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律律
九月。
林家都在等待一个人归来的消息。
林斯义的爷爷,父母,专程从北京赶回。
温尔见到那位功勋卓越的老人家,一头花白的发,满脸皱纹,眼底精光灼灼,叫她乳名,小耳朵。
但林家男人可能都是一副模样,不苟言笑,从林家爷爷,到林家爸爸,再到林斯义,第一眼望上去,直叫人不敢靠近。
眼底,唇角,周身气场,除了冷就是冷。
“温温别怕。爷爷不吃人。”林苑之在旁边笑。
温尔也非胆小之人,只是天生情感淡薄,不怎么与人亲近,尤其初次见面之人。
到底“乖巧”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这才微微颔首,笑开。
林斯义在两天后归来。
在机场即被簇拥着上车,仿佛胸前挂着光荣大红花一般,弄地他啼笑皆非。
“你们这样,我以为我退伍了。”一群人上赶着安慰的造型。
林斯义扯着唇角,忍不住笑。
可惜没看到那个姑娘。
“是物以稀为贵啊。”窦逢春在前头叹气,“蒋帆走了,咱们三区少一顶梁柱。大家心里都不得劲,幸好你回来续命。不然,得颓废老一阵子。”
“又不是血气年少,出门干架呼朋唤友。现在不是拼人头的年代。”林斯义对蒋帆不告而别的事情有所耳闻,倒不是温尔告诉他,最近几通电话中她除了问他数学题,乖巧地像没她这个人,他还奇怪为什么突然不骄不躁了,直到关城打电话质问蒋帆有没有跟他联系时,林斯义才知道,原来是蓓蓓栽了跟头,温尔这旁观者学谨慎了。
这样也好。
林斯义暂时没动她的打算,他扭头望窗外,初秋的嘉江在天际崩腾,似一别经年,对这座从小生长的城有所陌生,他竟恍惚了片刻。
车子拐进三区,他已经闭目好长时间,窦逢春提醒他到家了。
他掀门下车。被保姆告知,所有人都去了饭店,叫他们直接过去。
于是,这一车人又灰溜溜赶到饭店。
林斯义上楼时,除了主桌人都在等,其他桌全部嘻嘻哈哈吃上了。
“斯义哥!你又变帅了!”
打招呼声不绝于耳。
林斯义不仅变帅了,更有男人味,本就稳重的情绪越发层层叠叠,包裹得越发叫人看不透。
他明明笑着和夸他又帅了的表弟交际,捏在表弟脸上的手劲却叫小表弟嗷嗷苦叫,也不知是演戏,还是林斯义真的下手重,一屋子人都被表兄弟两人的“表演”逗乐。
温尔也坐在这一桌,比较偏里的位置,包间虽大,当五台桌子都挤在里面,显然有些施展不开。
但大家都愿意挤在一起,说说笑笑,情绪到位的很。
林斯义从两桌的缝隙中挤过来,显然直奔她时,温尔还傻愣愣地抓着筷子,筷头上夹了一只虾,方才正要吃,被那一行人推门而入,瞬间高涨的气氛给轰停,这会儿,林斯义第一个就和小表弟打闹,这一桌都是平辈,且都比他小,温尔觉得自己坐的这么里,可安全了,不会被他闹。
没成想还是闹过来。
以表弟为开端,第二个就直奔她。
“吃这么少。多吃点。”他两句都用的陈述。
声音磁性,像闹哄哄场合里突然闯入的男播音员,听得温尔不自知的红了一张脸。
这气氛下,旁人只会认为是她热出来的。
连温尔自己都也这般认为,时间太短,长辈们在等,林斯义说完这句话,加自然地拍了下她肩膀,人便从夹缝中夹出去了。
温尔想想自己刚才回了他什么话,想起来了,“哦”“嗯”又傻又真实,不由乐开怀。
作者有话要说: 记住那只糖果罐,蒋帆后来追妻火葬场的重要道具。哈哈。
哎呀,今晚十二点后还有一更,写林斯义陪耳朵买内衣,哈哈哈哈。
对了,上章结尾有新增内容,没看的去点一下。
第21章 内里
相比主桌上的正儿八经, 温尔坐的这桌简直闹翻。
林斯义一共有两个叔叔,一个姑姑, 加他爸爸一个, 等于四家人,大院里的世交来得不算多,但也坐了两桌。
女眷坐一起,小辈坐一起, 这两方是最能闹得。
温尔被吵地头疼。但是开心溢于言表。
她从前的家庭极少有这种和谐享乐,人们见面只会道东家长西家短,而通常她家是被埋汰的对象。
久而久之,她就不参聚会了。
到大院来的一年,她感觉自己逐渐像个有温度的人。不用提防, 不用猜忌,平平静静做本我,快乐自在到有时会做梦惊醒, 然后掐掐自己,提醒自己原来这一切竟都是真实的。
放从前, 不敢奢望。
“蓓蓓, 你还吃吗?”快散席,包间里逐渐空下来, 温尔终于有机会对关蓓蓓嘘寒问暖。
两人坐在一起, 彼此声音终于清晰。
“我早饱了。”关蓓蓓无精打采回她。
“你之前跳舞要控制体重,恨不得偷偷吃,现在高三了全心全意备战高考, 你妈妈也不对你体重做要求了,你竟然就吃得不凶了?”
“我不想吃。”
温尔当然知道她为何食欲低下,轻轻哄道:“吃吧。多吃几口才有力气打电话给蒋帆。你不是说要每天夺命连环CALL的吗?”
蒋帆走后,关蓓蓓的确抑郁了几天,不过之后又满血复活,信誓旦旦对她发誓,即使隔着大洋也要将蒋帆牢牢盯死在自己沙盘上。
这才几天,又垂头丧气?
关蓓蓓一张原本就小的脸,这会儿看都瘦凹下去了,她闷闷不乐盯着桌布,轻声:“温温你知道吗?”
“什么?”
“你上次帮我做的CD,他连盒子都没打开。”
“……你怎么知道?”
“我前天去他家,打算陪陪蒋爷爷,爷爷把我领到他房间,我看到他抽屉里还没拆开看的我的CD,我害怕极了。”她桌布下的双膝在抖。
温尔发现了,她把自己手放上去,不断安抚:“蓓蓓,蓓蓓……”
却不知从何开口安慰。
“这是我的初恋,七岁开始,十七岁结束,十年,你会嘲笑我吗温温?”
“为什么要嘲笑你?”
“七岁怎么可以喜欢人呢?”
“为什么不可以?有的人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会喜欢上的。和年龄无关。”
关蓓蓓在桌子底下的腿抖地更厉害,双目放空:“可为什么,他就是不信我的喜欢呢?”
温尔此时恨蒋帆,她沉声道:“那是因为他配不上你。”
“当时我真的害怕,一抽屉都是我送他的东西,没一件带走的……”
“蓓蓓……”温尔在桌下与她搅在一起的手相握。
“真的害怕了。头一次这么清醒,知道初恋结束了……”
“你还会有下下次初恋,每重新遇上一个男人都是初恋。”
“也许吧。”
连关蓓蓓都开始不相信童话了。温尔感觉有一些绝望,如果世界上连活泼善良的蓓蓓都不再天真,那还有谁能给她们这些女孩天真呢?
原来天真是人物,是环境所赋予的。
从小被保护到大的关蓓蓓防不胜防跌入泥潭里,周围爱她的人无能为力,却是太过残酷的真实。
……
彻底结束后,温尔陪关蓓蓓到洗手间擦脸。
她现在已经掉不出泪,但脸色总不大好看,偶尔用水泼一泼,会明亮许多。
周围都是亲朋长辈,女孩子需要靓丽的外表,谁让你从小一直活泼到大,所以就算真正伤心时也要露出笑脸。
不然,人众皆知她受挫,对蒋帆,对她自己,都不太好。
温尔靠在走廊墙壁上,忽然,一双纤尘不染的男士皮鞋,出现在她垂着的眼底。
她静静从上面几乎形成镜面的整洁皮质上,判断出这果断中又带着点儿不确定的步调,是今天中午刚回来的那个人没错了。
“哥。”轻轻叫一声,懒得抬头。
“蓓蓓呢?”他直接问。
“里面。”
“你先到外面。我跟她谈谈。”林斯义也知道关蓓蓓魂不守舍的事,今天回来一瞧,简直差点没认出来。
“别了。”温尔劝他,“她现在大了。不是你以前的小姑娘了,你跟她谈,她还得对你强颜欢笑。就算哭,也不好意思跟你哭。”
“你们女孩儿都这么想的?大了就不愿跟家里人沟通?”怪不得关城急疯了,小女孩的心思弯弯绕绕,之前温尔也是这脾气,蟹黄包吃了过敏,明明都事先询问了,她都能昧着真心对他笑说喜欢。
林斯义拧着眉,低头看她受到牵连的清瘦脸庞,“你以后,有任何事都要跟哥说。你看关城,我都同情他。”
“你同情他什么……”温尔不禁被逗笑,终于肯抬眸看他。
林斯义漆黑的瞳仁,平平静静荡着她笑开来的样子。
温尔倏地被他的认真注视弄给了个小红脸,她唇角仍勾着,稍微偏过脸庞,掩饰道:“蓓蓓会自己好的。外人帮不了忙。这是长大而已。”
“这种长大方式你不要碰。”林斯义严肃警告,“少跟外面那帮小混球接触。”
温尔刚要反驳我接触的这种混球只有你!
他便紧接着说完,“大院内的混球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