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逃白桃
公布婚讯以最低调的方式处理,姜近的名字几乎只出现在公司信息披露的新闻通告,介绍不过十来个字,即使生活中认识姜近的人也无法对号入座,首先得怀疑是不是同名同姓。
微信列表里有大胆询问的好事者,姜近一概没回。
唯有先前帮过忙的一个老同学发来消息:[这次是真结婚假结婚?]她回了个微笑表情包,仅出于礼貌,没给明确答复。
宋云开的绯闻十年来只有两三桩,且都以荒诞的形式昙花一现,他就不是这个流量赛道的。
比起他什么时候结婚,人们更关心他什么时候骂人。
所以婚讯虽然有议论点,但在公关公司的可控范围内。
平稳开局中暗藏一点未知的隐忧。
6月的江城总是阴云压顶飘毛毛雨,风吹不透,滨江半岛顶层正对着一团灰气,江岸边扎堆的摩天楼群像闷在黏腻的蛋清里。
这口锅把什么都炖进去,气也泄不走,揭开盖不知会是什么景象。
窒息感扑面而来,她视线刚收回,手机在震动。
一个不显示称呼的来电,那串数字刻在她脑中,知道是谁,眼下不适合接听,但如果不接,恐又引人怀疑。
“喂?”
她不报家门。
对面也不报,开门见山问:“这婚事会让我们的合作发生变化吗?”
“不会。一切照旧。”她挂掉电话,转身,果然正面迎上宋云开玩味的目光。
“你打你的,不急。”
姜近把手机收好:“一个广告推销电话。走吧。”
他唇角勾起一抹无所谓的笑,没有深究,伸手接过她身边的行李箱:“就这么点东西?不像搬家,像提行李住校。”
佣人看见他亲自拎着行李,想上前代劳,被一个白眼吓退,识趣避开了。
姜近跟在后面,并不知道前面戏那么多,很敷衍地解释:“天热衣服薄,不占空间。”
家里有直梯,为了让姜近对家庭格局有更直观的印象,他选择从旋转楼梯步行上去。
姜近的卧室安排在彤彤房间隔壁,似乎是避嫌,给她建立一个心理上的安全区。
宋云开担心把她安排在自己隔壁使她应激,其实都是套房,关起门像普通住宅的一户,住哪间都一样,他也没指望姜近一两天就能放下戒备往来串门。
进门前,他指着离她房间较近的朝北顶头房间随口叮嘱:“全家只有那间房不能进,放了贵重东西,打碎你赔不起。”
姜近探头看一眼,门上有密码锁。
那是“不能进”吗?那明明是“进不去”。
宋云开原本的暗示更令人费解,朝南顶头的房间是主卧,他意思是另一头能进。这谁能懂?
回头一看,姜近一张气鼓鼓的脸,他还诧异。
姜近:“没必要把人当贼防吧,什么叫‘打碎我赔不起’?”
宋云开很淡笑了下:“需要我提醒你把一堆碎玻璃扔我床底的事?”
瞬间偃旗息鼓。
。
宋云开没空陪她在家里四处参观,匆匆跟管家打过招呼就出门了。
姜近乐得他不在身边看守没压力,借搬家给自己放一天假,跟管家客气客气把人也打发走。
阿月那些敏感物品她不方便带来,打包成一个快递寄往了树港父母家。只有两件东西因为个人属性并不明显,她随身携带。
一件是张不知进出哪里的卡,她并不确定是否重要,整理遗物时在鞋柜上的小盒子里发现,与小区门禁卡、家门钥匙放在一起,估计是同类,是入门卡而非会员或储值卡。
另一件,则是尚未完全研究透彻的手机。
把衣服整理进衣橱后,姜近拿出手机查看快递是否被家里签收,正要打电话给妈妈询问,忽然停住。
阿月的手机还有蹊跷!
她独身一人生活,平日有许多日用品会在网上购买,为什么手机里没有该有的橙色购物app?
姜近打开appstore查看,果然,和那两个交友软件一样,橙色app显示为云朵标志。
又被她删掉了。
她为什么要把购物软件删掉?放弃以后的生活了?
从这点看,的确像一个准备自杀的人。
姜近不愿这样想,心烦意乱地咬着指甲陷入沉思。
还有一种可能,她感觉到安全受到威胁,手机可能落入别人手里,为了隐藏自己的购物记录,所以姑且删了软件。
可问题是网上能买到的东西肯定合法,是什么值得隐藏?
想知道阿月买过什么东西已经很困难,但是有一个方法可以知道她买过的部分东西的部分信息——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姜近用阿月的手机号试着登录微信中的顺丰小程序,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她的快递记录。
奇怪的是,有一条快递记录写的不是柳岸里的地址,而是姜近的名字和她父母在树港家中的地址。
姜近一瞬间错愕,误以为手误登陆时输的是自己手机号。
可又不对。
她明明输入的是阿月的手机号,快递订单中显示的也是……阿月的手机尾号。
订单时间去年7月。
寄件地址是一个国际保税仓。
看起来像在网上买的东西,但她买的是什么呢?如果她提起过,姜近一定会有印象。
……生姜洗发水!
有印象听妈妈提起古怪快递的记录只有那两瓶传说中的生姜洗发水。
这个订单的物流时间距离阿月去世的日子已经很近了。
她是特地买这个送给自己?还是选地址时手误点错而来不及申请退换货了?
姜近感到有点脊背发凉,有必要回家一趟。
。
到家时妈妈开的门。
姜近没换拖鞋也没顾上说明来意就直奔卫生间,在淋浴房找到一瓶已开封使用和一瓶未开封的生姜洗发水。
妈妈一头雾水,紧跟着过来,倚在卫生间门口问:“这洗发水怎么啦?”
姜近拧着眉头闻了闻瓶口:“你用着有什么异常?”
“没什么异常啊。怎么啦?”
姜近没发现端倪,扔下洗发水瓶,回到客厅在玄关处四下晃荡:“快递盒呢?”
“快递盒早扔啦。都跟你说要及时拆开不好囤的,这种瓦楞纸盒里面经常有蟑螂卵。”妈妈追问,“你一惊一乍的到底干什么啦?”
玄关处架子最下层还摞着一堆收件人姜近而没有拆封的快递,不过从外观上来看就能得知,薄薄一个信封,大概率是商场专柜逢年过节给客户寄的新品类目,或者报社寄来的宣传刊。
姜近平时懒得拆,现在坐地上一件件开封以免还有漏网之鱼。
除此以外,收件人是她化名“王铁柱”的快递也有一个,拆开是黄豆粉,已经受潮变质了,姜近记得好像是自己买的,但忘了为什么买,应该没有传递特殊信息。
她站起身,揉了揉眉骨,叹口气:“知道洗发水是谁寄给我的了……算了,你不用管。这些快递你帮我扔了吧。”
妈妈已经习惯了她神龙见首不见尾,来去匆匆,见她人已经跨出门去,赶紧揪住衣摆把人留住挑关键的嘱咐。
“哎,你和小周处得怎么样啊?分手没有?他妈妈说他被抓都是误会,我琢磨着还是不能信……”
“哦。对了。”说起小周,姜近恍如隔世,都差点忘了指谁,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相册在妈妈面前晃了晃:“我昨天刚跟这人领证,说来话长,下次再说。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不知道,别给我再介绍对象了。”
“哎?哎?”妈妈哪见识过这么前卫的突变,怔愣两秒,手机和人已经影都不见了。
结婚对象是谁,彻底没看清,只晃了一眼知道是个男的。
关上防盗门,她迅速冲到阳台。
家住四楼的高度,但为了吉利名义上说是五楼。
姜近匆匆走出单元
门,横穿过楼前一条小路。
妈妈从楼上往下喊:“能告诉你爸爸吗?”
她抬头比了个OK的手势。
与父母这边消息闭塞相对比,公司里消息流动很快,刚站上马路边人行道准备打车,姜近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杜总。
想必杜薇打这个电话之前经历过长达两天的心理建设,她得知婚讯的时间肯定比公告更早。
杜薇要面子,在电话中没有直接提起她与宋云开的婚事,只是装作寒暄说今天有个工作问她情况,找不到人,同事说她请假,所以致电问问。
姜近听她绕着圈子摆架子怪费劲地,主动直说:“这两天比较忙,因为结婚的事后续还与很多公关事项要处理。”
给了杜薇台阶,她自然捡起这话题:“噢,结婚啊,我正好奇怪,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反常的一出,没听云开说起过有这个计划啊。”
姜近不方便在电话里留下话柄,只能模棱两可道:“太反常的当然事出有因。这个不如等我回公司上班时再讨论,或者您可以直接问问宋总。”
她的回答偏官方,不涉及私人感情。
杜薇的神经隐隐松弛了一点,语调也比刚才轻盈些许:“不用了,也没那么好奇。晚上有空我们一起边吃边聊吧。”
虽然预感是鸿门宴,姜近还是没什么借口推拒,只能应下邀约。
挂了杜薇的电话,她坐上出租车,妈妈追问的电话紧接着打进来,就宋云开的身份信息展开了全面盘问。
姜近起初还算有耐心,但电话太长都让手机发烫了,最后只好强行结语:“他网上介绍好多,你上百度搜吧。先这样,我有电话进来。”
公关公司李和铃的电话已经等待好几声了,好在没要事。
李和铃只是征求她的建议:“要不先把老宋的微博解禁了?他今天登陆过微博,不知道是不是想发布君腾的消息,蹭自己结婚的热度,可能没操作成功。”
姜近:“这时候解禁会不会反而给了他机会胡言乱语?”
李和铃说:“他要是发现是我们把他限制了肯定要发飙,到时候哪儿控制得住他?他发个朋友圈照样上热搜。”
姜近想了想:“那还是给他解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