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成长实录 第19章

作者:傅延年 标签: 平步青云 种田文 励志人生 市井生活 年代文 成长 现代言情

  梁爱勤表情立刻就垮了下来,说:“没有,这回我是要跟他们抗争到底的!我一个月26块的工资,他们只给我留下两块钱,每个月来例假买草纸就得花上好几毛,想要买个女人家的小零碎都得想半天!”说着说着,梁爱勤的情绪就激动起来,“我就没见过他们这样的父母!”

  本地许多家庭约定俗成的规矩,女孩儿没出嫁之前,赚的工资全归家里所有。

  梁爱勤第一年上班的时候,月工资18块,她妈让她自己留五块,剩下的13块归家里,梁爱勤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工资不是自己的,是整个家庭共同所有,能留下五块钱,她就很满意了。

  后来,梁爱

  勤在班上认识了一个小姐妹,是从外面考进来的,家在隔壁市,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两人“青工营”认识,梁爱勤帮过她的忙,便觉这是个好人,因着在本地人生地不熟的,就拜托梁爱勤带她去买东西、下馆子什么的。

  这个小姐妹花钱大手大脚,去百货大楼买东西,有没有票不要紧,那些不要票的高价品,她也照样买,去下馆子,什么好吃买什么。

  她是梁爱勤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类型,自己身边,日子过得最好的曲灵也不敢像她这么花钱。

  渐渐地,梁爱勤心里头便有些失衡了,小姐妹去百货大楼买东西,她只能干看着,去下馆子,只能说自己不饿,不爱吃,就在一边看着小姐妹吃,干咽口水。

  小姐妹倒是不吝啬,也给她点了,可她没有钱回请,又不是爱占便宜的人,就只能如此。

  时间长了,跟小姐妹关系更好些,小姐妹知道了她钱的去向,便说,“你自己赚的钱,凭啥要交一大半给家里啊?我问你,你妈说,将来这些钱会还给你吗?”

  自然不还,她爸妈明确说了这些钱就是给家里的。

  小姐妹又问:“那你结婚的时候,你爸妈给你多少陪嫁?”

  虽然爸妈没有明确说过,但梁爱勤也猜得出来,顶多陪送一套铺盖,再加上一个脸盆、痰盂什么的,她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要上学、结婚,怎么舍得给她太多陪嫁?

  见她说不出来,小姐妹便笑了下,说:“那都是你自己赚的钱,凭什么让别人去享受,过好日子啊?你傻不傻?”

  梁爱勤:“我不是傻,我是家里的长女,照顾弟弟妹妹们本来就是我这做大姐的责任。”

  小姐妹“哧”了一声,说:“你这么对那些弟弟们,他们将来也会这么对你吗?等他们结了婚,一颗心都扑在媳妇身上了,哪儿还管你这个姐姐为他们付出了多少?”

  梁爱勤:“我弟弟妹妹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小姐妹又“哧”一声,说:“我老家那边的村里有个女的,爹妈早死,她为了照顾弟妹,一直到了二十七八岁,两个弟弟都结了婚才出嫁,走的时候,就带了两身衣服就去了婆家。之后,那两个弟弟就跟这姐姐已经死了似的,过年过节的都不说拿些东西看看她。后来,这个姐姐在婆家过得非常不好,整天被人嫌弃、挨骂挨打的,她两个弟弟明明知道她姐受的苦,愣是不说给出头撑腰,别说给姐姐出头了,连门都不上。你说,这样的弟弟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小姐妹继续说:“所以啊,疼别人不如疼自己,有给别人攒的钱不如多买些好东西,多吃点好吃的,这才是实际的!”

  梁爱勤虽然不认为自己的弟弟会成为白眼狼,但这番话到底在心里头留下印记。

  后来,这位小姐妹在厂里认识的人多了,就跟梁爱勤逐渐疏远了,但疏远了,小姐妹那两句话却始终横亘在心头,时不常就想起来,刺刺的极不舒服。

  有时候,她看着妈妈又给弟弟们买了件新衣服,买了好吃的,买了文具,就会想,这里有自己赚的钱啊,以前,她会觉得很骄傲,现在却觉得很不舒服。

  这么刺刺痛痛的感觉在心里头纠缠久了,梁爱勤终于忍受不住,跟父母提出,以后工资只给家里一半,自己留下一半。

  她父母勃然大怒,坚决不同意。梁爱勤跟他们吵闹好几次,最终,父母被彻底惹恼,觉得这个一向听话的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不听话了,要脱离掌控了,一气之下,原本给她留的五块钱,减成了两块。

  梁爱勤毫无办法,她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父母去财务办直接以“孩子小,怕她乱花钱,给攒着”的名头,直接领取了她的工资,她本人反而失去了领工资的权利。

  梁爱勤被父母掌控住,很是沮丧,消停了一阵儿,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鼓起了勇气,开始跟父母抗争。

  对于自己从小到大好朋友的遭遇,曲灵非常同情,对于他们家里的情况,她父母的脾气秉性也有些了解。

  当初梁爱勤想要争取要一半工资的时候,曲灵就料想着没那么容易,劝说她不要冲动行事,要规划着来,可梁爱勤没听她的,招致了她父母的变本加厉。

  这次跟父母斗争的事儿,曲灵也是才知道的。之前两个人一个上班一个上学,平时在一块的时间少了,交流自然就没有以前那么频繁,随时能了解彼此的情况了,而且那时候曲灵刚毕业,正准备着入厂考试的事儿,梁爱勤不想让她分心,就没跟她说。

  还是前两天跟父母闹得太僵,心里头实在是难受得紧了,才跟曲灵倾诉的。

  当时,曲灵脑袋里下意识就开始代入自己,想着解决方法,但前提就是不能和父母的关系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均州铁矿是个相对封闭的小社会,一个人的名声不好,在日常生活当中,工作当中,都会受影响,不管是评职称还是先进,名声、口碑都是个非常重要的考核因素。在不涉及阶级斗争的情况下,绝大多数干部职工们的心里头,父母和子女之间闹翻,不管实情如何,都是孩子的问题,就是不孝敬父母,不尊重长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都是当了父母的,谁会从孩子的角度考虑问题呢?

  还有就是,梁爱勤对父母,不是说不疼爱这个女儿,只是跟两个儿子放在天平上称一称,梁爱勤那点重量几乎不值一提,好似生这个大女儿出来,就是为弟弟们做奉献的。但不得不说,有父母,有弟妹,真遇到事情,就会有人给出头,也没人会轻易欺负你。

  这是曲灵真切的个人领悟。

  怎么能在不闹翻的情况下,将梁爱勤的利益争取回来?曲灵暂时没有太好的办法,不过她再次叮嘱梁爱勤,“千万别冲动,也别冲动之下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咱们一起想办法,肯定能更好地解决问题的。”

  梁爱勤点点头,笑着说:“行,听你的。你也别太为我操心,刚进厂,工作重要。”

  曲灵点点头,便跟梁爱勤告辞回家吃饭,等会还得去厂区小礼堂开交流会。

  到达小礼堂时,先到的同事们正将板凳围成圆圈。小礼堂四边的窗户都打开着,傍晚的凉风吹进来,形成对流风,将白天残余着的热气吹散,十分舒爽。

  曲灵连忙上前,也帮着摆凳子。

  负责“青工营”思想政治工作的是均州铁矿的军代表,叫关牧春,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交流会准时开始,他按照花名册点了名。

  一共三十二名新职工,实到二十九名,有一名下午中暑被送去了卫生所,症状比较严重,从卫生所出院后,就去家里休息了,据说头晕、恶心,恐怕明天也上不了班,还有两位,据说是厂领导找他们有事儿,被临时叫走了。

  关牧春微微蹙眉,大概是不太高兴有人从他这里抢人,不过也没问到底是哪位领导抢的人,他将手上抓着的报纸在空中挥了挥,说:“交流会的第一个事项,一起学习日报,看看主席给我们传达了什么指示,有什么政策发布,国内外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他扫视了下众人,问:“哪位同志口才比较好,主动给大家读一下报纸。”

  曲灵立刻举手,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举手的同时,喊了一声“我”,就站了起来。

  曲灵看过去,是个很标致,身材匀称的姑娘,大概十八九岁,头发上和衣服上还沾了尘土和树叶,上衣和裤子也是灰扑扑的,满是补丁,显然是穿着干活的衣服,没清洗就来了。

  “李月梅是吧,就你了。”关牧春将报纸递过去,李月梅蹦跶着走过去,将报纸接过来,有些得意地往曲灵那边看了一眼,而后站在圆圈的正中,摊开报纸,清清嗓子,大

  声朗读起来。

  这位李雪梅不是均州铁矿的职工子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渠道进来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对曲灵充满了敌意,跟别人说话时,都亲切友好,偏偏对着自己的时候,就是夹枪带棒,语带讽刺。

  要不是之前曲灵真的没见过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跟她结了仇。

  这次的好机会被人抢走,曲灵懊恼,棋差一招,看来自己的道行还是差了些,不过,很快她就又振奋起来,得跟这位李月梅好好学习才行,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她针对自己不要紧,有句话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曲灵挠挠耳朵。李月梅的声音洪亮,震得人耳朵直发发痒,只是,普通话不太标准,s和shi分不清楚,语调激昂,时不时就有破音,望着那厚厚的报纸,曲灵寻思着她的嗓子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到读完。

  果然,不一会儿,李月梅的嗓子就哑了,气息明显短了,声音低了,语速也慢了,好似忽然泄了气一般。

  军代表关牧春皱皱眉头,在李月梅读完一篇,即将读下一篇的时候制止了她,说:“你先休息,还有哪一位同志自告奋勇给大家朗读?”

  曲灵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立刻站起来,说:“我来!关代表,我初中和高中都是学校宣传队的,下乡给农民同志们表演节目的时候,也经常担任报幕员的工作,能给工友同志们读报,我感到非常光荣!”

  关牧春脸上就露出丝笑容,说:“你这小同志觉悟很高啊,那就你来吧。”

  曲灵:“保证完成任务!”说着,就去李月梅那里拿报纸。

  李月梅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很不高兴,看向曲灵的目光有些咬牙切齿的,曲灵伸手去拽报纸,她抓着不肯放。

  曲灵笑,说:“月梅同志刚刚辛苦了,你休息一会儿,我来接替你的工作,继续为工友们服务。”

  初次见面的时候,曲灵是管她叫月梅姐的,李月梅白她一眼,说,都是革命同志,叫什么哥哥姐姐的?谁是你姐姐,攀亲戚呢?叫同志!

  确实,月梅同志听起来更加正式。

  李月梅这才将报纸松开,狠狠瞪着曲灵。

  曲灵才不在意,将报纸拿在手里,小声清清嗓子,开始继续朗读。

  两人的这番官司,就在几秒钟之内发生的,别人并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波澜。

  很快,大家就被曲灵的声音吸引。

  曲灵的声音并不过分的大,也不尖锐,读报的时候,能够根据语境,时候而平缓、柔和,时而激昂有力,普通话标准,音色优美,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极为享受,不少人都不自觉地闭上眼睛聆听。

  李月梅偷偷观察着对面工友们的反应,一口小白牙都快要咬碎了。

  第一天见到曲灵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是遇见对手了。她原本对自己的外貌、谈吐、思想觉悟等等,都是非常满意的,誓要到均州铁矿这个土了吧唧的地方当个“鸡头”。

  她家里有些背景,但架不住政策的要求,熬到不得不下乡的年纪,去了距离均州市比较近的农村插队,在农村待了一年,就托关系弄到了均州铁矿的招工名额。

  她是看不上均州铁矿工作环境的,这里只不过是她的一个跳板,只要再熬两年,她就会被推荐去上大学。

  虽然工农兵大学生们的分配原则是“哪儿来哪儿去”,但架不住她家有关系,到时候走走门路,留在大城市也不是不可能,再不济,也能调去均州更好的单位,实在不行,还能去厂里最好的部门,文工团。

  虽然家里有关系,但李月梅知道,自己的表现也必须得过得去,不然的话,又会像招工似的,被人举报到知青办,好不容易才压下来。

  所以,她是牟足了劲儿想要成为“青工营”里最出彩的那个,谁知道,却遇见了一个曲灵。

  这个曲灵长得好看,身材高挑,比自己要高了一个头,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只是她自己小心思作祟,不喜欢比自己长得好看的姑娘,更重要的是,这个曲灵太会表现了!

  积极帮着同学拎东西,给不熟悉均州铁矿环境的新职工们做向导,对于均州矿的历史、大事件、劳模们的先进事迹了如指掌,特意在领导经过的地方,给大家做介绍,引来领导们赞赏的目光……

  这都是自己应该做的啊,可都被这人给抢先了,从那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自己遇上对手了!

  瞧瞧,大家伙听多认真?真是气死个人!

第28章

  教梁爱勤战斗这些,曲灵自然是不知道……

  这些,曲灵自然是不知道的,她这会儿专心地读着报纸,注意力高度集中,尽量让自己不要读错别字,断句清晰,语气明确,可以清楚地将文章所表达的内容,传输的思想悉数传达到位。

  她念完了日报的头版,主席和总理分别会见美籍华人和他夫人的报道,又在关牧春的指示下,念了第二版的一篇文章,说是的南方某省劳动大学在教学生产劳动和科学研究方面不断取得新成果,得到了主席他老人家的赞扬。

  今天的读报时间便结束了。

  关牧春说:“有没有哪位同志谈一谈对于今天报纸内容的感想?”

  这次曲灵没有出头,想听一听其他人都怎么说。

  其实,她心里头是隐隐有些猜测的,去年美国总统访华,就昭示着国家可能要重新和美国建交,而此时接见美籍华人,应该和这件事情有关系,但具体是什么样的关系,不是她这个层次的人能知道的。

  而这种话,她是肯定不能说的,此时在大家伙心目中,美帝就是野心狼,依旧亡我之心不死,敢说要和美国建交,搞不好是要被批判的。

  而关于劳动大学那篇报道,曲灵认为,这说明国家开始更为重视大学教育了,这当然是好事。

  不出所料,李月梅立刻就站起来,说:“我来开个头,说得不对的,希望同志们多多批评指正!”

  人群中便响起了的掌声。

  “我说说劳动大学的事儿,我想说的是,在科学研究方面取得了成绩,但我们都不能忘记用主席思想来武装自己,时刻不忘革命精神!”

  她说着说着,还举起自己的拳头,放在脑袋边上,好似在宣誓一般,面目严肃,目光坚定,慷慨激昂。

  这句话答非所问,但因着这句话本身的正确性,不管放在什么语境之下,什么环境之中,都是正确的。于是关牧春带头鼓掌,“李月梅同志说得很好!”大家也跟着鼓掌。

  于是,接下来,大家轮番发言,不管跟主题有没有关系,立场正确就是好发言。

  曲灵听到后面,算是搞明白了交流会的本质。她在脑中整理了下语言,也站起来发言,说:“我们要听主席话,按主席要求办事,用主席思想武装自己,让自己保持革命的热情和精神!”

  说完这句话,果不其然,看见了李月梅又瞪过来的双眼,曲灵没搭理她,注意到关牧春欣慰的表情。大家跟着一起重复着她刚刚的话,一时间,气氛达到gao潮。

  待大家激昂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关牧春带着丝笑容总结道:“这届青工营的同志们思想觉悟都很高嘛,没想到第一次的交流会就碰撞出这样的火花来,以后,大家要继续保持这样的思想热情,还有思想觉悟!”

  第一项进行得顺利,让关牧春对于后面的项目也充满了期待。

  很快,就到了批判环节。

  李月梅率先站起来,曲灵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见她用破音沙哑的嗓子说:“我想批判曲灵同志!就晚上下工吃饭的这段时间,她还洗了脸和头发,换了衣服,她过分重视外表,把时间都浪费在这种无所谓的事情上,不是一个革命同志该有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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