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宝酥
男生步履骤停。
屏幕里,有小树口袋十多分钟前单独发来的微信私聊:
仅一条。
一个表情包,去社恐喷雾。
第27章 第二十七颗板栗gelato
她什么时候发的?迟知雨愣在那,他全程戒备,预判和等待她们的招数,完全没注意到这条不知何时钻入手机的消息。
他又看一遍。
心像个铃铛,被一缕微风曳了两下,叮叮的。
他选择不回复。
回到吧台后,女生转过脸来质问他:“我锅里东西你塞的?”
迟知雨视线在她脸上短促地停留一下:“嗯,我吃不完,谁拿的谁解决。”
“鸽子都比你吃的多,”她嘟哝着,“你就该带个宝宝碗出门。”
迟知雨呵一声:“帮你省钱还不乐意?”
舒栗翻出手机里的优惠套餐界面,示意他看:“这是团券,跟自助餐差不多,你吃的越少,我亏得越多。”
“哦。”迟知雨倾身上前,看着那页面,一个没忍住,问出口:“消息没发错人吧?”
他声音很低,是看不见的蜻蜓,降停在只有他们两个能注意的距离,能被周遭喧嚣轻易撵跑。然而舒栗抓到了,眨眨眼:“没有啊。”
“我可不社恐。”他拿起筷子,夹出一块芝心年糕,咬下半段,嚣张嚼动。
合着她白担心。舒栗放下手机,也继续对付自己酱碟里的肉片:“嗯,你是不社恐,你只是突然声带受损变得说话困难。”
迟知雨:“说什么,你们女生话这么密,我也很难加入吧。”
当个听众也不赖,还别有收获。
舒栗掂拳思考少刻,灵光乍闪,拉一把朋友胳膊:“她也玩星露谷,你们老乡见老乡。”
西瓜片啃到一半的女生抬眸,有点意外:“啊?他也玩?”
迟知雨马上回:“不太玩了。”
梁颂宜佯装抹泪心酸:“我也是。当了老师之后谁还有空钓鱼挖矿,一心灌溉祖国的花朵。”
迟知雨趁势加入话题:“你俩同所师范毕业的?”
“对。”梁颂宜又问:“你呢,在哪念书?”
迟知雨顿住,瞥一眼舒栗,原来她并未跟朋友透露他任何个人隐私……她们到底有没有深聊过关于他的内容?
还是说她在意的,只有他一张空壳?
他犹疑一下,终究坦然回答:“哥大。”
梁颂宜眉微展动,又捡了角西瓜咬一口:“CU?”
“嗯。”
“我大三那会儿也想申的,还想去NYU。托福都考了。”
“后来怎么留国内了?”
梁颂宜风轻云淡地吐出四个字:“因为软弱。我受不了凡事都得自己来,我无法想象陌生的环境,全新的生活。改变是很值得振奋,但也非常恐怖。我的恐惧超出期待太多了,所以放弃了。”
迟知雨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原来承认软弱是这么简单、轻巧的事,就像把瓜瓤咽进去,再把黑色的籽吐出来。只因身体不想接受这一粒微不足道的异物,又或者,放任它吃进肚子也没关系。
她又拍拍自己朋友一边肩膀,歪着头:“她就不一样啦——”
迟知雨的双目回到舒栗脑后,她哪来的这么多形态各异的卡通抓夹:“哪儿不一样?”
他应该知道答案。
可又想从她朋友口中听见,另一种,另一个视角。
舒栗的朋友和她一样抽象,口气浮夸:“她是树诶!”
迟知雨哼笑一声,假意求教:“为什么是树?”
舒栗佯愠拍她胳膊,阻止朋友继续胡言乱语,别再给这个本来就擅长口吐信子的少爷提供素材了好么。
“你少说两句吧你。”她拿起纸巾就要堵嘴。
梁颂宜却噘高双唇,撒娇示意她给自己擦,舒栗缩缩下巴,呃一声,没辙地给她揩了两下。这个途中,她直勾勾地看着迟知雨,似是炫耀,然后将话说完,言辞奥妙:
“因为抱起来可解压了。”
—
出商场途中,有经过一家门头极精致的gelato,迟知雨停步,问两位女生要不要吃。他的家教实在不允许他心安理得接受女士的消费,务必以其他方式还报。
“好啊。”她们完全不推辞,齐刷刷弯腰,怼到橱窗玻璃外,看里头大型调色盘一般的冰淇淋品类。
舒栗选了青白双球,开心果和香草;而梁颂宜是红紫色的草莓和浆果。
等蛋托攥到手里,两人又自顾自地cheers合照。查看彼此手机里的相片时,她们又像叽叽喳喳攒簇的小鸟,碎碎声,清脆不吵闹:
“哎,你那个角度更好看欸。”
“有吗?感觉差不多吧。”
“一会儿走之前把你的图drop给我。”
“好呀。”
“直接给我调过色的,我懒得弄了。”
“ok,包你满意。”
付完款的迟知雨在一旁留心,也情不自禁地勾动嘴角。他都说了,当听众很好,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当主角。
舒栗利索地弄好图片参数,回头找迟知雨。
女孩子吃到甜点时那种特有的餍足和雀跃还停留在她脸上,她关注到他两手空空:“你不吃吗?”旋即自问自答:“噢……差点忘了你胃不好。”
迟知雨将手抄进兜:“我胃早好了。”
“哦?”她小跑几步跟上:那怎么不吃?”
迟知雨:“不太喜欢吃甜。”
“哇,”她莫名感慨:“你还真是……”
迟知雨拧一拧眉心:“真是什么?”
把她以前看过的,小说男主属性都占满了——帅,有钱,洁癖,自大,胃不好,不吃甜食。
她又歪过脸来问:“你不会还有个医生朋友吧?”
“什么鬼。”迟知雨也很不知所谓地失笑。
他们的对话听得梁颂宜直乐,举高甜筒:“一会儿我俩打一辆车?”
舒栗颔首,跟着打开高德软件:“可以啊,就定这边门口吧。”
“你呢。”她问迟知雨,“自己走回去,能行吗?”
迟知雨满脸不可思议:“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舒栗也自认诡异,抿掉下唇的冰甜:“可能因为很少见你出门吧。”总觉得他像温室里虚弱的植被,玻璃罩内的玫瑰。
“我在国外也一个人生
活,曼哈顿比这儿危险多了。”
“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舒栗微笑着,看向梁颂宜:“到了么?”
“快了,还三百米。”
相互在霓虹夜色中道别,舒栗坐入后排左侧,刚阖上车门,就听梁颂宜说,“你有失公允了。”
舒栗用纸巾擦拭着不当心滴到手机屏幕上的冰淇淋液:“什么有失公允?”
梁颂宜嚼着蛋筒皮,含混道:“狗少跟你形容的根本不一样!你天天跟我吐槽这个那个,我还以为是什么混世魔王,结果是个超安静超有教养的帅哥!”
“哈?”舒栗无法苟同:“明明是他认生好吗?”
“那你们现在很熟咯?”她的语气变得揶揄。
舒栗想一想,给出定义:“应该算朋友了吧,如果他也认可的话。”
“嗯?”梁颂宜欲言又止。这好像跟她看到的不太一样啊。
“嗯什么?”
她不爱干涉朋友情感与取向,但不代表不可以蛐蛐一下外人。未在席间提及的疑问,于此刻迸出:“狗少在休学吧?”
“牛啊,”不是腾不出手,舒栗要给她掌声:“不愧是梁大班主任。”
“很好猜啊。这个年纪,本来就该在读书吧。”
忆及往事,舒栗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为什么我们总是会遇到这样的人。”
梁颂宜说:“因为我们一直在遇见人啊。”
“人就是不一样的,各式各样。每个人都是。”
“嗯。”舒栗机械地消耗着最后那点甜筒,深以为然。
窗外彩色灯牌晃闪。
梁颂宜忽然说:“你还挺关心他的。”
“谁啊。”
“帅哥啊。”
“你居然能问出——你自己能回去吧?搞得我还以为我今天跟一个老叟共进晚餐了,但是被妖精附体,就你能看到本体,我看到的全是幻形。”
舒栗笑一声,仓鼠那样把剩余的脆筒尖卡嚓卡嚓送进嘴里:“你脑洞会不会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