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澄以
“秀，就在这儿秀, 秀足一百八十天！我先走了，前面餐厅等你们。”
池非摇摇手先走，沈清河的嘴角瞬间拉平, 再懒得装模作样，大步往回走。
更衣室里，林枝已经换好衣服，脱下那身蓝色民国学堂校服，穿上一件及脚踝黑色的无袖长裙，麻花辫拆开，头发自然地微微卷着，随意披散在身后。
她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略显削瘦的脸。
这几日的辛苦和憔悴烙印在眼底，可喜悦和满足也是怎么也藏不住地往外溢。
成功拿到顾小蔓这个角色，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肯定。
这条荆棘密布的路，她并没有选错。
林枝拎着装衣服的带子，打开更衣室的门，不妨撞进一双蕴着怒意的冷眸，她吓得一怔。
“沈清河？你怎么在这儿？”
沈清河刚伸出要拽门的手顿在半空，像是不想泄露情绪让她知晓，薄怒在顷刻间荡然无存，又是一张看陌生人的不动声色脸：“cp营业，我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先走？”
这话前不久沈清河说过类似的，可今时不同往日。
那时是追星男孩沈甜甜，现在……
林枝警觉地看了他一眼，她还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属性，就还是安静如鸡得好。
林枝这一眼，被沈清河敏锐捕捉到，他浓眉蹙起，视线定在她这条黑色裙子上。
“你换了衣服？”
“……你观察得可真仔细。”
沈清河的拳头紧攥，额角青筋暴起。
黑色裙子。
当年她抛弃他前最后一次见他，就是穿的黑色裙子。
心上的伤疤被狠狠地戳痛，他盯着林枝的神情，凄怆得像能滴出血。
林枝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化身僵尸伸出双臂奔自己脖子来了，谁料沈清河只是片刻就又恢复冷静自持，再不看她转身往外走。
“不能让他们等太久。”
林枝在后面小声哔哔：“这回他是拿了什么人格分裂剧本吗？怎么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
“还有。”沈清河的声音从前面洋洋洒洒穿过来：“你穿黑色跟蜘蛛精一样，难看。”
林枝：“……”
世上之事大多都是不完美的。
比如林枝演技不好。
再比如，沈清河多长了张嘴。
——
郑导不在，剧组的一应事情刘导都帮着打理，他时间有限，攒的这个局也没去别的地方，就挑了影视城一家口碑比较好的川菜馆，在上次林枝和姚秋秋喝茶的那家客栈对面。
沈清河和林枝到时，刘导和几个评委已经坐好，非常上道地留了两个挨着的座位给他俩。
林枝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落座时挪了挪椅子，离沈清河稍微远了一点儿。
“这次选顾小蔓能这么顺利，多亏了各位的鼎力相助。来，我代替郑导敬各位一杯。”
刘导豪迈地将一杯烈性白酒干了，除了沈清河之外的几个评委连忙客套“都是兄弟朋友客气什么”，纷纷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架势像在梁山脚下齐齐拜把子，把林枝都看愣住了。
池非放下杯，看沈清河还没喝，“这儿还有个没喝的，可不能放过他。”
沈清河拿着酒杯，轻轻摇晃，指骨微微动着，林枝的眼没出息地被他完美的手吸引过去，就听沈清河说：“我今天也没尽到评委的义务，我只是打着评委的幌子来探班的，这酒按道理我可以不喝。”
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又落到沈清河旁边的林枝身上。
林枝慌忙垂头，卷而翘的睫毛不住地颤动，在旁人看来她脸颊红红，羞涩万分。
其实她只是怕自己忍不住当众捂住沈清河随时随地营业cp的嘴。
沈清河你妈又飞了.jpg
沈·营业中·清河站起来，举起杯又说：“不过我还是想喝。这杯，我敬林枝小姐一杯酒，恭喜你成功拿到顾小蔓这个角色。”
林枝：“……”
“不过你最好别喝酒，以茶代替就好了。”
林枝松了口气，还算你个狗有良心。
林枝整理好表情，乖巧笑着站站起来，拿起手边的冰水，往沈清河的杯子上碰，沈清河拿着杯子的手却往后一退：“女孩子不要喝凉的，服务员换杯温水过来。”
众人：啧啧啧。
服务员动作很快，一分钟后一杯温度适宜的温水就到了林枝手里。
林枝再一次拿着杯子往沈清河那送，沈清河拿着杯子的手又退了一下：“这么干喝没什么意思，喝个交杯酒吧！”
众人：啧啧啧啧啧。
林枝一脸的僵硬：“这倒也是不必。”
“试试看。”沈清河的表情倒是温和，可下手动作却快而不接受反驳，上前手臂绕过她纤细的胳膊。
两人的距离陡然被拉近。
近到林枝能看清楚沈清河眼底一闪而过的快慰。
……cp营业，让他这么开心吗？
林少女脑袋里有很多问号。
沈清河喝着杯中酒时，眼神仍紧盯着她，慢慢地喝，细细地品。
他眼神逐渐炙热而滚烫。
你换黑色衣裙给我带来伤痛，我用力营业一次cp还你。
林枝你可得好好睁大眼睛看着，等着孽力回馈的那一天。
——
这一场饭局下来，林枝在营业巨匠沈清河的努力下，精神世界都快崩塌了。
她觉得在场的所有人，回去之后都会把他们这段感天动地的绝美爱情和身边人分享。
身边人再分享出去，一传十十传百。
到时候她和沈清河就不是捆绑关系，那是长在一起的关系。
林枝知道沈清河有心理疾病，可别人不知道。等沈清河痊愈了，和她没什么关系了，他们这场轰轰烈烈的营业要怎么收尾？
真让人头秃。
众人散去，没有了观众，沈清河也没有营业的必要，一句话都没多说直接就走了。
林枝揉着发胀的额角去找郑喻。
近了七月，天越发的热，烤得人头晕脑胀，林枝本来就有些发昏的脑袋更加不清楚。
她鼻尖嗅了嗅，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馥郁馨香。
好像是什么花的花香……
几个穿着清装宫女戏服的群演捧着一溜开得明艳的石榴花路过，林枝脑子“嗡”地一声，连忙屏住呼吸快走几步，想到前面和郑喻汇合。
她车里备着治疗过敏症的药。
可走了没几步她眼眶就酸酸涩涩得要命，影视城这么多人，她看不太清路太容易撞到人出事了，林枝就近找了个背阴的墙根坐下，拿出手机给郑喻发了自己的定位。
这里没什么可避忌的，林枝就也没忍着，大滴大滴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落，很快视线里水雾弥漫，已经看不太清屏幕了。
林枝抽泣着睁大眼，等着郑喻回消息。
从远处看，一个少女蜷缩在墙角下，黑色长裙盖到小腿处，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踝，所有的光和灿烂都不眷顾在她身上，她一个人在阴冷里流着泪，可怜又可悲。
“你也会流泪吗？”
“我以为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沈清河走得急，手机落在了川菜馆里，他去而复返，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不过他很快推翻自己刚才一闪而过的怜悯。
林枝惯来会装可怜，她这是在设套，等着自己上钩。
他早已看穿。
沈清河缓步走近，冷冷道：“你的眼泪对我而言早就没用了。”
林枝哭得头晕脑胀，听见声音懵懵抬起头。
为什么？
为什么她每次过敏哭到难以控制都能被沈清河撞见？
他是有什么她一过敏发作就出现在十米之内的buff吗？
林枝说不出话，只越哭越凶，眼泪划过她绝美的脸颊，坠到黑色的裙子上，晕开朵朵轻花。
沈清河的心脏狠狠揪在一起。
下一秒有一道男声响起，带着犹豫和不确定：“……阿枝？”
林枝循声看过去，哭意一滞。
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炎炎夏日还穿着一身考究的手工西装，耀眼得像只要开屏的公孔雀。
居然是林末？！
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了。
林末看到林枝的不对劲儿，快步跑过来，蹲到她面前：“你过敏症犯了？药带了吗？”
林枝挣扎着推他，林末不耐地要去抓她的手：“死丫头，这个时候还逞什么强！”
“啪”地一声，林末的手在半路被人攥住。
原来林枝设的套，不是只对他，而是广撒网。
嫉妒又难过的复杂情绪捆住沈清河，他眯起眼，讽刺道：“你居然还信她的眼泪，真是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