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图样先森
而与之格格不入的,是已经穿戴完毕的太太,她挽着温柔的发髻,背影单薄,正静静地伫立在阳台上发呆。
佣人不敢问,默默打扫。
方咛发现佣人,走回卧室,从包里找出钱包,掏出一张卡,递给佣人。
佣人不太理解:“太太,您这是……”
“辛苦了,打扫的时候小心点,别被玻璃渣划破了手。”
听到这句话,佣人下意识看了眼太太的手。
细长的手指上贴着几块创可贴。
佣人没有收下那张卡,但一上午后,等她终于打扫完,却发现太太把那张卡留在了一楼客厅里的桌上,她拿起卡想等太太回家后还给太太,而负责其他区域的佣人则说,太太去港城了,这两天恐怕回不来。
与此同时,此时正回乡祭祖的黎雅博也从保镖那里得知了方咛去港城的行程。
他给方咛打了通电话过去。
一接起,男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温声细语地问她:“在干什么?”
“在等飞机,”方咛主动说,“我打算去港城逛一逛。”
黎雅博说:“想逛街的话,栌城也可以逛,何必还要跑到港城去。”
“栌城都逛遍了,没什么意思,”顿了顿,方咛问,“你这几天有穿新衣服吗?”
黎雅博不解:“什么新衣服?”
“你没听过吗?过新年要穿新衣。”
黎雅博笑了:“原来是这样,我小时候好像听过,但我们家不讲究这个。”
方咛一点也不惊讶。
他怎么会讲究这个,对他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来说,只要他想,随时都有新衣服穿。
但她穷,所以一件新衣服对她来说,是那时候最大的盼头。
可惜那时没人给她买。直到上大学后,她才用自己兼职赚到的第一笔钱,给自己买了件新年穿的新衣服。
方咛轻声:“我想趁着新年,给自己买几件喜庆的新衣服,你要吗?我逛街的时候也给你看看。”
男人在那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方咛以为信号出问题了,说要挂电话了,黎雅博这才启唇,试探地低声问她:“那你会给我买吗?”
“嗯。”
方咛补充:“虽然是用你的钱。”
隔着一千余公里,男人在那头笑出了声,他柔声说。
“没关系,只要是你买的,那就是你送给我的。”
第40章
对他的回答,方咛显然是没怎么料到的。
她因他的话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个、我要登机了。”
而黎雅博不否认,自己是有些惊喜她的举动,但他也不傻。
“好,路上小心,Byebye。”
“等等……”方咛忽然想到什么,“你们家那边,你有跟那些长辈们解释为什么我今年没去吗?”
黎雅博没说话。
好像一早想到方咛会提这个,如此她刚刚的示好也有了合理的动机。
猜测得以验证,代表方咛的一切行为还在他的控制范围内,可并没有舒心的感觉。
似乎自己宁愿她主动的示好是莫名且奇怪的,虽然可疑,但至少他不会知道。
方咛:“喂?”
黎雅博淡淡说:“放心。”
“……好,那byebye。”
听了数秒对面挂断后的空音,黎雅博收起手机。
精心装潢的黎家祠堂内,众子孙辈恭敬地站至一旁,黎雅博从人手里接过点燃的香,双手将香举至额前,屈膝跪在祖辈牌位前,状似虔诚地闭上眼。
闭眼,想的依旧是刚刚和方咛的那通电话。
早知她不会甘心被留在栌城。
早知她不会那么体贴,买件衣服还能想到他。
她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帮他挑衣服,她那么怕他,不情愿和他在一起,无论他穿什么,在她面前都是一头装斯文的禽兽。
黎雅博很明白这些。
他明白方咛不过是想让他为她在长辈们面前进言做戏,好能稳住她黎太太的位置。
可是。
大多女人都会替自己的丈夫置办行头,也不知她从前做黎太太的时候,有没有为当时还活着的父亲买过一件衣服。
……
一切理智外无意义的想象都掩埋在男人那平静无澜的面色下,于供奉着祖辈的祠堂上想这些显然不合适,黎雅博平静睁眼,起身插香。
一旁几个穿着唐褂的叔伯吩咐说:“你细佬今年冇返嚟,帮佢都上柱香。(你弟弟今年没回乡,帮他也上柱香)”
黎雅博应声,拿香的时候除了弟弟那份,又多拿了一人份。
伯父提醒他香的数量拿错了。
他微微一笑,并未纠正,反倒不动声色地解释:“阿伯唔记得咗,我仲要帮我后母装香。(伯父忘了,我还要替我继母上一炷香)”
叔伯们的表情一时都有些诧异。
若不是黎雅博提起,压根没人会在意黎一明的那位遗孀今年没来。
手无寸铁的女人,结婚三年,未曾给黎氏添丁,一融不进家族,二没能力管事业,三在遗产的分配上,也不过只分到了一些蝇头小利,对黎氏来说可有可无。
黎一明死了,她没了生育的价值,还以为自遗产的分配尘埃落定后,这女人迟早出局,却没想到黎雅博倒很给父亲面子,依旧愿意养着她。
黎雅博明显很护着她,叔伯们自然不好再阻拦。
晚些时候用餐,菜色琳琅的圆桌上,重视香火的长辈问起黎雅博。
如今他老爸黎一明去世了,由他这个长子接管黎氏,家里的事业和香火都自然以他为重,责任不小。
港城那边的媒体近日拍到他的未婚妻沈小姐频频出入会所,标题还起得极为吸睛,什么“胃口大开,男模派对好生凶猛”,可黎氏这边始终没有反应,情断分手的事实愈发做实。
有大胆的记者直接将电话打到了黎氏,得到的只有“sorry,老板嘅事我哋唔清楚”这类大陆公关式的敷衍回答。
长辈们问起,黎雅博的态度也同样模棱两可。
他说是二人有些矛盾,原因在自己,不干沈小姐的事,桌上都是男人,知道他这是嘴上给足女方面子,实际就是要甩了女方,不再多问。
沈氏在港城说一不二,错失这么一个联姻对象,未免可惜。
一家人吃饭老说外人也不合适,这时一个辈分颇高头发花白的长辈提到好久不见的二叔公,往年他一家总能来齐,今年他家却一个没到。
黎雅博面不改色地说,二叔公这段时间身体抱恙,带着家人出国度假去了。
听黎雅博这么说,其他几个叔公脸上的笑容顿时维持得有些勉强。
身体不好,没精力回来祭祖,倒是有精力去国外度假。
不过理由再烂又如何,只要没人质疑,那这就是事实。
席间几个穿得很喜庆的小朋友过来拜年,走到黎雅博面前时,大人特意交代要多跟叔叔说点吉利话。
黎雅博配合地弯下腰来,英俊深邃的五官温和至极,透着长辈对晚辈那最直白的慈爱。
几个小朋友嘴甜,黎雅博笑着给了红包,顺便也夸了句他们的衣服很漂亮。
他打趣道:“好靓啊,边个畀你哋买嘅?(好漂亮啊,谁给你们买的)”
小朋友们乖巧地说:“妈咪买嘅。”
揉着其中一个小朋友的头顶,黎雅博轻声说:“咁幸福呀。”
小朋友们走后,邻座的阿伯以为黎雅博是喜欢小孩,拍着他的肩膀说:“唔拍拖唔结婚都冇所谓,仔都要生丫,男人,总要传宗接代嘅嘛。(不谈恋爱不结婚无所谓,但小孩一定要生)”
黎雅博淡淡地笑。
他从没想过找个女人来替自己生小孩。
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将来会是个好父亲。
如今沈司渝还在利用媒体舆论跟他僵持着关系,倘若是方咛为他生孩子……而且她也愿意生,那么生出来的孩子应该叫他什么,又应该叫黎一明什么?
荒唐的想象一瞬而过,连自己都觉得是种臆想,她不会愿意的,黎雅博垂眼,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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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登机后,方咛稍稍松了口气。
她很清楚自己的借口拙劣,但只要黎雅博没有刨根问底,港城还是能冒险去一趟。
黎氏有权,即使在港城也不乏遍地资产,资本为先的港城同时也需要富豪们的支持。
方咛依旧坐在车子后排,跟随她一同前来的保镖坐在前排,右舵的司机是本地人,即使是在马路紧俏的港城,也能穿梭通畅。
车子停下,司机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太太,到了。”
寸土寸金的港城中环,六十余万呎的购物广场伫立其中,但这并不是黎氏的产业,而属于沈氏。
身穿制服的销售顾问笑容满面地等候在大门口,港城的天气不错,刚下车,一把遮光的伞便贴心地为方咛挡去了紫外线。
顾问带方咛坐上直达门店的电梯,进入门店后,略过门口排队的客人们,顾问径直带方咛来到里间安静的VVIP贵宾室,茶点和饮品早已准备好。
昨天到港城时方咛已经在线上选了几套衣服,很快身材曼妙的模特们便穿着这些衣服出现在了她面前。
模特有男有女,因为方咛昨天还选了几套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