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珠还
父亲是人人敬重的化工学家,母亲是知己无数的帝都贵妇,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千娇百宠都在她一个人身上。
长到十八岁,仍像是养在温室花棚里的娇嫩小花一样,根本就没有经过风雨。
可现在,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
虞嘉言对父母的感情都极其深厚,她是独女,虞仲谦疼爱她入骨,从实验室出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了干净衣服陪妻女,从来不出去应酬。
经年累月都是如此,父女感情自然非同一般,嘉言长到十来岁时,还在虞仲谦跟前撒娇,虞仲谦待女儿简直是百依百顺。
“妈……您要我怎么做?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只要我可以做到,只要能把爸爸救回来,嘉言怎样都可以。”
虞嘉言的泪扑簌簌的往下落,付雪娇心疼如绞,若有可能,她恨不得将体弱多病的女儿养在身边一辈子。
可人在局中,根本,身不由己啊。
“嘉言,你听我说,现在没有第二个办法了,只能去求大公子……”
“大公子?”嘉言怔住了。
女孩子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恨不得自己事事完美没有任何的瑕疵,嘉言虽然知道大公子手眼通天,但是,潜意识中,她还是不想让大公子因此看轻她。
再者说,若是大公子权衡利弊,根本不愿插手得罪厉家那一位呢?
他们之间的情分,不也要因此伤了?
“嘉言,妈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但,妈也不舍得委屈你,你若是不愿意,妈就再去想其他的办法。”
付雪娇强颜笑着,又抬手轻轻摸了摸女儿的鬓发:“芳华这些天要住在咱们家,她的房间还没准备,今晚先和你做个伴,你去吧,去和芳华说说话儿。”
虞嘉言却站着没有动,她死死的咬着嘴唇,几乎将那泛白的唇咬出血来,不知多久,她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付雪娇:“妈,我去见大公子,我现在就去见他,无论怎样,我都要求他把爸爸救出来……”
“嘉言……”
付雪娇紧紧攥住了女儿冰凉的手指,虞嘉言垂眸,泪滴落下来,她轻轻笑了笑:“若他肯帮我一次,要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
“虽然是夏日,但晚上露水也重,嘉言,加一件衣服再出门吧。”
付雪娇从佣人手里接过来那一件黛青色的绣莲花的斗篷薄风衣,轻轻披在了嘉言的肩上。
“妈,您在家等着吧,我一定会把爸爸救出来的。”
嘉言定定望了付雪娇一眼,转身上了车子。
付雪娇倚门站着,一直看着载着嘉言的车子消失在浓深的夜色里,她方才失魂落魄的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回了房间。
她这一生,匆匆过去一半了。
所幸,她想要的,想做的,都早已经得到,做到。
而现在,那个女人,终于要死了。
听说厉慎珩找到钱老帮忙,可钱老也配置不出解药来。
付雪娇低低嗬了一声,缓缓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闭上眼,时光仿佛在她脑中不停的后退,一帧一帧的画面在不停的闪现。
年轻英俊的外交官,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
兰樟玉树一般的风姿,春风拂面一般温润清俊的一张脸。
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儿几乎是一前一后的坠入情网。
一个女孩儿胆大泼辣,一个女孩儿性子内敛沉静。
胆大泼辣的那一个,在春日游人如织的春溪畔,将一株桃花掷在了心上人的怀中。
那人抱着桃花,脸上带着错愕的一抹浅笑看着那娇艳无比的小女孩儿,那女孩儿,清晰在他眼中看到了惊艳神色。
她想要上前去告诉他,她的名字,可他却已经被同伴叫走了。
那女孩儿怅然若失的看着他的身影很久很久,直到,她再也看不到他了。
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连他的模样,都没有看的很清楚,可她却已经爱上了他。
回家后把所有的心里话都讲给了自己的闺蜜听。
她的好闺蜜打趣调笑她之后,还帮着她出谋划策,只是可惜,她再没有机会见到那个年轻英俊的男人。
第502章 想要你
只是,她会经常做梦梦到他抬起眼眸,错愕浅笑望着他的那一瞬。
再然后,时间飞快的向前。
有一日,她的好闺蜜忽然欢喜娇羞的告诉她,她恋爱了。
她为她高兴欣喜,两个女孩子头挨着头,彼此说着彼此的心上人。
那时节,秋光正好,窗子外是遮天蔽日的银杏树,落下了满地的黄。
年轻的外交官星目剑眉,郎艳独绝,从那铺天盖地的金色之中走来。
她欣喜若狂的站起身来,看着他手中拿了一枝百合,向着她走来。
她欢喜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忍不住想要向他奔去,可她听到了她好闺蜜那一把娇羞无比的嗓音,柔软的几乎滴出水来一般的响起。
“雪娇,他……他就是我给你的说的,那个,那个人……”
十六七岁的女孩儿如坠冰窟一般僵硬的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好闺蜜含羞的迎上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把手中的百合送给了她。
他吻了她,眼眸中柔情万千,像是天上星河跌入他瞳仁一般的璀璨。
她就算从不曾恋爱过,也知晓,这是看着自己心上人时,才会有的目光。
她清晰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狰狞,残酷,而又毫不留情。
她可笑的站在那里,嘴角的笑也那么的可笑。
她甚至还微微的伸着手,这动作更是可笑。
她不知自己怎样恢复如常的,她看到了那个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却是全然的陌生。
好似,这是他们第一次遇到。
他根本早已不记得春日里溪畔那个向他抛出一枝桃花的少女了。
她苦涩的笑了笑,竟然也很快的调整好了心情,落落大方的与他打招呼,调笑自己的好闺蜜。
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异样,只有她自个儿知道,一个人的心碎了,就再也无法愈合了。
其实后来,她也曾偷偷想要挽救过她还没开始就夭折的暗恋。
她装作无意的样子问他记不记得春日里发生的事。
可他神情茫然,笃定的摇头。
原来,她烙印在心口里的念念不忘,于他来说,却根本不值一文,连记,都懒得记住。
她再也没有问过他。
再然后,各自求学,成家,她们都去了帝都。
渐渐又恢复到从前的亲密。
好闺蜜依然将她当做最好的朋友看待,对她信赖无比。
可唯有她自己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她对她的恨意和嫉妒,像是钻入了她心底的一条毒蛇,时不时都要钻出来,狠狠的咬她一口。
付雪娇缓缓的睁开眼,看着这雕梁画壁的四周。
这些年过的再怎样养尊处优被人羡慕又如何。
她心里空缺的那一块,永远都填不平了。
这辈子,她争不过她,赢不过她了。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会将嘉言送到那个最尊贵的位子上去。
她会看着她的女儿受尽欺凌,不得善终。
到最后,还是她赢!
窗子玻璃上又传来雨水敲击的声音,付雪娇缓缓的站起身走到窗前。
没有全部合拢的窗子那里,飘进来冰凉的水汽,打在她的脸上身上。
嘉言,这一会儿该是已经到了大公子的住处了吧。
付雪娇抬起手,手掌握紧了窗框,窗棱硌在掌心的软肉上,钝钝的疼着。
……
虞嘉言从车上下来,公馆里的佣人早已张开了大伞,小心的护着她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向那灯火辉煌处走去。
大公子站在阶上,银灰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将他衬的身姿颀长,如玉山将倾。
嘉言抬眸,眼底绽出波光粼粼的笑意,还未走到阶下,就对他伸出手来。
大公子含笑走下台阶,轻轻握住了那从斗篷里伸出来的雪白柔荑。
美人如花隔云端,远远,就看到她青黛色的斗篷下,月白色的上衣和松青色的长裙,一步一步,仿若足下生莲。
“下着雨,怎么还跑这一趟,有什么事,你打一个电话给我,我难道还会推三阻四?”
大公子将她雪白小手包在掌心里,轻轻暖着,嘉言脸上漫上红晕,垂低了头,长发如缎子一般从肩上滑下来。
大公子亲手帮她摘了斗篷,自后搂住了她纤细无比的腰肢,下颌压在她肩胛上,轻喃:“嘉言……我这般喜欢你。”
嘉言脸庞渐渐红透,眼底的喜悦却是怎样都遮掩不住,她乖顺的任他环抱着她,任他的气息撩拨着她的所有防线。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这般喜欢着他。
“大公子……”
“我表字重锦,自来只有最亲近的家人方才知晓,嘉言,你以后可以这样唤我……”
虞嘉言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泡的松软的河堤,顷刻间就坍塌溃败,再无任何抵挡之力了。
“重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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