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炎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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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臻公寓。
贺静嘉进门时,发现陆怀远已经比他更早到,正抱着笔电坐在沙发上处理事情。
见她进来,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又回到笔电屏幕。
两人今日在公司有了些争执,贺小姐还任性地甩门而去,如今再见到他,不免有些底气不足。
“阿远哥……”
低眉顺眼地走到他面前站着,看他面前的茶杯空了一小半时,很殷勤地要给他添茶。
陆怀远出声:“开饭了,去帮忙。”
厨房里,叶家姐妹正将滚烫的砂锅从灶上移下来。
贺静嘉讪笑两声:“阿远哥,我只怕越帮越忙。”
她从来不下厨他又不是不知道,真的会越帮越忙的。
“你年纪不小了,什么时候可以懂事一点?”
陆怀远的声音很轻,听在贺静嘉耳里却分明是强烈的指责。
不是指责她不去厨房帮忙,而是荣光通讯的事情。
她扁了扁嘴:“Sorry,荣光这件事确实是我做错了。可我刚才也跟小叔道歉了,他又没怪我,还要将荣光当生日礼物送给我。他老人家都不生气了,阿远哥,你是不是可以消消气?”
最希望他跳脚,指着她鼻尖骂的人就是她了,可惜,小叔他老人家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压根半点反应也没有。
连脾气都懒得发了,根本就是无视她所作的一切。
她也很郁闷好不好?
陆怀远:“……”
霍叔真的是……
贺静嘉之所以这么嚣张,霍叔绝对是那个罪魁祸首。
陆怀远放下笔电,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越过贺静嘉往厨房而去。
贺静嘉:“……”
阿远哥这算什么?原谅她了?
“被骂了?”
简星辰从房间出来,看着一脸郁闷不已的贺静嘉揶揄道。
贺静嘉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小孩子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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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结束后,陆怀远带着三个小姑娘出发去H市,贺静嘉驾车回到霍家已经接近十一点,客厅里依然灯光通明,却没人。
她望了几眼,正欲上楼,管家从厨房出来,见到她招呼了声:“静嘉小姐,回来啦。”
贺小姐虽然嫁进霍家,在家却坚持让人称她“静嘉小姐。”,霍家其它人都没意见,管家及佣人们更没有了。
“小叔呢?”
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霍生同林小姐在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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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静嘉才踏上两个台阶,耳边就传来隐隐约约的争执声。
或许算不上是争执,因为她仔细地听一下后,只听到林菲菲一个人压抑不住的烦躁声音。
贺静嘉放轻了脚步声,走了两步还是觉得不够,又蹲下身子脱下高跟鞋。
她一路几乎是屏着呼吸上楼的,越靠近那个房间,林菲菲的声音越是清晰可闻,愤怒之中夹着委屈的哽咽声:“我们都订婚那么久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可我每次走进这个家门,都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每次吃完饭,你总是说送我回去。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我是你的未婚妻却从来没有在霍家过过夜。没订婚的时候你说等订婚,订婚了你说等结婚,你究竟在等什么?我们年底就要结婚了。我也不是非要说一定要留在霍家过夜,但你的态度让我怀疑,我怎么也走不进你的生活,每次你送我离开,我都觉得我对你来说可有可无一般,还有佣人们看我的眼神……佣人们的态度我可以不介意,可是贺静嘉呢?她是希安的妻子,却用一种对待情敌的方式来对我,她这算什么?你呢?就一直这么容忍她欺负我?你跟她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爱不爱我?”
林菲菲似乎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她低低地哭了起来。
埋怨了那么多,终究还是为最后这一句话。
你到底爱不爱我?
在一阵低咽声中,霍云易的声音传了出来,依然是再熟悉不过的温柔语气,无懈可击,分辨不出任何情绪:“静嘉是希安的妻子,这一点你不是很清楚?别哭了,对眼睛不好。”
林菲菲还在哭。
“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今晚我要留下来。”
林菲菲似是压抑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语气难得的坚决。
而刚才她最后问的那句话,他依然没有回应。
里面又是许久没有回话,贺静嘉一颗心被吊了起来,气愤又郁闷,很想推门进去与林小姐来一番‘深入’交流。
看她怎么以‘情敌’的态度对待她。
就在她蠢蠢欲动之时,耳边传来了男人低低的声音,只有一个字,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地传入她耳朵。
“好。”
他这是同意了?
他让林菲菲留下来?
贺静嘉的心底,像是平静的湖被投入了沉重的石子,激起千层浪。
一向无往不前的她,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知是什么回到自己房间的,仰躺在床上,眼神望着天花板,脑海里翻涌而过的每一幕往事都与他有关……
从6岁生日那天,18岁丰神俊朗的少年第一次抱着泰迪熊走到她面前开始……
每一年的生日,他的礼物与祝福总是没有迟到过,就算后来,她在国外长达15年的留学时光,他再忙,也会陪她过生日。
他陪她绑气球,切蛋糕,陪她唱生日歌,对她所有幼稚的行为都微笑以对。
尤其难以忘怀的是成人礼那天晚上,哥哥与阿远哥原本答应回来陪她,结果一个去伦敦,一个去巴黎。
她发脾气地将订制的小礼服剪成一条条破布。
他来时,见她一个人坐在满是狼藉的地上跟妈妈与妹妹打电话抱怨两个失约的臭男人。
他蹲在她面前,一手提着阿远哥给的钥匙,一手揉了揉她头顶,语气温柔,眼底都带着笑意——
“要不要我做你男伴陪你去?”
成人礼是他们圈子里的留学生一起办的,白天的活动不算什么,晚上的成人礼舞会才是重点。
原本气得肝疼的贺小姐破涕为笑,嘴里却不饶人——
“你太老了。不要。”
说着,已经从地上起来,自发地拉起他手:“不过,要是有礼物的话可以将就一下。”
他送给她的成人礼物是一双水晶高跟鞋配上低调又奢华的礼服,那天的舞会,贺小姐耀眼全场。
那天晚上,是她第一次同一个成年男子跳舞,他握着她的手,扶着她的腰,一步一步的带着她走,可她却总是调皮地踩着他的脚,他却依然耐心十足的教她正确的步伐,明知她是故意的。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喝烈酒,呛得整张脸都红了,他笑着递了一杯果汁给她,她没接,却故意憋着一口气将整杯酒灌了下去。
任性的下场就是舞会未结束,她便醉了,晕呼呼地让他抱着离开,上了车还不安份,闹着要去看看星星。
三月的慕尼黑还飘着雪,深夜里又湿又冷,哪来的星星可看?
可那天晚上她闹得太凶,他最后把车开到一个小教堂前停下来,打开车内的氛围灯,哄她说那就便是星星。
慕尼黑的夜,白雪纷飞,车内灯光温暖,流光溢彩。
“云易叔叔,你见过极光吗?”
她在半梦半醒中问道。
“见过。下次带你去。”他温温柔柔地回应着。
后来,他去挪威的时候,真的带她去了。
冰天雪地之中,她遇见了极光,兴奋地抱着他,如同抱住了一辈子的幸福。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细细碎碎地布满她整个回忆……
漫长的年少青春时光,其实她与他相处的时间,远远都比不上与陆怀远在一起的时间多。
她自己也不知道,暧昧的情愫几时发生的。
若说阿远哥是她的‘精神领袖’,那云易叔叔便是她的‘衣食父母’。
她脾气一向娇纵,可在阿远哥面前,却不怎么敢发脾气,而对只在时不时经过慕尼黑来看她的云易叔叔娇气得不行。
所有不敢在阿远哥面前做的事,说的话,在云易叔叔面前,没什么不敢做,不敢说的。
那时的她,真的是当他是个溺爱她的云易叔叔。
等她发觉自己怎么也忘不了那双乌黑温润的眼睛还有他嘴角弯起的弧度时,他已经回国,接手家族事业。
明白自己小心思却看不明白大她十二岁的男人的心思的贺小姐,在大学毕业典礼那天故意把自己灌醉,借酒装疯强吻了他……
然后……
她当然没有理所当然地成为他女朋友。
翌日,她醒来问他,昨晚她是否做了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时,他只是惯性地摸摸她脑袋——
“你喝多了,酒量太差。好好念书,我回去了。”
依然是那种温柔地无懈可击的语气,眼神波澜不惊。
正好在慕尼黑出差的陆怀远直接就将她打包带走去M国念研究生,顺便做他的私人助理,压榨她的脑力及体力。
想想,要是当时她不去M国念研究生多好啊,可是她不跟阿远哥去M哥念书就跟不上他前进的脚步……
再后来,她研究生毕业,一路随着陆怀远回国,在某次酒会之上,她故伎重演,再度借酒装疯,扯着他衣领表白。
结果还是同上,云易叔叔只当她是小孩子喝多了……
再后来她还来不及有更进一步就发生了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