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昔
“我也不懂，我甚至怀疑，现在的她，真的是以前那个陪我长大的小女孩吗？”他的语气犹疑不定，“或许，她被人调包也说不定。”
祝引玉冰冷地注视着他的脖子：“不要因为你被她厌弃了，就提出这么荒诞的质疑，这只会显得你非常愚蠢。”
凌星津抚上脖子，那道伤口早就结痂掉落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类似于颈纹的痕迹。如果不是他注重护肤，脖颈雪白细腻，那道颈纹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刺眼。
“难道你没怀疑过吗？”凌星津反问，“她，和三个月前失踪的她，有任何相似之处吗？”
“如果你失去了一切，你也会性格大变，”祝引玉嘲弄，“只是一个小小的伤疤而已，你就开始怀疑动摇，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在经历了那种巨变之后，依旧毫无变化？”
22|你总是这样
“所以，我被怀疑是买号了？”
夏雨舒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看着墙壁上的立体投屏，挑了挑眉毛。
所有的剧情向游戏都会有「回顾历史情节」这个功能。只不过传统游戏是TXT版，只能看文字，全息游戏是mp4版，有画面有声音，回看剧情像极了看电视。
而夏雨舒此时正抱着一袋瓜子嗑，看着电视里的两个人吵架。
祝引玉觉得一个人失踪后归来，性格肯定会变。再者说他偷偷捡她的头发做过信息比对，是本人没错。
夏雨舒：“……”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那么短他怎么捡起来的？
看来以后有必要经常回顾一下剧情了，不然她还被蒙在鼓里呢。
凌星津坚持认为她是被调包了，因为她的变化太大了，几乎是换了一个人的地步。
玩家前后反差大，要么是退游时间太长，玩游戏的心态都变了，要么账号换了主人。
但npc们可想不到买号卖号这种可能性，她们能够发现玩家的前后差距，并推测出调包这个可能性，已经是能让人高呼「人工智能」的程度了。
夏雨舒承认自己玩游戏的心态变了。当然，这是废话，四年了，谁能毫无改变？但她真的变很大吗？
她叉掉了这个窗口，找到主线第一章，从头开始看，看着看着，她也发现了问题。
怎么说呢，凌星津口中的「主角」深爱着他们每一个人，对他们的态度是宠溺与纵容的，很少主动索取什么。
而夏雨舒看到的「主角」，也就是四年前的她自己，确实也是深爱着他们每一个人，也几乎不索取任何东西，态度也勉强和宠溺纵容搭点边。
表面看来文案描述的和玩家表现出来的区别不大。但她很明显能感觉到了前者和后者的不同。
大概就是“小猫咪我爱你来嘴一个，哇旁边还有一个，这个宝也来嘴一个”和「你是我的神明，他也是我的神明，你们都是我的神明」的区别。
这下看来，她确实崩人设了，而且崩到外太空去了。无论是猫咪还是神明，都不太可能是可以随意对待，随意舍弃的东西吧？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四年了，记忆出差错不是很正常吗？她之前还以为只有池晏扬是她的主推呢，她一直以为他是她唯一的神明，没想到她信仰的居然是多神教。
夏雨舒坐直了身体，想了想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凌星津现在才开始怀疑她被调包了，反应也真是够迟钝的。
脑子不好的npc就算认为她被掉包了，又能把她怎么着？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又毫无顾忌地瘫了回去。
投屏里的凌星津和祝引玉还在争辩，谁也没能说服谁，但夏雨舒看烦了，她关掉了回放。
这几天她一直没去剧组，换经纪人不是一件小事。虽然合同方面她签个字就能溜之大吉，但其她的事情她可跑不掉，只好暂时呆在公司。
反正她这个主角出场晚，此时的男主还在搞宅斗，等他斗完那些堂哥堂弟三舅七叔，在家族里崭露头角，才有资格参加主角的生辰宴。
夏雨舒算过了，他至少要斗个十几集的样子，在这段时间，她不去剧组也没关系。
门铃声响起。
应该是于霏过来拿东西了，夏雨舒把腿从桌子上拿下来，一股脑地把自己乱丢的瓜子皮扫到垃圾桶里，检查过后才开口：“进。”
进来的不是于霏，而是庄羽。
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黑眼圈被粉底遮住了，可眼睛里的血丝是遮不住的。
整个人看起来阴郁颓靡，夏雨舒不太适应这样的他，侧过头关切道：“都说让你别熬夜了，你看你现在，皮肤至少老了十岁，男人没必要工作这么拼命的。”
庄羽没有回答她，而是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记得你说过我的眼睛很漂亮。”
“还说要把我的眼睛剜下来。”
夏雨舒有点无语：“你记性不错。”
她对他的好他怎么不记得呢？就记得她说挖眼睛，她自己都快不记得这回事了。
庄羽走到她面前，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把刀，把刀递到夏雨舒手里，他则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将刀尖对准了他的眼睛。
“你想要，我可以剜下来送给你，”他看起来是理智而平静的，又像是疯狂又绝望的，“只要你别走。”
“呃。”
在短暂的困惑之后，夏雨舒向后仰了一下，皱眉，表情有些抗拒，“可是你眼睛里有红血丝哎。”
那是眼睛又不是玉石，玉石有了血丝会升值。但眼睛有了红血丝就没有收藏价值了。
虽然压根没人会变态到去收藏人眼睛。
夏雨舒自认心智健康，不是变态，她对挖别人眼睛和收藏别人眼睛都没兴趣。但庄羽把刀递到了她手里，而她是真的好奇，好奇他是不是真的舍得。
他似乎是做足了准备，这不是一把水果刀，而是货真价实的开了刃的刀具，很薄，却很锋利。
他的指尖还是颤抖的，连着在她手里的刀也微微颤抖着。
夏雨舒顺应他的想法，伸手托起他的脸，他松开了握着她的手，于是她自己把刀尖抵在他眼角。
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里面充满了哀婉或者悲伤之类的情绪，他不知道她会不会真的扎下去。
——而她也不知道。
说白了，她根本不在乎这些，有时候，他们是她可爱的恋人，她可以和他们调调情逗逗乐，又有时候，他们是一串随时可以删除的数据。
其实她分不太清「有时候」和「又有时候」的区别，或许它们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也说不定。
总之，她现在也不清楚自己是抱着何种心态，将刀尖抵在他的眼角，刺破一点皮肤的。
那双燕羽一般的灰眸注视着她，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躲闪，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
居然是来真的吗？
这个认知让她挑了挑眉，“真不怕啊？”
“很值得。”
“有多值？”
“一双眼睛换你留下，非常值。”
“可是没了眼睛，你就没用了，如果我挖了你的眼睛又反悔非要换经纪人呢？”
“那我就找医院，把眼睛装回去。”
夏雨舒被这个世界的医疗刷新了认知：“啊？这个是可以装的吗？”
“不是。”他说，“所以如果你真的反悔，我就认了。”
“……”夏雨舒沉默片刻，脸上无所谓的笑容被她稍微收敛了，她认真道：“你和封肆撞人设了，这种自残留住人的戏码是他的风格，而且偏执啊病态啊早就不是卖点了，会被人说神经病的。”
“所以说啊，你们的人设这么拉，果然游戏是靠世界观设定取胜的吧？”
“不过说起来，我已经有好久没有收集到新鲜设定了，难道是我接错了剧本？”
“喂，这方面你应该比较有经验，你认为什么样的剧本……”
夏雨舒说到一半，突然注意到庄羽在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没什么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我差点忘了，你让我挖你眼睛来着。”
被她这么一打岔，原本空气中的黏腻氛围已经彻底消失殆尽了，没了刻意渲染的气氛，为爱献出眼睛这件事听起来就一点也不动人了，完全是神经病的程度。
而庄羽却缓缓笑了，眼睛亮得惊人，欣喜至极：“你不忍心下手，对吗？你不忍心。”
“或许是吧。”夏雨舒笑，没有否认。
是个屁，当他笃定地说「你不忍心」，她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捅他一刀，不是照着眼睛，而是照着胸口。
她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忽然后把刀扔在地上，“好吧，我确实是不忍心。我怎么可能舍得呢？”
“不过，你也根本不舍得把眼睛给我吧？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为什么不自己挖出来，而是非要我动手呢？难道说，挖眼睛是假，你的真实目的是送我去坐牢吗？”
说着质疑的话，她的脸上却是笑吟吟的，她伸手揉了揉庄羽的头发，用一种无所谓的口吻，“别紧张，我知道你只是以此想要威胁我，没关系的，我原谅你了。”
庄羽张了张嘴，心头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异样感。
就像他把她没下手的原因归结于不忍心一样，她把这件事武断地视为他威胁她的阴谋手段。
在进来之前，庄羽想象过夏雨舒的反应。
——她应该是会动容的吧？
短短几句话，他从一个为了留下爱人宁愿舍弃眼睛的深情人，变成了一个拿自己眼睛威胁爱人的疯子。
而她温和地宽恕了他，像揉着小猫的脸颊说「真拿你没办法啊」。
——他该为此感动吗？
可他的异样感并不仅仅来源于此。
“你知道我永远不会忍心对你下手的。”她重复道。
这次多加了「永远」两个字，可这有什么用呢？或许什么用都没有，但她还是说了。
夏雨舒笑着站起来，依旧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绕过他从桌上拿了包薯片过来，又坐了回去。
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这件事就这么宣告结束了，她没耐心再陪他玩什么为爱沉迷的游戏了——庄羽听懂了她的潜台词。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总是这样。”
她总是哪样呢？
“听不懂，但我建议你去和凌星津打一架。”
一个说她变了，一个说她没变，程序员给这群npc输入的数据还不一样是吧？
夏雨舒抱着薯片站起来，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又退回来了，“差点忘了，这是我的工作室。”
她做了个送客的手势，笑的意有所指：“那么，再见。”
23|雾霭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