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度春秋
“没事,不急。”
“这份照片我能不能留一份?”摄影师说完这句话似是怕有歧义,连忙补了一句,“这组照片真的拍的特别好,我们想留一份挂在玻璃展示架上,当然,你们要是同意的话,这组照片我们免费送,不收钱。”
“不了。”两人异口同声拒绝。
舒英是不喜欢招摇,感觉把自己的照片挂在人家摄影馆给来往的客人看很奇怪,李固言就是单纯地占有欲,不舍得将她的照片展出,她这么优秀,谁知道照片会不会被暗恋她的人看到,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有些气短,一个严建中就够他受的了,他可不想再来一打。
摄影师瞧着像是还有些不死心,还想再劝一劝,这组照片真的拍得特别好,不夸张地说真是他从业以来拍过的最好的一份了,如果能在摄影馆里展出,肯定会吸引来更多的客户的。
但奈何两人都不太同意,一直笑着婉拒,他也只好惋惜地收起相机,将两位客人送出店里,都走出去老远了还在看着他们的背影,苦着一张脸,像是失去了什么大宝藏。
这组婚纱照从早到晚拍了好几个小时,两人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正是可以吃晚饭的时候,晚霞悬在天边,粉蓝色的渐变十分惹眼。
几个小时折腾下来,两人都饿了,也没选择下馆子,就在街边小摊吃了起来,一人捧着一个烧饼夹菜,倒也吃的开心得很。
李固言取其食指,用关节蹭掉她脸颊上的芝麻,说:“下周我们大学同班同学聚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舒英想都没想就回道:“不想去。”他同学聚会,都是她不认识的人,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她不太想去蹭这个热闹。
李固言垂下眼皮,平直浓郁的长睫掩盖住眼底的变化,他心中有股微微的失落感,他邀请她同去,其实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在的,两个人现在不说达到浓情蜜意,但其实也差不多了,他就很想把她带到自己的同学朋友面前,昭告天下,让大家都知道他有这么美好、优秀的一位妻子。
有一种流浪狗突然被一户很好
的人家收养后,恨不得让以前所有一同流浪过的狗朋友都知道自己的主人是全天下最好!
舒英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将手里的烧饼吃完后,用手帕擦了擦手,拽了拽他的袖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摊说:“我还想吃那个。”
李固言收敛起自己的小想法,跑过去给她将小吃买过来。
到了同学聚会那天,李固言穿戴整齐地出门,来到定好的大饭店里。
这还是他们自84年毕业之后的第一次聚会。
大饭店富丽堂皇,他们班包下了店里最大的一间包厢,包厢里放了四张大圆桌,李固言到的时候同学们已经来了大半了。
李固言进来的刹那间,包厢里的时间好像静止了几秒,众人都扭头看向他,接着便笑起来上前来打招呼。
大学期间,李固言相貌出众,成绩也优异,可以说是系里的风云人物了,只不过性格有些沉默。
毕业之后,同学们都各有去向,有的进了机关单位,有的进了国营大厂,也有的继续求学,更有的上了几年班后抓住机遇下海经商,如今也算是富甲一方了。
越舟是他们班班长,也是这场同学聚会的组织者,他连忙拉着李固言到位置上坐下。
人来的差不多后,众人都各自找位置坐下。
梁听芹拉着朋友坐到李固言旁边。
李固言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她当年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两人当年还算有些交集。
梁听芹脸上瞬间绽出笑容,与他聊起现状,她试探问道:“我听说,你前几年结婚了?”
“是。”李固言点点头,提到舒英,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
梁听芹听到肯定回答,强忍心中失落,脸上还挂着勉强的笑说:“结婚怎么也不邀请我们老同学?”她大学时一直暗恋他,但他们那会儿上学管理是很严格的,学校内不容许谈恋爱,她就一直把这心思藏在心底深处。
他们俩坐在这边聊天的模样被另一个人尽收眼底,这人叫涂伟博,当年跟李固言还是同一个寝室的舍友。
他当年毕业也是被分配到国营厂的,后来下海经商去了,现在在事业上也算小有成就,刚刚一直端着酒跟班里的同学吹牛呢。
涂伟博看了两人一眼,走过来拍了拍李固言的肩膀,笑道:“老李,你这现在在哪高就呢?你别跟我说还在那个机械厂熬着呢。”边说还边打量着旁边梁听芹的表情,他这话明着贬低李固言,实际上是想吹嘘自己现在有多厉害。
李固言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拂掉,脸上表情不变,回道:“那真是让你失望了,我现在还在机械厂。”
涂伟博听到这话高兴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当年上学那会儿他就不喜欢他,整天傲的不行,也不知道傲个什么劲,现在毕了业见真章了吧,要说厉害,还得是他涂伟博才行!
梁听芹看了涂伟博一眼皱了皱眉,有些看不惯地说:“涂同学,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涂伟博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又忍着不爽说:“学习委员,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这不是在关心同学吗?”
越舟远远瞧着这边苗头不对,赶紧过来将他拉走,边走边玩笑说:“行了,涂大商人,这还没开始喝酒呢,怎么就觉得你有点醉了呢?”
“我可没醉,不过说起喝酒,待会儿大家可都得不醉不归啊!老同学们这么长时间没见,可不得把酒言欢嘛!”涂伟博话说得漂亮,坐到椅子上后还要拉着人胡侃。
梁听芹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安慰李固言说:“他这人真是,比上学期间还不如了,你别放在心上。”
李固言笑了笑:“没事。”
酒过三巡,涂伟博端着酒杯又要逞能,他来到李固言身边,将他的空杯满上说:“今天开心,你可不能不喝啊。”
李固言皱了皱眉头,没接他手里的酒,他不善喝酒,所以一向是滴酒不沾的。
也不知涂伟博是怎么想的,就一个劲儿地跟他干上了,非要他把酒喝了才行。
两人僵持着,场面实在不太好看,其他人赶忙上前来劝:“涂伟博,你真是喝醉了,快到那边坐着醒醒酒吧。”
“醉什么?我这才喝了两杯,哪能就醉了?”
他犟着不肯走,其他人也拿他没办法,又掉过头来劝李固言说:“要不你把酒喝了吧?就这一小杯。”
李固言抿了抿唇,看了他们一眼,端起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
越舟瞧着,立马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盘子里说:“压一压,压一压,这喝得急了容易醉。”
“没事。”李固言轻咳一下,表情平静无波。
越舟仔细看了他一眼,见真没什么事才又把涂伟博给拽走:“行了,酒也喝了,咱到那边去。”
一场聚会结束,除了这些小插曲外,总体上还算是圆满。
聚会上喝醉的人不少,越舟先看顾着将这些人送上出租车,才有空回过头来问李固言:“你怎么回去?要不要帮你也打个的?”
李固言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越舟瞧着他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没反应后说:“不是吧,你这是醉了?”
“醉了?”旁边还没走的梁听芹听到这话也赶紧过来,“他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说醉就醉?而且除了涂伟博硬要他喝的那杯酒,也没见他另外再喝酒啊。”
“他不会喝酒。”越舟现在先顾不上那么多,赶忙上前扶住李固言,生怕他一个不注意这人就躺倒在地了,他拍了拍他的脸又问,“那我给你叫个车回去?”
“不要。”李固言拒绝的十分干脆。
越舟也有点头疼,“那你怎么回去?”
“要我老婆来接我……”李固言嘟囔着,瞧着像是想闭眼的样子。
“喝醉了?”舒英接到电话正在家看电视了,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参加一个同学聚会,怎么会喝到连家都回不了。
越舟也很无奈道:“他现在非要让你来接他。”
“行,我现在就过去。”舒英挂掉电话后就回家换衣服,连忙打车去那个饭店。
梁听芹因为放心不下,也一直都没走呢,跟着越舟一块儿等着李固言妻子过来,她咬了咬唇,不想承认自己是想见一面他妻子,她想知道他妻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竟会让一向冷静的他这么着迷。
舒英也没见过李固言醉酒的样子,路上也一直在担心,到了地方后一时还有些摸不着方向。
还是李固言眼尖,喝醉了的人竟还能一眼就看到她,喊道:“舒英!”
越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接着就看到不远处小跑过来一个女人,他这也是第一次见他妻子。
李固言见舒英过来后,说什么都要从越舟身上起来,伸着手就要她抱。
他身形高大,往她身上一搂,简直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舒英调整了下姿势撑着他对越舟道谢:“谢谢啊,那我就先带他回去了。”
越舟也有些歉意:“就给喝了一杯酒,实在没想到会醉成这样,真是抱歉。”
“没事没事。”舒英按着他将他塞到出租车里,又对着他这两个同学点了点头后,一同坐了进去。
出租车远去,越舟把人安全交接后也一身轻松,笑着对梁听芹说了句:“瞧着他们俩还挺般配的,固言自己就跟画报明星一样,找了个老婆也像个画报明星。”
梁听芹还在看着出租车的影子失神,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胡乱点了下头答应,“是。”心里是说不出的失落,其实在知道他已经结婚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她觉得像他这样的人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配得上他吗?
但亲眼看到后,心中又有些释然,不是因为他妻子有多漂亮,而是因为他是真的爱她,所以在看到她后就移不开眼,满心满眼的都是她。
出租车上,李固言靠着舒英的肩头睡觉,舒英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觉得他这样实在可爱,也不耍酒疯,就安安静静睡着,而且不像平时那样端着大人的包袱,有了点小孩子的调皮。
到家后,舒英一个人挪不动他,还是司机师傅帮着一块儿给移到了房间里。
他歪歪斜斜地倒在床上,舒英帮他把鞋脱掉,又去解他衬衫的扣子,就听他鼓着嘴哼唧,一会儿要让她抱,一会儿又要让她亲,她笑盈盈的,对于他的小要求全都满足。
“喝点蜂蜜水再睡。”舒英搂着他脖子撑着他坐起来,将杯子喂到他嘴边。
李固言现在十分听话,小口啜着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全都喝完后才又躺倒下去。
舒英又拿了湿毛巾给他擦脸,听他嘴里在小声嘟囔着什么,她没听清,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李固言闭着眼又说了一遍:“你不要喜欢严建中了。”
“严建中?”舒英不解地隆起眉,“我喜欢他干嘛?”
第28章
说开
李固言听到这句话像是突然酒醒了一般, 突然睁开眼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她问:“那你喜不喜欢我?”
舒英瞬间觉得自己脸颊发烫,开着的窗户吹来外面的风,风中夹杂着院子里的月季花香。
她没有回答, 李固言又缓缓闭上眼, 再度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舒英看着他面上的酡红,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喜欢。”
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抹天光乍亮, 也照亮机械厂家属院的这间小小房间。
李固言嘤咛一声,皱着眉伸手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太阳穴,这一夜睡得光怪陆离,就记得自己好像做了很多个梦, 但又记不清梦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像一只不会织网的蜘蛛,将网织的乱七八糟,让人理不清头绪。
只隐约听见什么“喜欢”。
“醒了?”舒英打了水进来,拧了湿毛巾递给他。
李固言从床上坐起, 嗓子还有些干哑, 咳了两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现在几点了?”
舒英看了眼腕表回道:“六点多一点,放心, 不会迟到。”说完又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李固言迎着她的视线, 心中微微不解,擦干净脸后想了一会儿也没想通怎么回事儿,索性不想,他下床穿好衣服, 跟着出了房间。
舒英其实是在想昨天晚上他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她昨天晚上没意识到,今早才想起来,难道在他心里, 她一直喜欢严建中?
她好气又好笑地咬了一口馒头,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他,直盯得他有些莫名,放下碗环顾了一下自身,随后才小心翼翼问道:“我身上怎么了吗?”
舒英摇摇头,问:“你真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应该记得吗?”李固言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今天一早她就有些不对劲,难道他昨天晚上惹她生气了?他发酒疯了?还是藏的私房钱被她发现了?天地可鉴,他就藏了一百块钱的私房钱,这还是前段时间厂里刚发的奖金,其它工资可都是老老实实上交的!
“哼。”舒英没跟他解释,吃了饭后把碗往前一推,拿了包就去上班去了,徒留疑惑的李固言在家里便洗碗边疑神疑鬼。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是干什么了?李固言神思不属地上了一天班,也琢磨了一天,但硬是什么都没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