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咚太郎
怒气在体内冲撞,令他不得不反复推拉车窗缓解情绪。
司机看在眼里,老大不高兴地回答:“金悦小区嘛,前面就到了,你别一直弄我窗户好吧?坏了还要找你赔。”
“行。”明野忍怒收手,手机不断震动,他瞟一眼,粗暴地塞回裤兜。
紧接着下车,砰一声甩上门。
不顾司机的叫吼,他没带伞,登记完姓名便自顾自冲进小区,手捏成拳砸了又砸电梯键,按下17楼。一切行为未经设计,不含理性参与。
直到电梯门拉开前,明野其实并不确定,自己要来这里做什么。
分手吗?听从尤心艺的命令。
坦白吗?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但当乔鸢的脸出现在眼前,——她穿着一套缎面睡衣,披着毛绒绒的居家毯。
素长的黑发自然、静谧地垂落,身后一盏暖色调的餐厅吊灯,几乎象征着家与安全。
明野立即张开双臂抱了上去。
他紧紧地拥住她,闭着眼睛,是一个任性自负的男性,犯错的小孩,像一条迷失的鱼不惜刮掉鳞片用流血的肉粘住港湾的柱子。
因为他很清楚,尽管他从未深刻去想,他依然清楚,乔鸢会是最后一根稻草。
乔鸢的确和尤心艺不一样。
她绝不会那样对他。
她不会逼迫他,不会羞辱他。
为此他更要抓住她,尤其在外界接连崩塌时。
任凭她推拒挣扎,他不肯放手。
直到林苗苗全无预兆地从卧室里跑出来,大喊你干什么!然后握着扫把棍,一脸看待疯子酒鬼的表情撞开他,将乔鸢护到身后。
明野如梦初醒,抹一把脸:“苗苗,你……也在啊。”
“你要是醉了就赶紧走,别逼我叫保安!”
并未因寒暄而动摇,苗苗满目警惕,反而让明野感到冒犯。
假设放在以往,他一定会好声好气道歉解释,偏今晚短短两小时,他受够了被轻视。
“这是莉莉的房子,我也有付房租。”
头发、衣服湿得一塌糊涂,明野眸光暗沉:“而且,我是她的男朋友,就算有一点肢体接触也跟你没关系吧?”
“不好意思,我们有点事情要办,能请你先下楼待一会儿么?”
“现在太晚了。”乔鸢反对,外面不安全。”
“那就在楼道。”
“你没有权利赶人,明野,租房合同上签的是我的名字。”
“那我也是你的男朋友!”
他猛地抬高声,表情前所未有的森戾,胸膛呼呼起伏。
明野,高兴的时候可以为你奉上全世界,不高兴的时候再一一砸碎。
他原就是那样的性格,也好。
“苗苗。”乔鸢出声,背对明野走到餐桌边,手指轻触桌上的手机。
就是保持通话、方便随时支援的意思。林苗苗懂了。
“你注意安全,有事就……”
后面的话没咬出声,苗苗特地拐回房间拿了一件外套,外套里揣着备用钥匙,旋即抿嘴直视明野离开。
咔哒,大门轻轻掩上,明野松下一口气。
“对不起莉莉,我刚刚——”
“分手吧。”
“?”
赶在他前,乔鸢拿起遥控,放大电视声音,同时抛出‘分手’两个字。
“……别乱说话,你觉得这好笑吗?”
额头青筋狂跳,太阳穴酸胀。
明野用尽全力攥紧手才问出这一句,他不懂,难道大家都约好了吗?非要集体折腾他?
“我没开玩笑。”乔鸢语气平定,“是你理解错了,明野。我们从来就没有和好过,只是你不肯承认,我们的关系在出车祸的那天就已经——”
“为什么??”
尤心艺也好,林苗苗也好,包括出租车上,他爸发来的那条短信。
【阿野,我知道你最近找各种理由找你妈要了很多钱。你的那些借口,我没有说破,但你最好适可而止,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碰不该碰的东西。我和你妈说过了,直到学期结束都不会再给你钱,其他的事等你放假回来再说。】
为什么所有人!所有人都要逼他!把他逼上绝路!甚至不让他喘口气!
排山倒海的情绪堆积涌来,大坝终于决堤。
“要跟我分手?为什么?凭什么?乔鸢,你摸着良心,如果没有蹦出来一个林苗苗,你会这样对我么?你这个人,没我能行吗?!”
那些藏在心底的、无论如何都不该见光的话语好比点燃的花火,嗖。
带着无可抑制的推力,到底从唇齿间蹦了出来。
他近乎气急败坏:“表面上做班长,网络画手,老师喜欢你,粉丝吹捧你。可你爸妈平时根本不联系你!就算你生病了他们都不知道,没有一个
人来问你好不好、吃了哪些药!”
“你眼睛都成这样了,从头到尾有人关心你什么时候恢复、有人肯陪你每个月去医院复查吗?别开玩笑了,你连一个像样的朋友都没有!”
“我有朋友。”乔鸢说。
“别骗自己了!她们聊天八卦出去玩带你么?生日有叫你吗?撑死一个林苗苗,她和你做了那么久室友为什么以前不跟你好,现在是无缘无故跟你变成好朋友的吗?还不是因为你有钱!你老好人!肯让她占便宜,用电脑交换感情!其他人呢?”
“你说的哪些人,只在有需要的时候冲你笑一下,想叫你帮忙演示怎么缝衣服用软件的时候喊一下班长,那根本不算朋友!”
“乔鸢!你什么时候才能承认!”
“尤心艺以前倒真把你当朋友,结果你们闹成什么样了?如果所有人都这样对你,你有没有想过,是不是你自己身上有什么问题?否则干嘛大家背后都说你像个假人,嫌你装模作样爱出风头!!”
“……”
“……”
“……”
曾经说我怕黑、不然放点音乐吧的人。
曾经说好无聊、你想不想突然收到一样礼物的人。
曾经说我会承包她们的份、无数倍对你更好更好更加好的人。
曾经说,你们根本不知道莉莉有多好,的人。
同一个人,同一张嘴,具有安慰也就具有伤害的能力。
说那些话时,明野既快意又酸痛,他的心脏在抽搐。感觉如同玻璃,一开始分明是心疼她被划伤的手才接过来,如今却化作锋利的刀子刺出去。
而后他便意识到,完了。
全完了。
他沦为困兽,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对别人,对自己,只能在不大的房屋里来回走动,一下一下拳打墙面,最后侧靠电视柜滑坐下去,抱住头。
沉默短暂充塞整个房间。
乔鸢始终背对着他,立在桌边,纤长的身形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她只是眨了眨眼睛,两片纤白的眼皮闭上,带来黑暗;张开,恍惚的块状色彩。
很快,她以平稳的声线继续说道:“你需要弄清楚一件事,明野,我不是在撒娇、赌气或闹别扭,也没有以任何报复、戏弄性的心态在提分手。”
“分手是我们间注定的结局,一直以来,我尝试用更循序渐进的方式让你明白这一点。”
“至于原因,我认为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如果你不认同我的结论,那么只能说明,真正在这段感情里自欺欺人的人是你。”
“……你就没有什么对我隐瞒的事吗?”
明野声音低哑,夹杂无力地反驳:“哪怕一件,乔鸢,难道你就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
“没有。”她答得斩钉截铁。
“从来没有。”
于是他便又失去了言语,气体一股一股往上冲。
哗啦哗啦,雨越下越大。
电视机持续播放,似乎在放小品,观众们笑声大得刺耳。
“29号是你生日,礼物我已经备好了。我也知道你大概率已经跟室友们吹嘘出去,说我会给你举办一次生日会。所以。”
“食物你自己准备,我可以提供场地,把他们都叫来吧。包括陈言,把他也叫来。”
乔鸢说:“苗苗也会来。”
陈言、林苗苗本是两个不相关的人,她的上下句亦无联系,只是由于它们出现的契机,使得明野理所当然地误以为,林苗苗喜欢陈言,乔鸢要给她创造机会。
所以才要帮他过生日吗?即便已经闹得这么难看?
“是因为……对我还有感情吗?”
水渍积成一滩,他蜷缩角落,自交叠的胳膊里抬起头,微微红着眼睛。
乔鸢没有说话。
“因为同情我?”
还是没有。
大张的瞳孔,仰起的双目,明野哽得说不出话来,视线模糊晃动,仿佛整栋楼、整个城市都在微弱地抖动。良久,他似自言自语地低喃:“我该怎么办?乔鸢,我……”
乔鸢险些要笑出来。
但她没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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