延伸而出的台面包裹着,有一半做的是透明地面,颇有空中楼阁之感。沈月灼不恐高,站在那一块玻璃面上俯瞰脚底。

  点燃焰火,贺成屹抖落些许灰烬,笑她:“心素质提高了不少,刚才那场面没把你吓到?”

  自从贺成屹提出跟他假结婚的提议后,沈月灼没法像从前一样,把他当成无话不谈的邻家哥哥。

  “天塌下来也有霁哥顶着。”沈月灼摆出事实,扬起下巴骄矜道,“你看有他在,我爸妈都不敢骂我。”

  “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你霁哥撑腰,瞧你那嘚瑟劲儿。”贺成屹故意损他,倒让沈月灼不好意思。

  半支烟还没烧尽,一道如胡杨木般挺拔的硕长身形站在眺望台不远处,肩颈平直,远看过去,显得舒朗而清阔。——前提是忽略那双深穹般的眼底稠浓的深色。

  两个人都是能耗的性子,贺成屹背过身,将拄杖随手置于一旁,仅靠栏杆支撑。

  “跟我在这待着也没意思,你先过去,我抽完这根烟再回。”

  等沈月灼离开后,褚新霁才迈着步伐走过去。

  一缕玻璃镜面的反光沾在他的肩侧,像是走进风月里,甘愿下凡尘。

  褚新霁不温不火地说:“你们部队禁烟?”

  “特定场合可以。”

  “我还以为你打算在这把这辈子的烟抽完。”

  贺成屹静默了片刻,笑容里带着调侃,“你这醋劲还挺大。”

  在褚新霁深不见底的目光里,贺成屹视线偏开一点,也看到了折返朝这边探头打量的小姑娘,说:“刚才在席间直接把结婚证甩出来就行的事,非得让人家坐你腿上,那姑娘脸皮薄,你也不关照点。”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单单是结婚这一天,就让褚新霁意识到,身边同她打交道的,没一个好对付的。

  沈月灼站的位置听不清他们的话,褚新霁也就没了顾忌。

  他缓缓转过身来,言语轻慢刻薄,“这是想跟我展示,你有多了解她?”

  贺成屹掐了烟,指了指还没完全恢复的腿,“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能不了解么。”

  正是因为几人都太过相熟,贺成屹知道怎样扎刀才能让他破防,曾经看似清冷矜贵的人,一旦入凡尘,便再也没有回头路。表面再光风霁月又如何?内里不还是为了她嫉妒到发狂,任由阴暗炽烈的情绪烧灼般滋生,却偏偏拿她无可奈何。

  褚新霁冷嘲,“可惜的是,你只能在这里跟我谈以前。”

  贺成屹身形未动,倒也不在乎,视线扫过去,“她要是愿意,我也可以谈以后。”

  空气中明显泛出簇簇火花,再善于周旋的人,也会撕开伪装的面具。

  他们自幼相识,友情长达二十余载,褚新霁像是第一次认识贺成屹般,阴戾而深谙的眼刃刺向对方。

  “我已经和她结婚了。”

  贺成屹唇角扯出极浅的弧度,这份沉默无疑是在加剧妒怒的催生。

  向来冷肃温沉的眸子染上红意,幸而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否则一定会被他眼里近乎地狱修罗般的肆冷吓倒。褚新霁嗤声说:“昨天你单独告诉她的,就是这些?说你不介意当我们之间的小三,还是愿意等她离婚?”

  被骂的人一点也不生气,“你现在说话怎么跟阿泽一样没有分寸。小三这个词,像受过精英教育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褚新霁很想发笑,喉间却弥漫出涩腥味。

  真有意思。

  他怕自己展现出的强烈掌控欲和占有欲会让她觉得不适,在非必要的场合尽力压制,就是不想让她觉得,婚后和婚前的生活差别太大。知道她生性向往自由,所以她原有的社交圈他不会干预,因此明知贺成屹对她有好感,他也忍耐着,留给她们说话的空间。

  结果呢?他最信任的朋友竟然撬他墙角?

  “霁哥。”

  一触即发的交锋在少女清脆的呼唤声里中止。

  沈月灼抿着笑晃悠上前,她本想扣上他的手,指尖触及到他温热的指腹时,犹如触电般收了回去,转而勾起他衣摆的一角。

  “你别抽烟了,一会爷爷又该说你。”

  褚新霁喉结微动,眸底的汹涌渐渐平息,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好,听你的。”

  他并不避讳牵手、拥抱之类的亲昵动作,沈月灼从双颊到鼻尖都泛出薄薄的红晕,感觉到整只手都被大掌完全包裹住,源源不断的热意传来,熨帖着她的心,以至于她沉浸其中,连贺成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发现。

  等到她的手也沾上他的体温,褚新霁才问:“怎么没进去陪长辈们聊天?”

  沈月灼摸了摸鼻尖,语调听起来有些委屈,半真半假地说:“我想你了。”

  “想我,所以才来找我?”

  沈月灼煞有其事地点头。

  刚踏入酒店包厢,就要面对长辈们的各种询问,她本来就怂,没了褚新霁挡在前面,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寻了个借口就钻出来了。

  褚新霁自然是不信的,垂眸睨着她,“我们分开才不过六分钟。”

  “……”沈月灼身躯微微一僵,唇边漾起笑,“新婚燕尔,度日如年,很正常啊。”

  又开始在他面前装乖糊弄他。

  褚新霁唇线抿直,罕见地没有拆穿,而是顺着她的话题引申:“按照月灼的说法,我是不是可以解为,你在指责我冷落了新婚妻子。”

  沈月灼怔然顷刻,“……啊?”她不是,她没有,都是误会。

  订婚宴照常进行,没了那些复杂的仪式,最后演变成几家人凑在一起吃了顿饭,观赏了一阵各式聘礼。沈月灼没打算多做停留,跟在褚新霁身后,送走贺、褚老爷子后,他们提前离席。

  褚清泽本想跟她说话,褚新霁已然挡在两人身前,隔绝了弟弟欲言又止的视线。带着她穿过长廊,中式风格的高楼酒店,即便室内也有栩栩如生的流水假山,意境清幽,周遭静谧得只能听见潺潺水声。

  进了洗手间,又是另一道风景,处处都遵循着中式建筑的对称美感,台面皆是灰调的瓷,中央摆了一尊吊灯。

  镜子里映出一道清隽一道窈窕的影子,沈月灼同镜中的自己面面相觑,视线轻抬,撞入那双宛若黑洞般吞噬星云万物的眸子。

  彼此轻重不一的呼吸,仿佛是在敲打着紧密的鼓点。

  “霁哥?”她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下意识询问。

  洗手台的高度或许是为了方便孩童,做得比较低,堪堪及沈月灼胯骨处。只见他俯低身子,如松竹般挺拔的身形微弯,感应水龙头冒出一束水流,同男人玉笛般的指骨相撞,化作蝉翼般的泡沫。

  国际标准洗手法,从掌心到指缝,堪称赏心悦目般的一幅景。

  水声戛然而止,他慢悠悠地擦拭着指节,掀眸注视着她。

  “今晚住在湖心馆。”

  沈月灼想了会觉得有道,“也是,要是我不跟你一起,肯定会让他们起疑心。”

  停在楼下的是辆加长悍马,司机沈月灼并不认识。

  见到两人,毕恭毕敬道:“先生,太太。”

  沈月灼还不习惯扮演褚太太的身份,手指绞紧,显得有些局促。

  不过很快升起挡板,比起上午那台车,私密性更高。

  后座的两排座椅改成了单侧沙发,香槟和红酒置于皮质物架上,辅以大马士革纹圆形地毯铺置,花瓶里插着一支腊梅,丝丝冷香充斥。

  沈月灼喜欢这种格调,心情也跟着放松,“杨叔怎么没来?”

  褚新霁:“他开不惯加长车,容易出事。”

  “噢。”沈月灼解地说,“毕竟年纪大了。”

  褚新霁抬起手臂,圈住她的肩,拖着她往他的方向靠了一点,彼此的身体紧紧相贴的那一瞬,红酒的馥郁香气混杂着梅香,铺洒在沈月灼的脸上。

  她抬眸时,撞入他搅动着难言情绪的深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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