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傅延年
这是要搞心理战,让她产生自卑、胆怯的心,影响发挥啊!
曲灵才不会上她的当,笑了笑说:“你问我谁给的勇气,当然是我的实力给的啊!你要是真样样比我强,学校就只推荐你一个好了,何必又多个我?我作为一个你口中的“小地方来的山妞”,能和你获得同样的推荐名额,就说明我比你更加优秀,你气不气?生气也没办法,你只能憋着!”
气人的话搭配上欠揍挑衅的语言,把赵芬芬气得变颜变色,她将曲灵视为竞争对手,却也没来没跟她正面发生过冲突,根本不知道曲灵竟是这般的伶牙俐齿,气死人不偿命!
“你……你不讲道理!”
这次机械进出口局会从经贸大学招一名实习生的事儿,她家里人提前就收到了消息,本来想从学校入手,让把这个名额直接给她,却谁料,外语系有领导据理力争,寸步不让,妥协、商量后,才造成了两人同时来面试,将选择权交给进出口管理局的事儿。
她家人在管理局这边也找了关系,不过,人家只说了多多关照,没做出保证,赵芬芬心中觉得不妙,这才想刺激刺激曲灵,要是她因此考试时发挥失常,那就再好不过了。
却没料到,曲灵没咋样,赵芬芬却因为曲灵的话而吃了心。是啊,要是家里能力足够大,就直接把这个名额给自己了,又哪儿会多出个曲灵?
她是以知青的身份从插队的地方被推荐上大学的,虽然上山下乡的政策已经被取消,农村的知青们大批量的返城,但他们这些工农兵大学毕业生还是得遵循着“哪来哪去”的原则,回到来源地去。
肯定是不用回农村了,一般会被安排到县里或者市里。重新在外地参加工作,就不再是知青身份了,到时候再想调回燕市,难度增加的不止一点半点。
赵芬芬必须把握住毕业分配之前的这段时间。如今,曲灵来和自己抢名额,那必定是你死我活,她会不择手段!
知道了曲灵不是个善茬,赵芬芬也就不再斗嘴,自找没趣,她狠狠瞪了一眼曲灵,找了个离她较远的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那名女干事走进来,拿了两份试卷分别递给曲灵和赵芬芬,说:“这里有份卷子,请你们做一下,限时四十分钟。”
曲灵翻看着卷子,全是英译中和中译英的翻译题,粗略浏览下题目,要么是关于国家政策的,要么是关于机械介绍的,还有些商务谈判方面的内容。
曲灵心中大定。《燕市周刊》她期期都看,每次内容都会反复地研究,挑出其中文章做翻译训练,其中就有很多国家政策、商务信息方面的内容,很多专业性的术语她都非常清楚,后来去了机械厂,因着要给工人干部们当英语老师,涉及机械方面的单词她也学了很多。
这张试卷对她来说,除了题量大一些,需要书写的内容太多,四十分钟之内可能写不完外,没有什么难度。
她立刻拿了钢笔出来,又将装在包装盒里面的蓝黑钢笔水也拿出来,先在卷头写上自己的姓名,细细审题,稍做思考后开始下笔。
唰唰唰……
英雄牌钢笔笔尖滑动在纸张上的声音,非常好听,令曲灵沉浸其中。
那名女干事就坐在对面,曲灵和赵芬芬的中间处,背、颈挺直,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人。有她盯着,曲灵也不怕赵芬芬耍花样。手腕舞动着钢笔,到后来,手腕都麻木了,全凭着惯性在旋转。
女干事的目光先前还均匀地分在曲灵和赵芬芬两人身上,可是渐渐的,就被曲灵所吸引,她感受曲灵的手腕在跳舞,优美、快速,不一会儿,就将试卷上的大半空白都填满了。
她自然也是精通英文的,刚刚也看过题目,能以这样的速度翻译,说明几个问题,第一脑速非常快,可以在两种语言之间无缝连接,第二,不管是英文还是中文的组织语言能力都很强。就这速度,如果还能保持超高的准确率,那跟进口出处专业翻译的水平不相上下了。
反观赵芬芬,她的速度就正常许多,写几个单词,停下来思考一下,嘴巴里头念念有词,还要时不时往曲灵那边看一眼。一开始,她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不紧不慢的,可渐渐地,被离她老远的曲灵所打扰,心焦起来,也开始一味的求快,把自己的
节奏全都打乱了。
女干事看着她,一会儿挠头发,一会儿揉太阳穴,一会有又拿起笔帽在试卷上摔来摔去,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为焦躁的状态。
而曲灵,则一点都不受对方影响,即便是钢笔帽砸在试卷上的声音再响,赵芬芬拉椅子的声音多么刺耳,她都依旧保持着超快的书写速度。
直到女干事盯着手表,说了一声“时间到”,曲灵应声停下,将笔盖拧上,将敞开口的墨水瓶拧好,又返拧了下确认,最后从容地装进包装盒里。
而赵芬芬无动于衷,继续在试卷上书写着,干事只得又说了一句:“时间到了,不能再写了。”
赵芬芬就像没听见一样,直到女干事走过去,将她的手按住。
赵芬芬这才将笔扔到一边,有些颓然地摊在椅子上。
女干事将两人的卷子收好,说着:“你们等一会儿”,便离开了。
她刚一走,赵芬芬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曲灵从挎包里拿出第一机械厂奖励给自己的小搪瓷缸子,从墙根放着暖壶中倒了水,感受了下温度,轻轻吹吹热气,小口啜饮,眼神落在窗外,像是在欣赏风景。
那边的赵芬芬拍了一掌后,不光没有发泄心中的烦忧,反而将手摔得生疼,看着曲灵悠悠闲闲的样子,更加郁闷,一边揉着手心,一边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面试,千万不能让曲灵影响了自己的情绪,英语口语是自己的长项,是曲灵这个连外国人都没有见过的土老帽无论如何都赶不上的,一定要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出来才行!
她这样反复地劝慰着自己,渐渐地,也就平静下来。
却忽然,曲灵“嗤”笑一声转头,说了一句:“赵芬芬,我扫了一眼你的卷子,有好多题都没写啊,是不会吗?”她摇摇头,甩甩手腕儿,接着说:“不可能不会吧?那些题目多简单呀!你可是英语世家出身,比我这从来没有接触过英文的土老帽多学了二十来年的英文,咋可能不会呢?那就是太自信了!你觉得随便写写就能被录取是不是?真羡慕你,不像我,写得手腕都疼了!”
赵芬芬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情绪又被她激了上来,呼吸急促,咬牙切齿,简直恨不能扑上去揍这个可恶的女人几拳。以至于两男一女三名干部模样的人走进屋里来时,赵芬芬还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有些狰狞地看向门口。
走在最前头的那名女同志被吓了一跳,微微皱了下眉头,明显不高兴了。
赵芬芬连连忙揉揉僵硬起来的脸颊,朝着几人笑了笑,曲灵也赶紧捧着茶缸子,迅速跑到自己刚刚坐的位置处站着。
三人走了进来,在两人对面依次落座,还算客气地做了介绍
那名女同志叫吕敏,是翻译处笔译组的副组长,另外两名男同志,高一些的是人资处的主任,矮一些的翻译处的一名主任。
从这三人的语言、动作中,很容易分辨出,这位吕敏同志是决定这次面试成绩的最关键人物。
曲灵正襟危坐,脸上带着柔和又大方的微笑,分别跟三人问了好。
吕敏朝着曲灵和赵芬芬分别点头,而后说:“你们两个坐得近一些。”
曲灵连忙起身,往旁边挪蹭了几个位置,到三人正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赵芬芬明显慢了几拍,等曲灵坐下之后,才慢腾腾地挪过来,在和曲灵隔着一个位置的椅子上坐下。
吕敏主任分别让两人用英文做自我介绍。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不管是曲灵还是赵芬芬,都做得不错。
看得出来,吕敏对二人的口语水平很满意。
接下来,就是英语提问的环节。两人不偏不倚,一人一个问题,轮番被问。
英语口语相对于书面语,对曲灵来说,难度更大一些,没法像笔试那般顺畅流利的表达,她精神高度集中,仔细聆听者吕敏的提问,而后不着急回答,在脑子组织好语言之后,再缓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虽然有些单词发音不标准,带着浓重的中式口音,但语法正确,语句流畅,表达的意思清晰明了。
而赵芬芬眼看着吕敏对曲灵露出满意的表情,那些被暂时压抑住的激动情绪又涌出来,让她在回答问题时,出现了明显的卡顿,越着急,就越想不出来那个单词是什么,幸好,吕敏也太为难她,出声提醒了她一句,才算是顺了过来。
之后,赵芬芬的表现每况愈下。
吕敏不由得暗自摇头。她跟赵芬芬家人虽然不熟,但都算认识,知道彼此的姓名,攀攀关系的话,勉强也能算个同门师兄弟,所以,她家人托人求到他这里的时候,她没有一口拒绝,说是会关照。
如果这两个女孩子是同等条件,吕敏肯定就选择赵芬芬了,但不管是英文书面翻译水平,还是临场发挥能力,甚至是心理素质,执行力、服从力,她都比曲灵要差了太多。
赵芬芬口语确实比曲灵要标准太多,但这次的实习职位是笔译,主要还是考察笔杆子的能力,赵芬芬的口语虽好,但并不占据明显的优势。
吕敏实在没有办法昧着良心选择赵芬芬。
这次的考试,没有当场宣布结果,吕敏跟曲灵和赵芬芬分别握手,笑着说:“两位同志回去等消息吧,我们会在一周之内,把消息通知到经贸大学外语系。”
曲灵笑着,一一跟三位老师道谢,说着“老师辛苦了”,然后就道别,转身离开。赵芬芬却没走,忽然就拉住了吕敏的手,说:“吕阿姨,我听我妈妈说,你们算起来,还是同门师姐妹呢,这次我过来之前,我妈专门叮嘱我,吕阿姨是自己人,就正常发挥就行。可是,我在考试的时候,那位叫曲灵的女同志一直发出噪声,让我静不下下来……”
赵芬芬觑了觑吕敏,见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因为自己提到了妈妈而有所亲近,对于讲的曲灵的坏话也不感兴趣的样子,顿时有些后悔。
吕敏开口:“这次考试是公平公正的,人事劳资的同志还有翻译处的同志都在,我们会一起商量面试结果,赵芬芬同志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听到这句话,赵芬芬有些失望,她知道自己笔试考得没有曲灵好,面试时又频繁失误,所以,她临时起意,想要跟吕敏主任套套交情,也让另外两位领导知道自己和吕敏的这层关系,希望他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却没想到,吕敏主任看起来并不吃这一套。
她只好悻悻离开。
躲在门口,将赵芬芬的话听个一清二楚的曲灵赶紧快走几步,出了机械进出口管理局的大门,走向对面的公交车站。
等公交车的时候,她看见了赵芬芬从大门口出来,然后往相反的方向而去。曲灵猜测,她是回家找妈想办法去了。
虽然今天的考试明显占
了优势,但曲灵仍然不能放松,无数次的经历让她知道,有时候考得好不好不重要,有没有够硬的后台关系才最重要。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她没有可依靠的后台,只希望吕敏主任等人是不看关系、背景,只看成绩的正直人吧。
隔天下午,刚休完午休,陪着白小梅去取了班广志寄过来的邮包,又吃了些邮包里的好吃的,两人便去了教室,等待上课。
白小梅和班广志正式确立了关系,准备等白小梅毕业后,就立刻订婚。白小梅见过了班广志的家长,也写信回了老家,告知了这件事儿,她父母自然是非常支持的,让她放假的时候把班广志带回去。
两人在双方家长那里过了明路,来往就频繁起来,班广志三天两头的写信、寄东西,白小梅一抽出时间来,就去班家看望二老,彼此之间相处得越来越好。
来到教室,曲灵就发现桌子上压着一封信,牛皮纸的信封上只写了曲灵同志收几个歪七扭八的字,并没有署名。
曲灵好奇地拆开来,看了几眼,发现这居然是一封情书。信里面的字迹和信封上的字迹区别很大,用着“喜欢”和“爱”这样大胆奔放的词句,并约曲灵今天晚上8点去学校的小树林见面。
曲灵看信的时候没有背着白小梅,被她看得一清二楚,谈了恋爱的她对这些尤为敏感,十分激动地说:“这是谁啊,字真好看,信写得也很有文采,就是太露骨了些,让人看着都脸红。曲灵,晚上你会去吗?”
曲灵摇摇头,顺手就将信撕个粉碎,说:“这人藏头露尾的,连个落款都没有,谁知道什么阴谋诡计!”
白小梅有些雀跃的心立刻冷静下来,顺着曲灵的思路点头,“是啊,细想确实不靠谱。”这年头,大家表达爱情的方式都是含蓄的,这样露骨的词语落实在纸面上,要是被人看见了,少不得就是一场风波,他们这些被选出来的工农兵学员,还不至于犯这种错误。
她推推旁边桌的人,问着:“刚刚有人在曲灵的座位停留过吗?”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有注意,便愈加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隔天课间,曲灵和白小梅结伴去上厕所,一回来,桌子上又多了一封信,那字迹,跟昨天那封信上的一模一样,这次,曲灵连拆都没拆,本来打算将信封连带着里面的信纸全都撕碎扔掉,但想了想,却把这封信塞到挎包里。
又一天过去,下午课程全都上完,曲灵准备带着书本去图书馆做自习的时候,刚走出教室门,就被一个身高一米七零左右,长相白净,相貌清秀的男同学给拦住了。
曲灵知道这人,英语(乙)班的康锋,隔壁津门人,挺多才多艺的,年年系里联欢的时候打快板,唱三句半,算是系里的文艺骨干。
“曲灵同学,我写的信,你都收到了没?”康锋脸上没有一丝的腼腆,带着些质问,说:“我在小树林等了你两晚,你都没去。”
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同学,康锋说话的时候丝毫没有避讳,让全班同学都听了去。
曲灵心里头“咯噔”一下,意识到,这确实不是想和自己搞对象的,是要坑自己的啊!
第52章
粉碎阴谋曲灵连忙严肃了脸,利用自己……
曲灵连忙严肃了脸,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教训着康锋:“康锋同学,原来是你,我正愁找不到是谁呢!你公然违反学校纪律,居然还敢给女同学写求爱信,约女同志深更半夜去小树林,你安的是什么心!”
学校里谈恋爱这事儿,是官不举民不究,只要老师没发现,就不算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同学们之中,偷偷谈恋爱的也有几对儿,维持着低调小心就好。
大家都知道毕业之后就是各回各家的,也许老家还有对象等着,即使谈恋爱也只不过就是短暂的调剂罢了,这样的感情,曲灵自然不需要,以前也不是没被人追求过,只不过都被她礼貌地拒绝了。
但康锋这幅高调丝毫不避讳的样子,没有猫腻才怪了!
曲灵此话一出,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白小梅在一旁跟着帮腔,说:“就是,我看康锋你就是不怀好意!是不是想耍流氓?”
完全没有料到事态发展的康锋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忙为自己申辩:“我不是想耍流氓,就是想和曲灵处对象。”
“违反学校纪律,却违反的这么光明正大,一点都不以为耻!”曲灵转头,对着围过来的刘建国说:“麻烦你了班长,帮我请系里的李春亮老师过来,我怀疑康锋居心不良、思想腐坏,必须把这件事儿反映到学校那里!”
康锋更加愕然,双手举起来,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嘴巴蠕动着一直在不停地说着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曲灵处对象。
刘建国就很犹豫,他们宿舍和英语(乙)班的宿舍是混住着的,跟康锋十分熟悉,虽然不知道康锋这是抽的哪门子疯,但还是下意识想要维护哥们,就试图和稀泥说着:“曲灵同志,大家都是一个系的,康锋也没干什么过分的事儿,眼看着就要毕业了,我看就算了,别找老师来了,行不行?”
如今学校里拨乱反正,学生的权利被收了回来,教务处、政教处等部门重新发挥职能,再不是学生管理、教育老师的时候了。
见刘建国不愿意去,曲灵也没有勉强他,又朝着刘卫东说:“你帮我去一趟,可以吗?”
刘卫东犹豫着,看看刘建国,看看康锋,又看看曲灵,嘴巴嗫嚅着,瞧着也像是要劝说曲灵息事宁人的意思,这时候,王芳芳却忽然站了出来,说:“我去。”
曲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芳芳就已经跑了出去。
刘建国想叫她,都叫不住。
曲灵却没想到王芳芳替她出头了,只用略带着失望和谴责的目光看了刘卫东。刘卫东同刘建国一样,也是班干部,班干部就该负起责任来才行。
刘卫东有些羞惭地低下头去,而后又觉自己不该是这样的表情,连忙又抬起头来,凑过了一点,小声跟曲灵说:“我是为你好,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去,总是女的吃亏!你还嫌闹的不够大,这下好了,老师来了,整个学校都知道了!”
曲灵就是想把事情闹大了才好,康锋目的不单纯,就是得把这事儿放在阳光之下,才能把那些龌龊见不得光的通通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