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珠还
周从亲自让人给裴祁深传了话,言说让他放心,他的下属不会有生命危险,他周从可以担保。
裴祁深没有思量很久,就让所有下属缴了枪投降,而他自己,轻衣简服,周身上下寸铁不带,一个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这些日子这栋不起眼的公寓楼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消息又怎么瞒得住,帝都很多人都打听出来,那裴家的大公子如今就如过街老鼠一般躲在里面。
帝都民众对裴家恨之入骨,知晓那作恶多端的大公子躲在此处,日夜都有人远远围观。
眼瞅着这位大公子如今是要投降了,他的下属们更是一个个都被带上车看管了起来,身上刀枪一概都被收了,众人立时不再害怕,纷拥着上前嚷嚷着要打死这个十恶不赦之徒……
周从立时让夜肆带人去群情愤慨的民众,只是人实在太多了,夜肆喊的嗓子都哑了,眼看众人就要冲破阻拦。
裴祁深却忽然停了脚步,他转过身,面对那潮水一般涌来的众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充斥着怒火和悲愤,如果他们手中有枪的话,想必他早已死了无数次。
可他一丁点都不怨,也不怕。
这是他造下的孽,是裴家造下的孽。
他就是死一万次,也是罪有应得。
冬末春初,白日里实则仍是寒意重重。
可那清瘦苍白的年轻男人,却只是穿着单薄的黑白衣衫,料峭的站在冷风之中一动不动。
骚动的人群渐渐的平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裴祁深的身上。
他听到有人在人群里大喊了一声:“叛国贼……”
接着是无数人跟着山呼海啸一般呼喊了起来。
是啊,勾结邻国,残害同胞,围困帝都,杀戮平民,任何一条罪状拎出来,凌迟都不为过。
他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已经是上天恩赐。
“裴公子,先上车吧,人越来越多,会出事的……”
周从冷冷开口,如果不是有少爷的叮嘱在先,他早就恨不得一枪毙了裴祁深了。
九爷从监牢出来到今日,伤情还没有好转,医生私底下对他们说,九爷那条断腿伤的太重,又没有及时医治,将来说不得还要落下残疾。
如今帝都众人,谁不佩服秦九川?人人提起他,都要说他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
可他却差点折在裴祁深这样的小人手中。
裴祁深却没有应声,也没有看周从一眼,他缓缓又向人群那边走了两步。
在那震耳欲聋的呼啸喝骂声中,他缓缓的弯下身子,双膝着地,跪了下来。
人群中有短暂的一瞬静,可转瞬却是更高亢的喝骂和嘶吼声传来,不知是谁先开始往跪着的裴祁深身上扔出了脏臭的垃圾,接着躁动的人群里人们四处搜寻着身边的东西,不管不顾的往裴祁深身上砸去。
周从和夜肆带来的人根本阻挡不住这些人潮,裴祁深很快一身一脸的狼藉,额头被砸破,血水混着污水淌了下来,原本金尊玉贵的人,此时却脏臭不堪。
裴祁深只是挺直脊背,不躲不闪的跪着。
许唯一挣扎着从电梯里出来,她听到了楼下这些震天的动静,她原本不想出来的,她不想看到那样的画面。
可后来,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她知道裴祁深即将面临的会是什么,总统先生不会放过裴家的人,民众也不会放过这种叛国造反的人。
她知道裴祁深大约是无法再活下去了……
她也知道,那些对裴家恨之入骨的人,会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裴祁深的身上。
毕竟,裴方野外逃了,裴家如今,也只有裴祁深一个还在帝都。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裴祁深跪在地上,他身上头上脸上一片狼藉脏臭不堪,那些人还在用可以搜罗来的一切东西砸他,他的头早被砸破了几处,鲜血不停的往下淌,糊在脸上眼睛上。
他身上原本穿的干净的白色衬衫,现在早已被血水和污水染透了。
可他仍是那样挺直了脊背跪着,一动不动,任凭人们发泄着满腹的怒火和冲天的恨意。
许唯一靠在墙上,死死的捂住了嘴,她剧烈的颤抖着,呜咽声压抑不住的从她的手指缝隙之间溢出,豆大的眼泪汹涌而落,一颗一颗的砸在手背上。
也许是她三观不正,也许是她不配为人,哪怕明知他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行,可她也不愿看到他被人这样凌辱。
如果就干脆利落的给他一枪,让他就这样死了,她心里想必也会好受一点儿,不那么疼的难受。
“我可怜的孩子……”
“就是他们这些丧心病狂的人……害死了我的孩子……”
人群里忽然传来尖利凄厉的哭喊,许唯一看着那些疯了一样的人们为那个蓬头垢面哭的眼睛红肿的女人让出一条道来,她手中不知拎了什么,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恶臭……
第579章 我爱你
人群纷纷闪开,那女人眼看就要冲到裴祁深的身前,周从微微蹙了蹙眉,闹成这样,也差不多够了,就算是死囚,也有人权。
再闹下去,如果当真出什么意外,总统先生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周从立刻吩咐夜肆带人上前,可那女人却已经被十几个人簇拥着冲到了裴祁深身前:“你还我孩子的命来,你这人渣,恶魔,你还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
夜肆带人阻拦,硬生生夺下那女人手中东西,那女人眼看争不过,干脆松开手,哭喊着,扑过去厮打跪在地上的裴祁深,她尖利粗硬的指甲抓在裴祁深的脸上,抓在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肉上,抓出一道一道的血痕来……
裴祁深整个人似都疼的隐隐颤栗,却还是直挺挺的跪着,甚至连抬手阻挡一下的动作都没有。
“别打了……”
许唯一再也忍不住,她哭喊出声,踉跄的奔过去,用尽全力将那女人推开,伸开手臂护在了裴祁深的身前:“别打了,他是该死,是该千刀万剐,可你们这样发泄一场也够了……”
“不够!永远都不够……千刀万剐了他,我的孩子也回不来了啊……”
那女人捶胸顿足的哭喊着,哭声撕扯着人心一般,让人不忍卒听。
许唯一也有孩子,她也是个母亲,她怎会不知失去孩子的痛楚。
不要说失去孩子,就是孩子有一点磕磕碰碰不舒服,做父母都会心疼不已,她又怎会不理解这个母亲的痛楚……
“唯一……”
裴祁深嘶哑的开口,他声音虚弱低沉无力,像是喊出她的名字就耗尽了全部力气一般。
“你回去……不要管我,不要给自己惹上麻烦……”
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他不想和她有任何牵扯,他不想给她造成任何负担。
他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可他想要她好好的活着,不要因为他曾经的存在,而身上沾染任何的污点。
“裴祁深……”
唯一瘫坐在地上,哽咽着哭出声来……
裴祁深却再不看她一眼,他抬手,胡乱抹去了脸上的血污,望着那个哭的瘫软在地的女人:“你说的对,我罪该万死,该千刀万剐,如果打我骂我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的话,你可以继续……”
“我就是打死你又如何?”
那女人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打死你,我的孩子还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你这样的人,该去下十八层地狱,你这样的人,该断子绝孙……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我等着看你的报应……你遭了报应,我的孩子才能闭上眼安心的去……”
“是,我一定会遭报应,我现在就已经开始遭报应了不是么?所以……放心,上天是公平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混蛋,你要好好的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看着我这样的人下地狱……”
那女人渐渐止住了哭声,有些错愕的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男人。
她还记得那一夜在总统府前,他是多么的尊贵多么的高不可攀。
她跪在地上求他啊,可他像是看着蝼蚁一样看着她,一丁点的生路都不给他……
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女人抬手把眼底的泪痕抹去,又努力的看向裴祁深。
这个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他的眼睛一片死寂的沉静,不像是那一夜,完全是凉的,没有任何人性的……
“大家放心吧,等到总统先生从涵口关回来,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周从开口,示意下属将裴祁深从地上拉起来:“裴公子是重犯,总统先生还要亲自审问,因此,还请大家先退散,稍安勿躁,等总统先生回来再解决此事。”
裴祁深任由人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许唯一踉跄着站起来,还未朝他的方向迈开一步,他的目光忽然如炬一般落在她的身上,她看到,他几不可见的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不想让她再和他有一丝丝的牵连,不想让她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裴祁深……”
许唯一的视线模糊了,她无声的唤着他的名字,裴祁深的目光,却是再没有投向她,连一瞬都没有。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带上车,车门关上了,她下意识的追着车子向前跑了两步,她的脚步却忽然顿住了。
她看到他的手指紧紧贴在车窗上,是一根食指,缓缓的伸直了,又蜷缩回去,又缓缓的伸直……
她的眼泪忽然涌了出来,她抬起手紧紧的捂住嘴:“裴祁深,裴祁深……”
“你看,你的名字叫许唯一,我呢,喜欢叫你一一,以后,你看到我伸食指伸两下,你就知道我是在喊你的名字,在对你说,我爱你……”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么肉麻的事?”
“怎样,是不是更爱我了……”
“去你的吧,不要脸……”
“喂,许唯一,你就说一次你爱我又怎么样,会死吗?”
“是啊,就是会死啊,我才不说呢!”
“你不说,今晚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裴祁深你敢欺负我……”
“就欺负你,就欺负你,娶个媳妇儿回来不就是让我欺负的……”
“呸,谁是你媳妇!”
“许唯一啊,就是许唯一啊,许唯一是我媳妇儿……许唯一是裴祁深的小媳妇儿……”
这人干脆大喊了起来,人来人往的街头,像是傻子一样。
她赶忙跑过去想要捂他的嘴,却被他抱在怀里直接亲了下去……
裴祁深……
我是没有对你说过那三个字,可我爱不爱你,这世上除了你,又有谁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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