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糖
赵婆子乐得合不拢嘴,咽了一下口水,道:“那……你可不能反悔。一百块给我,圆宝你带走。”
陈婆子冷冷看着她,眼睛有冷然的光,也不说话。
何建平一颗心也都不平静了。
他知道娘是怎么都要把这件事把办妥了,立马就道:“你们先签文书,签了,钱再给你们。”
赵婆子犹豫,怕他们反悔。
这时候陈婆子像老了好几岁似的,无力罢罢手,“先签了,大家伙都看着,我们干不出出尔反尔的事情。”
说着,背过身去,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挂在脖子上的小布袋,从里面拿出够一百块钱的钱票来,十张大团结,“签完了,这个就给你。”
居然还是随身带着的。
赵婆子眼睛一亮,顾不上身上疼,忙急忙忙拉着老赵头的手,在名字上摁了手印。
红艳艳的手印在上头,陈婆子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想哭。
她冷着脸把钱扔到地上去都不耐烦递给他们,拿着文书就离开,一句话也不说。
何建平一路上看着她欲言又止,却不敢说。
陈婆子冷着脸道:“我用一百块把圆宝换回来,断个干净,怎么?你不乐意?”
“也不是……”何建平叹气道:“妹子受的苦我都知道呢。我哪能不心疼圆宝啊?娘先把这事儿捂住吧,不然回家,估计有的闹。”
陈婆子意外的看他一眼,到底什么也没说。
确实,回家之后,有些人知道她这么大手笔把一百块钱丢水里了,指不定还要闹翻天去。
说不定,还要记恨圆宝呢。
确实是祸害。
陈婆子眯了眯眼睛,暗暗捏了捏拳头。
母子两人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才回到家里。
圆宝搬了把小椅子在门口等姥姥,见她回来了,张开小手就跑上来,抱住她的脖子,撒娇道:“姥姥好慢啊,现在才回来,圆宝等你肚子都饿了。”
抱着她软软的身体,陈婆子的眼泪忍不住,一下子就掉下来,心中又欣慰又难过。
赵家真的不把圆宝当孙女也不当人呐!
“乖乖,以后有姥姥疼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
第32章 32
陈婆子抱着圆宝, 细细的说了一会儿话, 温柔得不像话。
她的乖乖终于能彻底的逃出魔窟, 但凡当初她能硬气点, 有点本事,也不会让闺女活生生耗没了性命。
陈婆子一腔悔恨都化为慈爱, 倾注在圆宝身上。
她动作温柔的抚摸圆宝的背,泪眼婆娑,说何乐乐小时候的事情。
圆宝感觉到她的目光特别厚重, 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乖乖的坐在她怀里,陪着她说话。
第二天晚上,陈婆子就抓了家里的一只老母鸡, 要杀了, 下锅炖汤说要补补。
公鸡只有一只, 不能杀。杀了,母鸡下的蛋就孵不出来小鸡, 要杀也就只能杀老母鸡了。
可老母鸡养着还能下蛋啊, 杀了多亏。
何军觉得她脑子有毛病, 护着鸡不给杀, “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杀了老母鸡,只剩下三只了。以后一天都不定能有一个蛋, 你拿什么给圆宝打鸡蛋水?”
陈婆子拿着刀, 白了他一眼, 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 抓了一只鸡过来,手起刀落,鸡就没气了。
陈婆子说:“这阵子大家都累了,先补补身体。不吃肉,哪里有力气干活?开春了,等田里虫子多了,抓回来给鸡吃,鸡就爱下蛋。一天一个,不会少的。”
陈婆子杀完鸡之后,那刀刃上还沾着血,在何军面前直戳戳,何军缩了一下脖子,虽然不太相信她说的话,却也没说啥。
杀鸡就杀□□,家里有口肉吃不容易。
等晚上,鸡肉炖了下锅后,厨房里就飘出一阵香气。
林翠苗闻见了,肚子又咕噜咕噜响起来。
她之前犯了错,惹了家里的人烦,所以这一阵子都非常安分,不敢作妖。吃饭的时候,也是尽量少吃一点,多干一点活。家里这才安分了不少,没有那么闹腾。
林翠苗的肚子没油水,饿了这么些天,现在闻见鸡肉味儿,肚子感觉像有刀铰着一样。心思一动,偷偷往厨房一瞄,见本该守着灶台的田丽这时候不在,就悄悄的潜进去。
肉太香了,她忍不住,偷偷掀开盖子,扯了一块肉,也顾不上烫嘴就往嘴里扔。
还想再来一口,就听见一声轻咳。
一回头,田丽面色阴沉的看着她。
林翠苗讪笑,偷偷把手放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假装殷勤的接过田丽手中的柴火,“我来,我来帮忙。”
田丽轻轻哼了一声,赶她:“不劳烦你,厨房地小,两个人太挤了。”
林翠苗厚脸皮,假装没有听见,反而还坐了下来,不打算走了。
田丽奇怪看她一眼,“弟妹这是干嘛?”
“大嫂,我就是有点奇怪啊。你倒是给我分析分析,看看我想得对不对?”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翠苗平时就觉得她和田丽不是一派的,除了偶尔唠唠话,是没什么好谈的心。
田丽折了柴火放进灶里,头也不抬,“弟妹这么聪明,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分析的?”
压根就没把林翠苗的话放在心上。
林翠苗暗暗咬牙,又腆着笑脸说:“我就是觉得吧,娘这事儿做得不地道啊。你知不知道,爹出去卖灵芝的时候,卖了多少钱?三弟妹都告诉我了,五百块呢!这么多钱!”
一提起这五百块,林翠苗的面色都变得激动起来,隐隐显示出几分狰狞。
不管是谁知道家里天降横财,都得是她这个模样。
田丽的动作一顿,惊讶道:“这么多?”
她还真不知道。
“可不是吗?但是娘却一句都没有跟我们提起,你说奇怪不奇怪?”林翠苗这就有点意见了,愤愤不平道:“我知道娘不会分给我们,但是好歹也拿出来,有什么花项都说得清清楚楚吧?这么一抹黑,咱们啥也不知道的,心里哪能舒服?”
田丽怔了一会儿,说:“娘总不会亏待我们,你就别想这事儿了。这钱该怎么花,娘心里都有数呢。”
“哎,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林翠苗顿时就炸了,“娘那是不亏待你!我知道春花的学费是娘给的钱,你们大房有了,但是我们二房呢?我们二房可什么都落不着好啊!整整五百块,娘一句话也不提,她干啥去了?没人知道。花的到底是五百块还是五十块,也没人知道!”
田丽讷讷道:“这、这你问娘去!我哪儿知道。”
林翠苗忍了忍,又陪着笑脸,说:“大嫂,要不咱们一块去问问呗?这笔钱一时半会儿肯定花不完,得知道现在家当还剩下多少啊。你就不想分家的时候,多拿点东西?”
这五百块钱,林翠苗已经自顾的给自己划分了二百块。
她生了兴国,兴国是个男娃,到时候分家,看在这唯一的独苗苗份上,她能分到的东西肯定更多。这五百块,要是婆婆花钱大手大脚的,全部都花出去了,那到时候分家了,不就什么都没剩下了?这她可不答应。
可心里主意再多,林翠苗都不敢再捋老虎须了。没办法,只好来怂恿妯娌。
只要田丽或者周永娟一个跟她合作,她就有勇气去问。
依照她看,这钱还是分到手里自己拿着最妥当。要是可以,她就想现在分家,拿到那笔钱,自己保管。
可谁知,周永娟是个胆小的,不参与。田丽也是个没种的,不答应。
“我不去。要去你去。”田丽有春花的学费就知足。
不过五百块……她今晚得问问自家男人,看秋月还有没有机会上学。
听了这话,林翠苗轻啐一口,暗骂她不识好歹,也就愤愤离开。
晚上开饭,除了小孩子吃得欢快,就数陈婆子心情最好。
现在三个儿媳妇都知道那五百块的事情了,却没人敢提。
不提,心里又挠痒痒的难受。
一顿饭吃得心里不踏实,林翠苗狠狠咬着饭,打算一会儿晚上就和何建安商量商量。
躺到床上去,林翠苗才试探开口:“当家的,你知道那把灵芝卖了多少钱吗?”
何建安知道,一回来,何建喜就告诉他了。
“知道。”何建安累得不想说话,背对着她,脑子迷迷糊糊的想睡觉。
何建安知道都不告诉她!
林翠苗心中刺啦燃起一簇火苗,她忍着气,低声怒骂道:“好哇!你们几个兄弟感情好,都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就瞒着我呢。把我当成什么了?要不是我自个儿聪明,不是被你们瞒到底了?”
这话带着火气,隐隐有要开吵的气势。
何建安不耐烦道:“这有啥好说的?不都是爹和娘拿着吗?心里有个数就行了。知道了又怎么样?你能摸啊?”
“怎么不能摸了?这是大家的钱!你是何家的儿子,这个家所有的东西都有你一份的!”林翠苗恨铁不成钢,真恨不得拧着他耳朵,让他去找陈婆子拿钱。
“行了你烦不烦?早点睡觉。天天为这破事吵。不盯着主屋你活不下去是不?”虽然何建安被勾得心里痒痒,但是他是个男人,没那么多细腻的心思。
唯一知道的,就是努力下地干活,干活。挣工分,养家。使力气,才能养活一大家子。
有些事情,也就不想去追究。
那是他娘又不是他仇人,他想那么多干啥?
可林翠苗不是这么想的。
在她看来,她和何建安还有何兴国才是一家人,其他都是外人。她得为自己这个小家打算,得为兴国多要点东西啊。
想着那五百块,林翠苗怎么都睡不着。她拽着何建安的手,强迫他和自己说话:“当家的,你去问问娘,看这五百块怎么花,还剩多少。咱们心里也要记一记,不能别人说啥就信啥。你去问,娘肯定不会说你的。”
何建安一皱眉,“问了又能怎样?你还能当这个家?你就是放着安生日子不过,非得天天折腾。我不陪你闹,你爱作自己作,别到时候找我哭。”
何建安百般推辞,把林翠苗给惹毛了。
林翠苗气道:“当家的当家的,你还真以为我叫你当家的,你还真就是根蒜了?我告诉你你就是个孬种!不能护着自己媳妇,不能疼自己的儿子,都是孬种!给你脸你还嘚瑟了,我告诉你何建安,在这个家,就没人把你放心上,只有我给你脸!你大哥是长子,更稳重,娘更信他,里里外外大事都让他去干。你三弟年纪小,更让人疼。你?你个老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活该你什么好处都捞不着!”
这句话可点了炮仗。
何建安立马翻身坐起来,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看着像头狼似的,带着狠意,“臭婆娘,你再说一遍!”
林翠苗瑟缩一下,知道该收手,可她忍不住啊。
五百块呢!光是想想心口就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