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律律
如今顾黎清不在了,这丫头又被她那哥哥害惨,两个女人都红颜薄命。
关母就觉得,不胜唏嘘。
就觉得难受。
“如果你顾姨在,她也会跟我一样,看着你和斯义结婚。”这话到了僻静处,只有两个人时,关母才说出口。
温尔被安排坐在新娘朋友这一桌,虽坐满了人,但她不太认识,听着关母的话,也不知道回些什么。
关母就说,“别不自在。虽然是分了,但他好歹被你叫过那么多声哥,你还是他妹妹。”
“我知道。”温尔点头,然后安抚她说,“已经和我哥见过面了。”
“好,好……”关母抚摸着她肩膀,目光动容:“今晚就吃好玩好,我过会儿再来招待你。”
“您忙。”温尔笑着与她暂时告别。
关母离去。
温尔收回目光时,发现场上至少有一半人在看自己。
关家和蒋家都是核物理大院的大户,两家联姻可想而知的热闹。
那些她认识的,她不认识,好像都在关注她。
温尔懒得回目光,只是有个人走来时,她不得不回应。
对方穿一身正装,也不知道是不是伴郎,衬衫上没有配胸花,或者是配了,闹了一天早弄掉了。
此时,来到她位置前,弯腰打量,忽地一伸手勾了勾鹏鹏肉嘟嘟下巴,说:“这你儿子?”
夹着笑,磁性,仿佛在她耳畔的绒毛上吹起一阵风,不由地令她浑身起热。
可能手都在抖吧,在鹏鹏的腿下藏了藏,抬眸笑,“是。他叫鹏鹏。”
“我知道。”林斯义说着笑,“刚才关姨跟我说了。”
原来是对方出去报信了,怪不得她椅子还没坐热,他就来了。
“你不忙吗?”她发现他瘦了,如此近距离的直视,连他喉结滚动的频率都看得清清楚楚。
也许是灯光忽明忽暗,将现场制造的温馨,毫无防备,温尔打量了他好几眼。
林斯义于是被惊动,笑着望她:“哥老了吗?”
“没有。”
“你都有孩子了,我怎么能不老?”
“……”
这句话是来杀人的吧?
温尔唇瓣抖了抖,一时无法与他对视,收回目光到鹏鹏身上:“别玩了。”
鹏鹏莫名所以,手里抓着桌布,眨巴着眼望她。
“他听不见?”
“是。”温尔点头,想着刚才关母应该没告诉他孩子的事吧,于是跟他重复了一遍鹏鹏装人工耳蜗的事。
“钱够吗?”没问在哪做手术,直接问钱够不够,这很林斯义。
温尔点点头,“够。”
“这几年挺苦的。”
“你应该加上问号。”温尔笑,“这样让我很没面子,好像我过得苦,全在脸上似的。”
“不然你哪来的钱够?”林斯义眯眸望着她说:“别撑。”
温尔不知道这种漫不经心又充满关怀的对话要持续多久,但在没结束前,她都得撑着,揉着鹏鹏手说:“我缺的不多,从进货款里可以周转,放心。”
也许听着这话他放心了。
良久都沉默。
可即使沉默,在这种婚礼开场前的环境下,他们的气氛也不算尴尬。
熙攘的人声,煽情的音乐,还有梦幻的花海,无一不让人陷落其中。
好像自己不再是个体。
装傻充愣就行了。
在她身边站了十多分钟,林斯义给了鹏鹏一封红包,然后在她肩膀按了一下,仿佛千斤重压实下来的触感,令温尔还红包的动作戛然而止。
“给孩子的。”他轻柔放下四个字,又挠了挠鹏鹏下巴,才结束这场对话,暂别后离开。
温尔于是大方瞧了几眼他的背影,锁定他的位置,收回视线,觉着手里的东西烫手,同时口中又发苦,两厢煎熬之下,坐立难安。
……
婚礼开始时,温尔错过了新娘入场的画面。
抬起目光时,关蓓蓓目光正有些幽怨的盯着她这边,她只好抱歉一笑,然后给台上的新人鼓掌,以表示自己的诚意。
关蓓蓓这才展露笑颜。
整个婚礼流程中,关蓓蓓都很美,和蒋帆相互承诺时忍不住哭了鼻子,司仪拿她少年时锲而不舍追蒋帆的事开玩笑,关蓓蓓尴尬无比,台下则是笑声满堂。
蒋帆护妻,觉得这司仪不合格,怎么不把他在上海苦追佳人的事也抖落抖落呢?
听上去倒像澄清,他爱关蓓蓓也不遑多让。
司仪说:“没错了,我就是说给大伙听,新娘子对你倾情至深,将来对新娘子不好,全场人都能作证蒋帆是个狼心狗肺!”
“你还是下去吧窦逢春!”蒋帆骂。
而窦逢春是个乌鸦嘴,他最著名的预言就是温尔离开那一夜,跟关城说,能发生什么事,除非温智鑫狗急跳墙回林家来抢劫,结果真的就抢劫……
坐在台下的关城于是立即想起这一件事,对窦逢春也忌惮三分,赶紧让真正司仪上去了,把人换下来。
换下来后的窦逢春,还拍着关城的肩膀说:“你不是瞧不上蒋帆吗?今晚我可给蓓蓓撑足了腰,高兴不?”
“闭嘴。”关城的确看不上蒋帆,他始终觉得自己妹妹一朵花,蒋帆过尽千帆是个烂人,配不上她。
只是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回事,就今年突然联系增多,偶尔还一起从上海回来,但当时看蓓蓓态度,对蒋帆还是厌烦的很,他就没怎么盯着,没想到这个冬天突然说要结婚。
关城都有理由怀疑是不是蒋帆搞大了自己妹妹肚子,两人奉子成婚呢?
“行了,都当人家大舅哥了,还抓着从前那些鸡毛蒜皮不放。”窦逢春笑着劝,“在你眼里,全天下男人都配不上你妹妹,嫁给蒋帆,好歹知根知底,要不然像温温……”
“……”这一句要不然像温温一出,这一桌上的人死寂,除了窦逢春自己正在往杯子里倒的酒还在哗哗响,他只听到了自己汗毛炸起的动静。
“像她怎么?”无人反应之下,这一句漫不经心的发问,自然是林斯义本人了。
他恰好还跟窦逢春是邻座,因而听得无比清楚,此时,问窦逢春,对方又不答。
林斯义于是不耐拧眉:“她怎么样,轮不到你操心。”
“这话见外了不是?”窦逢春可能喝了几杯有点飘,也可能是从几天前温尔回来,气氛就压抑的有点狠,他放下酒瓶道:“斯义,你也别装着什么都不在乎。就蒋帆,关城还挑成这样呢,那个邹唯安五毒俱全,她,她竟然给他生孩子……”
邹唯安。
当这个名字响起时,林斯义脸色变了。
识相的就该闭嘴,窦逢春偏偏迎难而上,“我劝你,早点让温温和他离婚,真不行,咱就把她抢回来……”
“你怎么那么贱!”关城忍不住开骂,“你把斯义当什么了?”
“算了,别说了。”李惟也带着老婆来了,都是当年他婚礼上一起参加过的人,那些美好,即使是不能在蒋帆婚礼上延续,但最起码不能砸场子。
沈翘在旁边支援他,对林斯义安抚:“今天是蓓蓓的婚礼,也是我大着肚子辛辛苦苦跑过来的日子,就别着吓着我孩子了,好吗?”
“我吓着他了?”林斯义目光放软,“沈翘,你怀孕痛苦吗?”
“不啊。”沈翘笑,“可开心了。结婚那年就想要,但李惟不同意,非说让我自由两年,那时候我都二十三了,拖到今年才要,都晚了。”
“二十八算什么晚,正好。”李惟接口说。
林斯义也点点头,似乎表示赞同,过了一会儿,又忽然说:“二十三要也不算早。”
“对啊,我就说嘛。”沈翘高兴,但没高兴一会儿,林斯义下一声就呢喃,“十九才叫早呢。”
“谁十九……”沈翘话音猛一停,笑容僵了。
桌上其他人都没听见他的话,只有沈翘听见了,他说完后就不再发声,只是胸膛往下坠落了一些,那是深叹息才有的起伏。
沈翘突然觉得林斯义太苦了。
比过去空等待的五年还苦,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不可能像窦逢春说的去把温尔抢回来,他也不可能卑微到回头找一个已经跟别人生过孩子的女人,他是那么骄傲的男人……
但是完全放下,又似天方夜谭。
第43章 来访
散席时, 林斯义明显喝多了。
走路有人在旁边扶着他。
他心情看上去却不错,挽着衬衫袖子, 过来要抱鹏鹏。
鹏鹏挺争气, 认生,黏在温尔身上不下来。
她于是心安理得回绝说:“哥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带着鹏鹏坐公交车,他最喜欢公交车。”
“让司机开慢一点,效果和公交一样。”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 温尔不得不上了他车。
司机在前头缓慢行驶,她和他坐在后排空气寂静。
不知道林斯义怎么想,反正她是坐立难安,偏偏明明有一个小第三者在场,却是个不会说话的, 温尔懊恼的玩鹏鹏一头的卷毛,玩了一路。
“他头发怎么回事?”在雨花北路停住时,林斯义又像上回那样, 一路沉默到达目的地时才发声。
一发声就关注鹏鹏的毛。
鹏鹏是藏族人,五官立体深邃, 头发也很卷曲, 平时不好打理,温尔就给他养长, 然后给他往后梳, 半长不长的拢在脑后,加上皮肤这两年跟着她在内地生养,变得奶白, 猛一看上去倒像个小外国人。
温尔每次被人问起自己孩子头发为什么那么卷时,就很愁。
于是对林斯义胡诌:“他爸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