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儋耳蛮花
“这里……”夏雅捂着小腹,死命咬住自己的泛白的唇。
“不怕,我带你去医院。”他抱着夏雅,急忙去取钥匙钱包。
夏雅只觉得腹中反应剧烈,如有刀搅,疼的撕心裂肺,翻江倒海。冷汗不断浸湿她的小脸。
她一时握紧了他的手,两人的五指捏住彼此。那一下接一下的反应,让夏雅像是受着凌迟之痛。
她下意识地抓住商敖冽,在慌乱中脱口而出,“老公……”
她的这声呼喊,像有人拿了把刀子捅进他的心里。商敖冽将夏雅的额头抵住自己的唇瓣,尽量轻声宽慰她说,“没事的……”
夏雅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我是不是……怀孕了……”
商敖冽还没来得及消化她的这句话,就听她又哭着说,“我保不住它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应该算是蛮重要的吧,商老师终于要……那啥了……吧。顶锅盖逃走,下章过后整个夫妻也终于能那啥了,终于是真正的甜蜜密婚了,可喜可贺~
关珊珊与顾少也会一并出现哒~感谢扒皮与大黄的长评,这个不是二更的二更送给你们~
三三、婚孕(二)
心急如焚。
商敖冽活了三十年,头一遭体会到这四个字的深刻含义。他将夏雅抱入副驾驶座,替她系好安全带,低头却发现她已有出血症状。
靠在椅背上的夏雅分明被吓到了极点,只是她冷汗涔涔,连哭的力气也没有。商敖冽攥紧她的手腕,不停地说着安慰她的话语。
夏雅在迷迷糊糊间睁眼看了看前面的路,“怎么不去最近的……医院……”
商敖冽一边开车一边宽慰她,“乖,不要担心,会没事的。”
夏雅捂着腹部,一颗颗的眼泪掉下来,“那天我就想买测试纸的……结果……给忘了,商老师……”
商敖冽擭住她的手,想用自己的温度治愈她。“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老公会保护你,知道吗?你要相信你的商老师,是吗?”
夏雅含着眼泪,努着嘴用力地点头。
商敖冽摸了几把她的脸颊,替她擦干泪水,俯身在他小妻子的额头印下深深一吻。
先头的路况也还算顺畅,商敖冽将油门直踩到底,开了一段路之后,却遇上高峰时段。眼看灯不断,车流拥堵,男人想也没想,直接逆向行驶、闯过灯,惊险地将车开的一路狂飙。
夏雅蜷着身体,瑟瑟发抖,这时候还拽住他的胳膊说,“你不要命了……”
“有你在,我还不能死。”商敖冽想要故作轻松地冲她笑,只是扬到一半的唇角再也无法继续。他的表情因焦急显得冰冷,浸出一股蚀骨的寒意。
很快,商教授从车前镜看见有辆警车尾随其后,他稳稳地拨了个电话出去,内容也十分的简单,就是把他现在的状况用最精准的语句叙述了一遍,并要求对方帮忙。
夏雅很想要问他打电话给谁了,可她只能听见自己的每一声呼吸都在颤抖。
后边那警车跟了他没多久,突然就停了。说来,这本来打算去追他们的交警也是新人,早先见着有人光天化日擅闯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把车开的像个亡命之徒,他还特别兴奋,心道蹲了半天终于被我逮着个不受法律法规的二货。
正想卯足劲追上去,小交警的头头来了个电话,径直吩咐,“那个车牌XXX的闯灯不要管,我已经联系就近的警车替他开道。”
那小交警这才意识到对方的后台极硬。“我擦,老大你不是吧,我等半天才等到这么个二货好么。再说了咱们不能随便走关系啊,遵守法律是我们每个公民……”
“你最近捅的篓子还不够多么?还是你想被开除?”
“……Yes sir!我立马跟这车后头保驾护航!”
“你也该有点眼力劲,坐在那车里头的是咱们的国宝……”
“……原来是运大熊猫的?”
此时,被当做“大熊猫”的商教授稍稍吁一口气,夏雅见前头又来了辆警车,她低吟一声,男人连忙解释,“不用怕,是替我们开路的。”
就如商敖冽所说,那辆警车全程警铃大作,甚至只要他们开过的街口,每个路口的车辆都被交警们暂时限制通行,司机们看着手势纷纷停下,只是不明白前方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商敖冽以最快的时速到了医院,余医生带着医护人员早已候在门口。男人抱着□流血的妻子,行色匆匆。
这个向来衣冠楚楚的男人,如今满脸愁容,余医生看了眼夏雅的状况,忙问,“是之前服用药物的关系?”
他昨天才结束休假,回到西泠市就听说她前阵子的遭遇。商敖冽本打算带她找别的医生做检查,后来只拖了几天,没想到她已有孕在身,甚至现在……
商敖冽顾不得额上的汗水,调整着呼吸说,“我认为那药不足以影响……她。”
相比之下,余医生要冷静多了。“看来,很可能导致她流产的原因与我们预想的吻合。”
商敖冽像是心里压着火,余医生说,“交给我们医院的大夫吧,你宽心,我会在旁守着。”
夏雅就要被人抬走,她突然伸手抓住商敖冽,“商老师……”
他对她的害怕再了解不过,当然全程跟在她身边,直到进手术室前,商敖冽看着痛苦的夏雅,竟是愣愣低语出声,“为什么……”
丧失斗志的三个字令余医生也听得心生感慨。“商教授,现在不是你应该说这些的时候。”他戴上白色口罩,“别忘了,什么才是你的使命。”
商敖冽强迫自己收敛心神,抿唇道,“是,现在我才知道……过去这三十年的时间,都没有白费。”
他看着躺在担架上的夏雅,彼此抓捏着对方的手腕,谁都不肯松手。
太多的疑问,在夏雅逐渐模糊的意识中浮现。
他怎么会认得她的主治医生?什么才是他的使命?他为何要露出那样哀伤的眼神。
夏雅的眼前被一片黑暗遮挡,她也没有一丝力气开口去问。
商敖冽往手术室外的长凳上一坐,深切的焦躁与颤抖告诉他,这是自己出生以来,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做恐惧。每寸肌肤、每道纹理都被不安的情绪塞满。
他将放在膝盖处的五指,握成了拳头。
这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忘记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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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医生是夏雅的主治大夫,多年来同样也是国家甲等医院重点培养的内科人才之一。他年纪轻轻已很有作为,更难得的是一表人才,夏雅从前遇上感冒咳嗽都会找他看诊开药。
最奇怪的一点是,虽说余医生是内科大夫,可夏都泽不管夏雅身体有何不爽都只找他一人来看。
当余医生正式告诉夏雅,由于胚胎染色体异常,这孩子才一个月不到就保不住了。夏雅她才真正感觉到有一个生命从自己的身体里消失了。
他们都已回天乏术。
得知没了身孕的夏雅心情跌落谷底,她就像换了个人似得,整天郁郁寡欢,看着高级单间病房外的天空发呆。
期间,关珊珊与她母亲经常带着营养品来访,夏雅却说珊珊怀了孩子总来医院不好,关珊珊又怕她触景生情,说话也都小心翼翼起来。
身边的人一时之间倒是都对她格外温柔,别的不提,就连商敖冽的妈妈都亲自来过医院好几趟。
她说,你们还年轻,孩子没了可以再要。
之前百般刁难夏雅的女人如今一丝脸色也没给她,还拿勺子喂汤给儿媳妇喝,夏雅碍着要给长辈面子,才多少吃了几口食物。
商母临走前还在门口特意嘱咐儿子,说儿媳妇好像有些闷闷不乐,这情绪再不调整要是落下心病怎么办。
商敖冽本就是不善言辞的男人,在实验室呆惯了,遇上沟通困难也不知要如何从根本解决问题。不过,他仍是向学校请了假,专心致志整天陪在病床边。这天夏雅说要回家,他不准,夏雅就恼了,将一篮子水果搅翻在地。
商教授一一拾缀停当,耐心地说,“那好,我去问问余医生。”
夏雅看着男人儒雅清修的身影,不知为何又难受的想哭,有种深重的情绪在她的体内乱窜,却总也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躺在床上等了会,并不见商敖冽回来,她觉得无聊了,就下床打算自己去外头走走。穿过楼道,走到楼梯口,空荡的地方传来两个男人的谈话声。
夏雅靠在冰凉的墙边,静静听他们到底在商量些什么。
“当初,你说过她怀孕的几率趋近于零。”
商敖冽只这一句话,就让夏雅的心脏几乎破膛而出!他的每一个字,都令人心惊胆战……
夏雅扶住墙壁,好似下一秒她就要体力不支瘫倒在地。
余医生说,“理论与实践总有误差,何况……我觉得这件事要归于商教授你能干。”
商敖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余医生叹气了。“如果连你都放弃,还有谁能成功?”
商敖冽又问,“她几时能出院?”
“你知道她的愈合能力很强,流产对她身体已经没有影响,不过保险起见,还要再做几项检查。”
余医生说到这,夏雅抬头发现有其他医生出现在走廊上,她急忙装作只是路过,转身就往病房跑。
同样的动静也惊动了在谈话的两个男人,商敖冽离开楼梯口,一眼就瞧见了夏雅惊慌的背影。他心中暗觉不妙,急忙追了上去。
夏雅也不吵闹,回到房里就躺在消过毒的床单上,白蒙蒙的一片遮盖住她近来更显消瘦的身体。
商敖冽才走进来关上门,她就哑声哭起来,哭了一会儿才说,“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我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商敖冽抓紧她身上的被子,想要把她从里头拽出来。“怎么会,你不要乱想了。”
难怪他结婚那会儿也没让她去做婚检。他早认识余医生,早就了解她的病史,甚至了解她自己都不晓得的病症。
夏雅露出半个脑袋,哭着问商敖冽,“为什么当初你明知道我可能不会怀孕,还要娶我?!”
多日来的焦急终于令他也无法再保持平静,商教授按住她的双肩,冲她厉声质问,“夏雅!我跟你结婚只是为了让你给我生孩子吗?!”
可有哪个男人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夏雅连眼泪都来不及擦,指着眼前的男人,“反正你现在知道了……就算我有了也保不住的!你干嘛还要和我在一起呢?!”
再一次听见她这样的言论,商敖冽却已冷静下来。
他握住夏雅的指尖,好像有许多隐藏甚久的念头,终是按耐不住,忽然在这个瞬间,一一得到了释放。
实际上,在更早一些的时候,商敖冽回家替夏雅整理住院衣物时,他就已经想起很多。
他想起,地板上的花色地毯是她买回来的,当时她嫌商场里的太贵,还说要去网上买才划算还能包邮,精打细算就像个小管家婆。
电视机柜上是一个个的木头相框,里头摆着夏雅少女时代穿着芭蕾舞裙的照片,还有从商敖冽那儿硬是讨过去的童年照。
阳台上的布景全是由她一手操办,放在柜子上的各种胡桃夹子、迷你圣诞树、色邮筒的装饰品也亏得她才淘的回来。
这个家的味道愈演愈浓,整个空间,满满都是他与她之间的记忆。
小时候的商敖冽,常被家长教育说,“不许哭!”、“不准哭!”、“你是商家唯一的男孩,商家以后就靠你了!”,于是男孩在儿童时期释放悲伤情绪时,就一直被成年人阻止。
等商敖冽漫漫长大以后,有了悲伤也不知该如何释放,喜好也不懂如何表达。这样的男孩也多半如此,成年进入婚姻后,当然也无法好好地妻子进行良性沟通,所以如今,让他说上一句心里话,那对他来说,会是有多难。
事已至此,商敖冽却是再也无计可施,那小女人心里压抑的情绪飞涨,几乎要把他们都一起淹没。
他捧住夏雅的脸,笑着说,“那时我是想过,你不能生也没关系,大不了以后去领养一对孩子回来。”
明明那么苦涩艰难的决定,到了这男人的嘴里仍是这般云淡风轻。
商敖冽心里泛酸,清了喉咙才说,“现在你问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我认为……是因为老早就对你很有好感吧。”
夏雅止了泪水,他的这句话给了她难以言语的一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