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成长实录 第29章

作者:傅延年 标签: 平步青云 种田文 励志人生 市井生活 年代文 成长 现代言情

  白天曲灵不在的时候,曲奶奶跟着徐奶奶一起,将这附近的环境都摸熟了。

  徐奶奶作为中间人,促成了曲灵成为这里的住户,自然而然就承担起了引领人的职责。她跟曲奶奶年纪差不多,又都是好相处的人,聊上个几句,就成了熟人,去哪儿都叫着一起,带着去买菜、买米面,认识附近的邻居……

  等曲灵回来,曲奶奶再把这附近的情况一一讲给她听。

  曲奶奶讲着讲着,忽然迟疑起来,说:“你妈她……”

第36章

  争取荣誉曲灵笑,“奶你想说啥就直说……

  曲灵笑,“奶你想说啥就直说呗,她又不是啥不能说的。”

  曲奶奶也笑,说:“我今儿个跟着你徐奶奶去了安北区的一个国营菜门市,徐奶奶说那边经常有下面大队过来卖菜,菜卖的便宜,还不要票,咱虽说不用买菜,我也跟她去了。在那边,我见着一个人,看那背影,挺像你妈的,手里头拉着个没几岁的小小子。我追在后面看了一会儿,没跟她上前搭话。”

  “哦,那挺好的,说明她过得还不错。”曲灵原本就猜着李三梅肯定还在均州市,她是均州市户口,在如今去哪儿都要介绍信,没有身份、户籍去外地就是东躲西藏的盲流子的年代,李三梅就是再想逃开她,也不会傻到去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曲奶奶如今在提到李三梅时,也已经平静了,不再如刚知道她离开消息时,忿忿不平,只想好好问问她,到底有哪里对不起她,让她在丈夫刚过头七就不告而别。

  “还有个事儿,我一直没告诉你。”曲奶奶期期艾艾。

  曲灵笑着开玩笑,“奶你还干了啥对不起我的事儿,一块说了吧,咱们搬新家正是高兴的时候,我指定能原谅你。”

  曲奶奶也笑了起来,说:“前一阵子,李三梅娘家大哥到村里来,要给李三梅迁户口,我寻思着,她人走都走了,留着她的户口拿捏人也没意思,就同意了。”

  曲灵心下一软,她奶到底是个心软的,当初恨成那样,还不是成全了她。这样也挺好,心宽、想得开,与其放不下,总是生活在仇恨中,倒不如放过别人,也是放过了自己。

  “就这事儿啊,奶,这有啥不能跟我说的,还瞒着我!从她离开那天,我就想开了!”

  曲奶奶讪讪地笑,曲灵到底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孩子,即便以前关系不好,但到底当了十多年的母女,孩子对母亲的依赖是天生的,她怕曲灵这孩子是表面坚强,好不容易从李三梅离开的伤痛中走出来,再提到她反而会揭开伤口。

  但她能遇见李三梅,说不定曲灵也会遇见,与其到时候冷不丁相见,不如这会儿告诉她,好有个心理准备。

  “想开了就好。”曲奶奶叹口气,说:“我也是想开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尽了,强留也没用。老话说得好,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将来,她要是能看在曾经母女一场的份上,你遇到难事能帮你一把就行了。”

  “奶!”曲灵声音微颤,说:“我以后肯定能好好的!”

  曲奶奶和曲聪离开的那天,厂报记者来到电工组,采访了曲灵。

  曲灵心说,终于来了。她等了一个多星期,等得心里头着急得很,唯恐这中间是不是出了岔子。

  毕竟,她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新职工,领导们也有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事后觉得不值当,便是食言,也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幸好,那名处长还是重视承诺的。

  厂报记者二十六七岁,梳着两只过肩的大辫子,头帘微卷,长得很秀气,说话温温柔柔,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看人的目光很温和。

  曲灵认识她,她记得自己八九岁,这名记者刚刚当上厂报记者不久,在一次矿上的国庆晚会上,担当主持人,身上穿了件“布拉吉”,头发烫成波浪式的卷发披着,脸上涂了胭脂、红嘴唇,拿着话筒站在舞台上,整个人漂亮得不像话,就像是仙女一眼地熠熠生辉。

  那是曲灵记忆中,最漂亮的女同志之一。

  如今的她,眼角上多了几道鱼尾纹,脸色也不像以前那样白里透红,人也胖了许多,透出一种母性的光辉,反而更增加了几分亲和。

  记者问的问题很简单,都是曲灵之间预想过的。每期的厂报都会贴在公告栏里,曲灵经过的时候就会停下来仔细看一看。说实在的,厂报记者的写作水平,可不如她的长相那般的亮眼。

  她的人物专访,都是那些问题,而最后得出的结论也是大同小异。

  曲灵几乎可以判断出她会怎么写自己:曲灵同志这种大公无私的奉献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均州铁矿正是因为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牺牲精神,才成就了现在的辉煌。让我们继续发扬这种精神,为均州矿的发展,为国家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继续奋斗终生!

  几天后,厂报发刊,那名漂亮的记者找人送了一份报纸给曲灵。果然在自己的专访的最后看见了类似的文字,不由得笑了起来,有了盖棺定论的这一句,前面的采访内容写了什么,就已经不重要了。

  厂报叫《均州战斗报》,每周发行一期。摘选近期国内大事件,主席指示、行业动态,矿上的大事小情,不定期刊登人物专访,好人好事之类的。

  电工组还是头一次有人上厂报,大家都很激动,报纸在工友们手中流转着。

  刘师傅之前就知道了曲灵买房搬出厂区的事儿,当时除了惊讶之外,只是感慨一声,说,“你倒是能舍得出去。”

  这会儿见曲灵上了报纸,也只说一句,“但愿你这房子舍得值。”

  曲灵笑嘻嘻,说:“值,肯定值,我做了自认为正确的事儿就值。”

  刘师傅:“反正你不后悔就行。”

  下班后,曲灵专门去食堂打了肉菜、馒头,又去附近的副食店买了些香肠之类的熟食去了李奶奶在,在李奶奶家里吃了顿饭后,才将报纸拿给她看。

  曲灵的苦衷,想要达成的目的都和李奶奶说了,但李奶奶和曲灵意见相反。

  照着李奶奶的想法,她就是上门哭穷,撒泼打滚也要把房子留在自己手里的,她说,眼前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才是实打实的,其他的都是虚无缥缈的,是井中月水中花,可望不可即的。

  不过,她虽然不认同曲灵的想法,但也没有强行要求曲灵非得按照她的来,她很清楚,曲灵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还很长,又是个志向远大的,注定不可能跟她这个黄土埋半截的老太太一样。

  “总算是收回点实际的利益了。”李奶奶说。她虽然没上过班,但因着家中老伴儿、儿女们的关系,对于厂矿、单位都有很深的了解。

  上了一回厂报,被公开表扬,从眼前的形式来讲,曲灵一个干部身份是跑不了的,定了干部身份,就不会再继续电工这样的辛苦工作,会走上领导岗位,从长远利益来说,评先进、评职称时,这也是很大的加分项,

  比别人多了一重优势。这样逐渐积累起来荣誉,等到再又大学招生名额时,曲灵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曲灵笑着点头,说:“是啊,总算能看见点曙光了。”

  一老一小相视而笑。

  笑过之后,李奶奶忽然有些惆怅,说:“你搬走了,以后咱祖孙两个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她搬走了,跟李奶奶见面的机会必然减少,这是客观现实,对待李奶奶,曲灵不愿意用花言巧语去哄骗。

  “奶奶,虽然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没有以前多了,但我只要不忙,隔三差五就会来看你的,将来不管我怎样,有没有达成愿望,我永远都会感谢你,永远记得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予我的帮助。

  奶奶,我不能跟别人的说的话可以跟你说,我最真实的一面就只有你知道,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简直就是黑夜里头亮起的一盏明灯,给我照亮了前方的路……要不是有你帮我出谋划策,我不知道还要走多少弯路,你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好长辈!”

  这话完全出自于真心,曲灵说得动情,李奶奶也大受感动,心中有些酸涩,还有股子强烈的自豪感,她没有想到,自己一个五十多岁,没多少文化的老太太,能带给一个小姑娘这么大的作用,还跟她成为了好朋友!

  她谦虚着,“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我只是个有些歪心思的老太太罢了,曲灵你不嫌弃,信任我,找我给出主意,我很高兴。其实,就是没有我,你自己也可以的,你那么机灵,脑子又活泛,只不过是以前被你爸爸护得太好了,要啥有啥,凡事都不用自己操心,你这份才能没有显现出来罢了。”

  曲灵摇摇头,忽地笑了起来,说:“咱们两个别互相吹捧了,总之,奶奶,你记得,我不管到哪里,都不会忘记你就对了,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想到有你老在,我心里头就踏实。”

  李奶奶也笑起来,笑得合不拢嘴,答应着说:“好,好,只要你有用得着我老婆子的时候,就尽管来找我!”

  之后,李奶奶脑袋往旁边一甩,神秘地说:“你知道住了你家的人是谁不?”

  曲灵:“我知道女主人是人事处的,叫秦丽霞,应该是个能说得上话的干部。”

  李奶奶:“我把他们家的情况给摸透了,女的确实是人事处的干部,男的可就厉害了,是矿上去年新调过来的革委会领导,目前来说,官还不算太大,就是个处长级别的,但是被当成副主任培养的!”

  这就难怪了!原来后勤处长看的不是女主人的面子,而是男主人的面子,她不由对李奶奶比了个大拇指,“这么秘密的消息都被奶奶你给探出来了!”

  李奶奶得意地笑,说:“那是!我老将出马。那位女同志是个挺和气的人,说话滴水不露的,但我是谁啊,旁敲侧击的就被我给猜出来了。灵儿,我现在跟这位女同志处得不错,今儿个送点家里头的菠菜,明儿送点家里新做的饽饽,我一送,她一回礼,这交情就有了。以后,我时不常就在她面前提提你的名字,保准让她忘不了你妹进厂的事儿,让她对你印象深刻!”

  曲灵立时高兴地抱住李奶奶,轻轻摇晃着,“奶奶,你对我可真好,我真幸福,遇到了两个一心为我着想的两个好奶奶!”

  曲灵跟父母缘浅,但好似格外有奶奶缘,没有血缘关系的曲奶奶,还有这位李奶奶都对自己掏心掏肺,一心为她着想,就连偶尔遇到的徐奶奶也帮了她良多。

  这大概就是命运对她的补偿吧,她非常知足。

  厂报上的报道出来后,曲灵明显感觉到了变化。

  首先,路上跟她打招呼的人多了,上下工的路上,经常有人对她点头微笑,还有人窃窃私语后,主动过来跟她打招呼,“你就是曲灵吧?你的事迹我听说了,我以后会向你学习的!”

  搞得曲灵心虚得不行,走路的时候时刻谨记着要昂首挺胸,以免破坏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

  就连去食堂打饭时,师父那饭勺里的肉都比别人多几块,还和蔼地问:“小曲同志,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盛一勺。”

  曲灵是很想说“你再给我盛一勺吧”,可出口的却是“不用了,谢谢师父,这些就够了。”她大公无私,为了集体利益放弃个人利益的形象这么辛苦才树立起来,怎么会在这种不值一提的地方暴露本性呢?

  而工友们对她的态度,相较于之前的友好,觉得她是个踏实肯干、吃苦受累,说话好听,还会唱歌鼓舞气势的可爱小妹妹之外,又多了许多尊重。

  几乎每个人都代入自己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处在曲灵的位置,会不会舍得将那么好的房子让出来?肯定不行啊!光想想,都让人心疼得不行。可想而知,曲灵的思想觉悟是真的很高!但也有人私下里说曲灵傻帽,不够心眼儿,把揣进口袋里的东西再还回去,不是傻帽是啥?

  不管私下里如何想,跟家人们如何讨论,反正在公开场合,他们只能是一种声音,就是夸赞曲灵,表示要和她学习。

  这样对于曲灵的好处就是,被人随意使唤的时候少了,跟她说话时,语气也尊重许多。

  为此,电工组更上一级的领导,也就是铁矿生产技术处主任李树良,将曲灵找了过去,面见了她,表扬了一番,又勉励几句。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分钟,说的那些话也都是没有新意的套话,但曲灵仍然听得十分认真,还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着的笔记本和钢笔,认真记录下来,最后保证道,自己会好好记住主任的话,以后更加严格要求自己云云。

  李树良脸上露出丝丝满意笑容,用拉家常的语气说:“我跟你爸爸也是多年的老同事了,看见你成长得这么好,我替你爸爸高兴!”

  曲灵忙打蛇随棍上,立刻换了称呼,称呼他为“李叔叔”,说:“我来矿上上班,心里头时刻想着,我是曲铁军的女儿,我要用更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要比别人干更多的活儿,去更艰苦的工作岗位,思想性政治性也要别人更强,这样,才能不给我爸丢脸!”

  李树良,还有矿上其他大大小小的领导,都出席了曲铁军的追悼会,只是那时候的曲灵沉浸在悲伤中,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这些人。

  曲铁军性格比较内向,不太擅长交际,在矿上,除了张九钢,也没有走得比较近的同事。事不关己之人的离开,除了惋惜几句“英年早逝”之外,很快就会被遗忘,更加不会去关注一名不熟同事的子女在他离开之后,是如何生活的。

  李树良也是看见曲灵的表现后,才想起她是曲铁军的女儿。

  不管他内心里是怎么想的,能在此时此刻提及她的父亲,便是存了份香火情的意思。

  果然,李树良听见她的称呼从“李主任”变成了“李叔叔”,并没有反对,而是以叔叔的身份,又关怀勉励了几句。

  虽然没有承诺说有事来找他,但曲灵已经非常满意了,这就相当于在李树良这里挂上了号,总是有好处的。

  而同一天的张九钢,也在琢磨着曲灵的事儿。他还没开始发力,曲灵就上了厂报,让他心里头忽然就空落落的,有些不是滋味。

  曲铁军去世这些年了,曲灵从来没找过他帮忙,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她都自己解决,倒是过年过节、接长不短就提着东西来家里看望他们两口子,而他们能回馈的,也不过就是家里的吃食罢了。

  这么算下来,倒不是自己照顾曲灵,而是曲灵照顾自己了,这叫什么事儿!

  好不容易,张九钢想趁着曲灵退房这件事儿,帮帮忙,尽些心力,却没想到,又落后了一步。

  “曲灵这孩子的性格,不像她亲爸,也不像铁军,也不知道像谁。”张九钢对此时屋里另外一个人,他的老伴儿张大娘感慨着说。

  张大娘很是诧异,自家这个男人

  在家里头其实很少说话,更不会这样去讲究一个人,在家里头只要开口,绝大多数就是下命令,给她下命令,给子女甚至孙子下命令。两人通常的相处模式就是张大娘说,张大爷听,听得不耐烦了,就训斥两句。

  今儿个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九钢也是没办法,他积了一肚子关于曲灵的话,可除了自家媳妇儿,跟谁说都不合适。这会儿难免有些纡尊降贵之感,见张大娘迟迟没接话,不由得有些羞恼,将大茶缸子拿起,不轻不重地放在炕桌上。

  张大娘这才说:“我瞧着挺好,我没见过她亲爹,更没处过,不知道是啥性情,但听你说他,我觉着……”她想说,就跟你似的,也是个自己当家做主,一点都听不进别人话的。

  曲灵被抱养这事儿,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当初曲铁军不忍心将亲生父女拆散,李三梅想从娘家妹子那里过继,根本就不想要那位的孩子,那位以曲铁军是救他才受的伤,曾经承诺过要送他一个孩子,将来给他养老送终为由,自顾自就把孩子给送来了,扔给人家就走,搞得曲铁军夫妻俩是养也得养,不养也得养。

  据说,曲灵的亲爹是瞒着亲妈把孩子偷偷抱走的,这亲生的闺女在他眼中,就像那小猫小狗一样,可怜才两个多月,就没有亲妈的奶可吃了,这得多狠的心才能做到啊!

  幸好曲灵是有个有情有意的孩子,不像她亲爹!

  虽然张大娘没有说完,但张大爷一听,就知道她后面的不是好话,不由得白瞪了张大娘一眼,说:“人家是首长,也是你能随意褒贬的!”

  张大娘撇撇嘴,说:“他是首长跟我有啥关系?我又没沾他的光,也不求他办事!”

  张九钢瞪了瞪眼睛,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好决定不跟这没见识的女人逞这口舌之争。

  他不跟张大娘一般见识,张大娘却很少见到他这幅样子,胆子就大了不少,说:“我看灵儿亲生爹妈那边,是半点没把这孩子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你倒是跟他没断了联系,一年也能写个一两回的信,他给你来的信里头,哪回问起过曲灵?”

  张九钢回想,确实如此。他在给唐建江的信里头总会捎带手的提一提曲灵还有曲建军一家,他想着,那毕竟是亲骨肉啊,他想着,唐建江虽然不问,但心里头也是惦记的,可那媳妇儿这么一说,咋就变了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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