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唧唧的猫
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短短几秒,他的眼睫动了动。
徐依童忍着羞意,选择直视余戈的眼睛,等着他回答。她并不想逃避,也不愿错过他的任何反应。
其实刚刚对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徐依童心里充满了勇气。可是喜欢这件事,本来就是不安定的。所以一向都自信的她,此刻也不免有些犯愁:自己会错意了吗?还是太心急了?
她正想着,听到他问。
“是哪种喜欢。”
这是个让人有点迷惑的问题。喜欢还能分种类?徐依童一边奇怪,一边开始思索。
生理性的喜欢?不行,太浅薄。
不愿让你孤单一人的喜欢?不行,太矫情。
想要天天见到你的喜欢?不行,太委婉。
徐依童打了几次腹稿,又一一否决。
越是想给余戈一个完美的回答,就越焦灼——什么都不能完整表达自己这份心意。
见她表情变得忧愁,几次三番地张嘴,却始终回不了话,余戈平静地换了个问题:“你喜欢我什么。”
是一时兴起,还是因为他特殊的职业,又或者,只是单纯为了消遣。
这是他最在意的。
很早就开始在意,可就在今天,在这个时刻,余戈突然想要求证清楚。
余戈知道自己性格的缺陷,所以控制着语气,希望如往常一样镇定,不带多余的情感。这样就能显得他没有在逼问她。
这下,徐依童更答不上来了。
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有多尖锐,她答不上来。
只是太匆忙了。
无论是这个场合,还是这些问题。都显得太匆忙了。
徐依童不想那么急躁,她要让余戈知道,自己是真心对待他的。所以在‘喜欢他’这个话题变得深入后,有些重要的话,她必须要斟酌了才能说。
但她又没什么文采,单纯靠几句话,好像过于苍白,显得很没有分量。她至少应该约一个高档的西餐厅,或者定一个大酒店,布置好了鲜花气球,然后在那种庄重浪漫的环境下,再正式地对余戈剖白她的心意。
于是徐依童说:“现在时间太赶了,陈逾征还在等我。”
“......”
余戈明显愣了下。
他们的目光对上,她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很真挚:“你问的这些,我想好好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可以吗?”
期待落了空,余戈表情也没变化。
尽管,他想听到的不是这个。
或许,是他不该问这么多。
感受到了徐依童态度的变化,余戈撇开脸,挺直的脊背微绷,压抑着想要向她道歉的冲动。
他突然厌恶起了自己敏感多疑的性格。
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没那么重要不是吗。就算她只是打算戏弄他一下,余戈好像也没办法了。
无言片刻,余戈缓缓低下眼眸,上下嘴唇轻碰,“没关系。”
“什么?”
“没什么。”
他答应了徐依童的要求。
*
徐依童本来不打算和陈逾征去吃饭。此刻她满腹心事,只想快点回家,赶紧准备一下自己的‘陈情书’。但虹桥天地离市中心有点远,加上天气原因,不太好打车,徐依童最后还是坐上了陈逾征的车。
一上车,陈逾征就戴上了蓝牙耳机。
徐依童听语气就知道他在跟谁聊天。她将视线转向车窗外。
暖气刚开,玻璃窗起了一层雾,徐依童用手擦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出来。外面起了一阵风,路边的树都被刮得东倒西歪,叶落了一条街。今天天气真不好啊,看着就很冷。不知道怎么,心里空落落的。
她什么时候也开始伤春秋悲了。
徐依童发了会儿呆,想起了余戈。自然而然,又想到和他最后的对话。说不上来,她总觉得他那句‘没关系’很怪。
为什么是没关系呢。
她觉得自己快魔怔了,竟然在这种小事情上纠结半天。其实大概率就是他随口的一句话,并不重要,也没深意,可她心里总是放不下。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结果,徐依童决定直接发消息问问余戈。
-珍珍:【你刚刚说的那个没关系】
-珍珍:【是说我考虑多久没关系,还是给你的答复没关系?】
拉着他的对话框刷新了几次,迟迟没有等到回复。
...
...
陈逾征的电话讲了十分钟,基本都是他在说。徐依童思绪被打断了几次。
“你哥?见到了啊。”陈逾征语气随意,“他心情好像不怎么好呢。”
那边询问了句。
陈逾征:“不知道啊,反正他就没高兴过,也正常吧。”
他无心的一句,落到徐依童耳朵里,却变了味。她忍不住插嘴:“你看错了吧。”
陈逾征:“看错什么。”
“你说余戈心情不好。”
“确实挺不好的啊。”
她跟他较真起来:“你懂个屁,你又不了解余戈。”
陈逾征呛她:“哦,那你懂?”
“反正比你懂。”
“别搞笑了。”
徐依童看到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还这个不高兴,那个不高兴,我们这个家里最没眼力见的就是你。”
陈逾征:“人身攻击?”
“骂的就是你。”
他们吵到最激烈的时候,徐依童的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
小鱼:【你不想回答,没关系。】
她的声音突兀地消失了。
逐字逐句地看。
脑子有瞬间的短路。反应过来这句话代表的意思后,余戈那个一直让她不解的眼神、语言、动作,在一瞬间,迷雾散开,徐依童终于能想通了。
这句‘没关系’,是余戈在责问他自己。
徐依童攥紧手机,语气急促:“掉头,把我送回去。”
“干什么。”陈逾征莫名其妙:“这段路不能掉头。”
“算了,你先停车。”
陈逾征以为她赌气:“这么大脾气,你更年期到了?”
“随便找个地把我放下来,我自己打个车回去。”
陈逾征无奈,踩了一脚刹车,“大姐,你别闹了行吗?”
“我真没跟你开玩笑。”
“你回去干嘛啊?”
“我要去找余戈。”
陈逾征:“你病情什么时候这么严重了?”
徐依童没工夫跟他多说,“停车!”
*
外面的雨还在下。车打着双闪,靠路边停下。
见徐依童过马路那个架势,都替她着急。陈逾征降下车窗,朝着她背影喊,“你他妈走斑马线啊!”
徐依童已经听不到他的喊叫了,她怕余戈走远了。
跑到一个公交站台下,她一边焦急地眺望着远处的出租车,一边拨通余戈的电话。
其实可以发消息解释,可她现在突然很想见到余戈,当面把话跟他说清楚。
电话提示接通的那一刻,徐依童迫不及待地喂了声,“你走了吗?”
余戈静了静,“什么。”
“你还在不在那?我想见你,现在。”几句话被她说的凌乱无序,“你误会了,我不是不想回答你的问题,也不是回答不出来。你别伤心。”
余戈:“你在哪。”
徐依童思绪混乱,环顾四周,气都没喘匀,一会儿说自己在公交站台,一会儿又说旁边有个很大的米奇雕塑,附近还有个4S店,4S店旁边是个酒店。
听完乱糟糟的一顿形容后,余戈说:“知道了,在那等我。”
...
...
被冷风吹了半晌,徐依童发热的脑子才渐渐平静下来。把自己定位发给他后,她将冲锋衣的帽子拉上,双臂抱膝,蜷成一团,借此来抵御寒冷。
等待的时候总是很漫长。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脚边都是打湿的枯黄叶。这座城市的秋冬总是格外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