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当家
郁庭川走到床边,他的脚步很轻,没有吵醒任何人。
床上,母子相依而睡,是温馨的画面。
伫立了会儿,郁庭川准备去冲澡。
转身之际,注意到开了条缝的床头柜抽屉。
抽屉里,是宋倾城睡觉前没放好的十年日记本。
除去上回偶然的发现,郁庭川没再看过宋倾城的日记本,如今瞧见,闲来无事般,随便翻了几页,从最新的日期往前看,最近记录的,无非是一些琐事,大多是怎么照顾孩子。
9月5日到9月10日,日记内容有空缺。
在9月11日那栏,郁庭川看到一大段内容,是宋倾城用圆珠笔涂涂改改写的:“提前生下宝宝,不想把不好的情绪写下来,可是仍然觉得后怕,握着孩子热热的小手,在产房里发生的意外,好像从来没存在过,如果我生下的真是个死胎,想象不出现在会是怎么样。9月6日凌晨1点18分,孩子从我的身体里离开,看着孩子被他爸爸抱在怀里,感觉人生很圆满,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意义,医生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也相信。以后,这个家里不止我和郁庭川,还有孩子,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孩子就会跌跌撞撞走路,还会喊爸爸妈妈。人生就是这样,哪怕处处有着苦痛,但是这些苦痛,终有过去的一天,最后留下来的,是相守的甜蜜和幸福,生活可能很琐碎,重要的是,自己清楚自己要什么。”
宋倾城睁眼就看见床边的郁庭川,也看见他手里的日记本,几乎是瞬间,整个人就清醒过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坐起身。
郁庭川没再瞧日记内容:“就刚才。”
紧接着,深邃视线投过来,又看了眼儿子:“晚上打算自己带着孩子?”
宋倾城点头,那双眼睛已经黏在郁庭川的手上。
随后,她出言提醒:“那是我的日记本。”
郁庭川合拢日记本放去床头柜,一边问她:“老七在家里?”
“嗯,他说要住几天。”
宋倾城把日记本取过来,搁在自己腿上,好像这样拿着心里才踏实,却又忍不住猜测,不知道郁庭川看了多少。
自己的隐私被发现,心里难免有别扭。
这样想着,宋倾城开口说:“虽然我们结了婚,还是要尊重彼此的隐私,就像日记本,不能随随便便翻看。”
郁庭川淡淡笑:“里面有东西是我不能看的?”
宋倾城没有回答,换了个话题:“郁承业都告诉我了。”
说着,她抬头看向正解腕表表带的男人:“他说我的那些事,是蒋宁在背后做的。”
郁庭川不否认,随后开腔:“许东前两天查到,其中一些事确实和她的朋友有点关系。”话已至此,他的目光落回宋倾城脸上:“网上的舆论过段日子会消下去,是真是假,谁又说得清楚,不必一直记在心上。”
“蒋宁是沈挚的未婚妻,她对我可能有误会。”
宋倾城道:“比起她现在的遭遇,我突然觉得很庆幸。”
最起码,她没有那种性丑闻。
郁庭川摘下腕表,坐在床边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嘴里说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自己做下的事,既然留下了把柄,被挖出来是迟早的事。”
“现在爆出来,有些凑巧。”
宋倾城道出自己想法:“本来那些网民都在骂我,现在他们懒得理我那些事,全都跑去关注蒋宁的照片视频。”
郁庭川看过来:“他们不关注你,也就不再影响你的生活,这样不好?”
“……”宋倾城忽然间,不想再刨根问到底。
所以她轻轻嗯了声,回望着眼前的郁庭川:“可能这样说有些矫情,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在我身边,谢谢你能成为我的家人。”
郁庭川闻言,眉眼温善几分:“既然是一家人,还这么见外。”
话音未落,宋倾城已经探身抱住他。
她用脸颊蹭着男人衬衫,缓缓道:“在我心里,你也比我的生命还重要,就算有了宝宝,你还是排在第一位。”
郁庭川被她说的动容。
回答宋倾城的,是轻轻回拥她的力道。
9月20日的下午,沈挚出现在恒远的总部大厦。
许东接到前台的电话,郁庭川没有避而不见,沈挚上楼后,在总裁办公室待了半小时。
这天晚上,南城大学举办新生的欢迎典礼。
沈挚也是南城大学的毕业生,在校期间拿过特等奖,名副其实的高材生,他参加了南大的新生欢迎典礼,在典礼结束前,代表历届毕业生上台发表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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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韵萱怒:“就是你们这帮人,整天搞事情搞事情,不知道人家要再婚了么!”
第467章 沈挚的澄清,南城不眠夜(小修)
沈挚站在发言台前,引起底下一小片的议论。
依照南城大学以往的惯例,今晚上台致辞向新生表示欢迎的,应该是大四的应届毕业生。
作为校友,不管是长相还是气度,沈挚往台上一站,无疑是出众的。
修长挺拔的身型,往上卷起的衬衫袖口,特别是明亮的灯光下,让人想到‘芝兰玉树’这种词汇,坐在台下的新生,看着这位离校几年的学长,从最初的窃窃私语,逐渐安静下来。
沈挚上台时,手里拿着致辞稿。
真的开始讲话,他却没低头去看稿子。
南城大学,每年招收的新生人数在7000左右,欢迎典礼是在体育馆举行,一眼望去,是黑压压的人头。
沈挚开口后,低缓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到每个角落:“今晚能站在这里跟大家讲话,是我托人向校领导争取到的机会,比起在校的大四学生,毕业离开南大快5年的我,在你们眼里,已经是块悬挂太久的老腊肉。”
底下的新生纷纷笑出来。
看着这些还穿军训服的学生,沈挚的目光放柔:“像我这样的毕业生,虽然也拿过奖学金,和那些功成名就的校友比起来,只能说非常平凡。”
“11年我从这里毕业,后来辗转外派出国,去年重新回到南城,差不多五年的时间,再度踏进南大的校门,不管是当年细心教导我们的老师,还是校园里的一草一木,给我的感觉依旧如初。”
沈挚顿了顿又道:“可能发生变化的只有我。”
在座的新生,没有谁喧哗或悄悄聊天,全都专注的聆听着。
这种致辞脱离备好的演讲稿,不像校领导永远老生常谈的鼓励,也没有领导不断强调的‘我再说五分钟’,看似随意的讲话,更能让在场每个新生融入到氛围里。
“你们刚经历高考,从全国各地而来,几年后走出校门,其中大多数人会和我一样,有的时候被社会上的物质浮华吸引目光,为了前途做出违心的选择,等到将来某一天再去追忆,或许有悔意。”
“有的人悔不当初,也有的人则在缅怀后继续往前走。”沈挚说:“我应该算前者,因为我当年所做的选择,不仅仅是选择,还有逃避。”
“由于我的犹豫和怯懦,改变了另一个女孩的人生轨迹。”
话音未落,体育馆内出现细碎的交谈声。
沈挚没有就此结束这个话题:“我是南城本地人,当年为了更方便报考南城大学,我被父母送去余饶老家,一个三线城市,你们可能没听过,在那里,我度过了前半生最难忘的几年,也在那里遇到了最为重要的那个人。”
“十几岁的年龄,我认定是最为重要,你们可能觉得太过儿戏,但对我来说,确实如此。”
“被送到余饶和奶奶生活的那年,我得知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我的养母当时已经有了身孕。”
提及自己的身世,沈挚没觉得难以启齿:“那个时候,我也像个中二青年,即便没表现在脸上,叛逆心理却在滋生,我有想过破罐子破摔,还考什么大学,反正我只是家里收养的,以后我养父母会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们的期待都会转移到那个孩子身上,我已经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在我的人生即将拐向晦暗的这一年,那个女孩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第一次见到她,她背着书包放学回来,个头只到我的胸口。”
沈挚的话里有缅怀:“从2004年到2007年,是她陪着我度过最低落的几年,让我不再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也是在那几年,我渐渐喜欢上这个女孩,她的出身算不上好,但她对生活的态度很乐观,包括对身边的人,总是抱着最大的善意。”
“2008年,我已经回到南城读大学,2009年,她和我在一起,因为是早恋,没有告诉家里任何人。”
“为了见面,我那个时候经常两地跑。在她外公过世后,她和她外婆来了南城,2011年的假期,她瞒着家里和我回余饶,也是那个夏天,她因为故意伤人罪和藏毒罪被判入狱。”
此言一出,整个体育馆内变得闹哄哄。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那晚在现场,真正动手伤人的是我。”
沈挚继续道:“那年我已经在实习,她担心我的工作受影响,因为受伤的那个人,是原来余饶书记的儿子,她很怕我拿不到毕业证,所以在警方找过来的时候,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当时,谁都没想到对方伤的那么重,她被带回派出所,上车的时候,口袋里却掉出一小包白、粉。”
沈挚对周遭的议论声置若罔闻,兀自往下说:“她是怎么样的女孩,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那晚之前,她甚至没见过真正的白、粉,可是,警方确实在她身上找到的白、粉,呈到法庭上,是无法辩驳的证据。”
“原余饶书记的儿子,因为脑部受伤,造成腰部以下的瘫痪,得知这样的结果,我去拘留所看她,她很害怕,却依然没说出我才是伤人者。就在开庭的前夕,我背叛了她,和她叔叔的女儿走到一起。”
体育馆内陷入混乱,是交头接耳的混乱。
可是,坐在台上的校领导,却没人去打断他的讲话。
原本气氛轻松的新生欢迎典礼,如今成了沈挚个人的心理剖白。
在场的七千多名新生并未起身离场,反而纷纷拿起手机录下这一幕,或者发信息给朋友,八卦起今晚在南城大学体育馆发生的事。
“我说过要等她出来,却在她出来以后,和她堂姐结婚出国。”
说到这里,沈挚的喉头微动:“大四那年我工作受挫,又不想被人看轻,虚荣心和好胜心令我一度迷失自己,在前途和那个我说过要照顾一辈子爱护一辈子的女孩之间,我选择了前途,不顾她的无助彷徨,把她独自丢弃在半途。”
“在大陆,坐牢等于前途尽毁,这几年她都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我后来听说,有个男孩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男孩家里知道她坐过牢,没答应他们在一起,还借此对她百般羞辱。”
“她所遭遇的这些,我是那个始作俑者,她那么相信我,我却把她推到泥潭里,看着别人唾弃她伤害她,却没有伸手去拉一把。”
沈挚的眼眶微红,声音有些喑哑:“就像命运和我开的玩笑,今年年初我才知道,当年陷害她藏毒的,正是我结婚几年的前妻,她名义上的堂姐,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全场的新生面面相觑,随后一片哗然。
“是不是很戏剧化?在座的你们,可能已经有人猜到我说的那个女孩是谁,前段日子,她被很多网民抨击责骂,而制造出这些事端的,是在6月和我订婚的未婚妻。”
“再回首去看,这些年,我给过她的只有伤害。”
沈挚说:“每个人都会有一段年少轻狂,犯下各种错误,或者被原谅,或者被憎恨,我做过最大的错事不是伤人致残,而是为了逃避责任,让一个善良的女孩为我去承担后果。”
“也有人会奇怪,我为什么现在肯站出来澄清这些事。”沈挚看着那些躁动的人潮,神情平和:“我爱她,也可能,是爱着那段最纯真的岁月,不想再让她为我犯下的过错买单。”
“她有了自己爱的人,那个人能为她做的,很多是我竭尽全力都无法办到的,而我唯一能做好的,就是让你们知道真相,她一直是个好女孩,哪怕被伤害被误解,始终没有用偏激的态度去对待生活,也不曾主动去伤害过谁。”
“今年她参加了高考,也被南城大学录取,成为你们中的一员,我看到有人在网上弄了请愿书,借着舆论向南城大学施压,逼迫南城大学把她从新生名单里除名。”
短暂的喧闹过后,体育馆内的学生已经恢复平静。
有人沉默,也有人深思。
“这就是我今晚站在这里说话的原因,一个在外婆生病时不离不弃、想尽办法筹医药费的女孩,不可能真的漠视亲情,她不该被舆论踩到脚底,更不该因为误会被她的同学远离孤立。”
沈挚的声音再度从麦克风里传出来:“她其实不完美,但是,很多女生都存在的小缺点,不该因为在她身上就被无限放大。我爱的这个女孩,她很坚强,也很脆弱,即便被全世界伤害,也不会多解释一句,不是不在乎,是因为她过早的明白,有的时候,解释不等同于被理解。”
台下的教师座席里,江迟悄无声息的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