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图样先森
又约莫过了半个钟,其他人陆续来齐,包括方咛今天真正要见的人。
沈司渝还是老样子,没一会儿,便借口坐着太无聊,要出去抽根烟,顺便带走了方咛。
方咛是不抽烟的,不过太太们谁也不在意这是不是借口。
太太们只会在两个人走了之后调侃几句。
“没想到沈小姐还挺痴情的,分手被甩的新闻都过这么久了,还想着讨好她这个‘小婆婆’呢。”
“你说她条件也不差,怎么就非要吊死在黎雅博身上?倒贴这么久,也不嫌掉面子。”
“废话,年纪轻轻就是董事长,集团话语权牢牢握在手里,她嫁过去就是董事长夫人,一老公自身条件就好,多少人眼里的钻石王老五,不乱搞男女关系,二不用伺候公公婆婆,就方咛这个小婆婆,年纪比她还小,肯定压不过她,三嫁了这么一个老公,以后回娘家说话都有分量,你们看着她是倒贴,其实人家早就把自己以后的人生都算好了。”
真正聪明的女人,连同自己的婚姻都会换算成利益。
在座的都不是蠢女人,自然没人反驳。
“不乱搞男女关系?”一个太太忽然笑了。
“他父亲以前花名在外,儿子遗传爸,指不定背后玩得有多花呢,只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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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沈司渝带着方咛坐上电梯,来到了大厦某层的新套房。
沈司渝刷开门,一道不耐烦的老者声音便传来。
“怎么这么慢?”
先让方咛进来,接着沈司渝笑眯眯地关门:“二叔公别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人家嘴巴最多了。”
老者一声冷哼。
二叔公还是那副熟悉的打扮,一身盘扣的唐装,坐在装备齐全的轮椅上,花白的头发和苍老的五官非但不显得慈祥,完全没有老人的温和,反倒看上去严肃不近人情。
方咛注意到二叔公正坐在一张麻将桌前,而周身的三个位置是空的。
“打麻将?”方咛问。
沈司渝眨眼:“是啊,每次坐在一起都是干聊,多没意思,今天咱们边摸张边聊。”
沈大小姐随性惯了,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方咛只好坐下。
待坐下后,她看着缺的一方,不禁问:“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二叔公冷呵一声:“原来你还知道打麻将要四个人啊。”
二叔公对方咛的印象一直不太好,从她麻雀飞上枝头嫁给黎一明那时候起就是这样,即使现在他们能坐在一张麻将桌上,也不代表他就愿意看得起这位灰姑娘了。
讽刺完方咛,二叔公不满地敲了敲桌子,看向沈司渝。
“怎么还没来?跟长辈见面还迟到,他还有没有规矩了?”
方咛也看向沈司渝:“谁要来?”
沈司渝勾唇,刚要开口,下一秒,门被叩响。
沈司渝问:“谁啊?”
回答她的是门外保镖的声音:“小姐,人来了。”
沈司渝起身,冲方咛神秘地眨眨眼,接着轻盈而优雅地绕过麻将桌,打开门。
在看到来人时,她没能忍住惊艳的目光。
她惊喜地说:“哇弟弟,好久不见,你真的变帅了好多哦。”
方咛循声望去。
在看到人后,呆住的同时,她惊讶地睁大了眼。
三年不见,他真的长高了很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
身量挺拔的少年长成人,连同轮廓和身体都变得硬朗了。
他的肩颈不再单薄,脸蛋也不再稚嫩,那头蓬松得像小狗似的卷发被剪得很短,唯有那双遗传了他父亲的混血眼,还是记忆中漂亮而深邃的模样,却也不再神采飞扬、干净意气,而充斥着和成人无两样的淡漠和复杂。
方咛是真的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黎雅学。
他明明不愿意回家,不愿意见自己的亲哥哥,也不愿意见她。
没想到她能见到他,居然是通过沈司渝。
方咛嗫喏着嘴唇。
黎雅学叫了声二叔公,接着在方咛惊诧的目光中,与她短暂的对视了一眼,没有开口。
沈司渝见黎雅学的表情冷淡,打趣地问:“弟弟,怎么不跟你继母打个招呼啊?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那是以前。”黎雅学说。
方咛:“……”
有些冷漠的回答,比记忆中更低沉的声音,甚至还有些沙哑。
那道清脆的少年音再也听不到了。
方咛想。
她明明是很期待见到雅学的,今年,黎雅博好不容易松口允许雅学回来,他却忽然来了脾气,任性地放了鸽子。
她以为就连今年也见不到雅学了。
可现在雅学出现在了这里,比起欣喜,方咛心中更多的是无所适从、以及深深的不安。
他是什么时候跟沈司渝联系上的?又是什么时候跟二叔公联系上的?
他跟他们联系的契机和理由又是什么?
如果他知道她跟沈司渝以及二叔公的协约,那么他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代表了他也知道了?
方咛一肚子的疑问,但她不能问。
就如同她此时没有办法正常地面对他、关心他,问他这几年在国外过得好不好。
黎雅学在麻将桌前坐下,方咛却忽然站起了身。
沈司渝问:“怎么了?”
“……我去趟洗手间。”
她转身的背影有些匆忙,二叔公嗤了声,沈司渝则是似笑非笑地望着黎雅学。
黎雅学恍若未见,把玩着手中的发财牌,半分钟后,他也站了起来。
沈司渝:“去哪儿啊弟弟?”
黎雅学将食指和中指抵在嘴角,熟练比了个抽烟的动作。
“反正还没开始打,无聊,我去抽根烟。”
第47章
散漫的动作是如此熟稔,让沈司渝有一瞬间的错愕。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黎雅学的形象最大限度仍停留在她还在和黎雅博交往的那段时间。
一个脸蛋漂亮的、性格可爱的小混血。
那时候她和黎雅博还算旁人眼中的恩爱,常出双入对,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参加年级联谊。
国内的黎伯父很少联络他,唯一每周不变的,来自故乡的、家人的问候,是黎雅学的电话。
小男孩用稚气的声音叫着大哥,问他什么时候放假,担忧自己的小马驹最近胃口不好,抱怨马术教练脾气太差,想让大哥回来教他。
而黎雅博的声音总是温柔的、耐心的。
沈司渝在家中也有兄弟,可与其说那些人是她的兄弟,更不如说是家族财产的竞争者。
温柔的兄长形象,同时也是她所渴望的。
于是她没能抵挡住,在男人完美而儒雅的伪装中,逐步沦陷。
沈司渝回过神,忽地一笑。
她被骗了,黎雅学也被骗了。
原本她联合黎柏华,只是想查传言中那份保存在国外、神龙不见尾的遗嘱是否真的存在。
谁知抽丝剥茧,竟越查越多。
不但查到了那份秘密遗嘱,以及保管遗嘱的陈律师,甚至还查到了当年导致黎伯父当场丧命的那辆货车,肇事司机的家属在人死之后拿到的巨额补偿,打款方来自国外的一家空壳公司。
再往前追溯,黎雅学的母亲也死于一场车祸。
肇事司机入狱,他的家属同样拿到了巨额补偿。
而那家空壳公司的前身,别人或许不知,但沈司渝知道。
那是黎雅博在伦敦留学时期,为了做股票和朋友创立的一家公司。
国外的股票市场可操作性大,他积攒人脉、四处入局,利用公司不断买入,硬生生将一支垃圾股炒到了市场高价,再迅速抛售,卷走了无数散户的钱。
那一夜,他化身为一只资本的恶鬼,伤害了无数家庭,赚了近千万英镑。
也重新获得了黎伯父的关注。
可白天,他仍旧是风度翩翩的眼镜绅士,是所有同学眼中最优秀的华人校友代表。
当查到这些时,沈司渝那一刻的内心,竟丝毫没有害怕。
或许早就料到这个男人的内里就是一只贪婪而可恨的恶鬼。
所以才更让她兴奋。
一想到这头作恶多端的恶鬼,最终会栽在她的手里,任由她搓扁揉圆。
真是太期待这一天了。
已经越来越近了。
沈司渝期待地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可下一秒,不解风情的二叔公失礼地打断了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