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池陌
“秦烈！”来支援的钟定走上来。
秦烈冲他点头，他和钟定见过几次面，却顾不上招呼。拿了瓶水一股脑倒在脸上，水带来一些凉意，让他脸疼得没那么厉害。
“这次的事领导们很重视，连夜开了会，要求务必保证人员安全，你做得很好，把伤亡降到最低，目前死了6个人，我以为这次至少会死20人，现在这个结果总算好交代点，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上面，跟媒体交代。”
秦烈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在火里烤这么久，他有些迟钝。
“酒店、足浴店的负责人都被抓起来了，纵火那男人也被抓了，后续事故调查会……”
秦烈脑袋嗡嗡的，听不进这些话，他推开钟定，身上有难挡的戾气，每次出现大型火灾，免不了是人祸，这种娱乐场所，说消防验收没问题他根本不信，真没问题怎么可能一烧就挡不住，最后烧了这么一大片，还有足浴店的装修，用的都是易燃材料，消防通道被易燃物堵住，他们进去搜救时差点交代在里面。
钟定拍拍他的肩膀，“这次事情闹得很大，小视频网站一直在直播，算是全网关注，真有什么问题，谁也逃不了。”
“操！防消分家，每次消防验收出问题，被骂的都是我们下面的兄弟，我们他妈的招谁惹谁了，收黑钱的不是我们，挨骂的找死的都是我们，这他妈算什么事！”秦烈哑着嗓子吼完，熬了一晚上，双眼猩红，掐腰站在那，心里不好受。
死了这么多人，尸体一具具往外抬，所有人看着平静，只不过是把那份苦给咽下去。
这他妈都是人命！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妻子，别人的朋友，怎么在有些人眼里，这么多条人命却比不上那几个臭钱，就为了那点钱，害了这么多人。
足浴店老板、酒店老板、还有那些收黑钱的，都他妈一个德行！
“我为什么来你心里没数？今天这事省里都出面了，媒体那边也得有个说法，你现在这样子能面对媒体？”
秦烈冷沉着一张脸，推开他，拎着面罩往前走。
步子刚跨出去，他有所感应，朝马路对面看去。
黑色毛衣的李瑞希站在不远处，手撑在腿上，气喘吁吁。晨光待她极为温柔，她抬头的那刻，脸上带着被霞光陶醉的酡红，一双被春风吹过的湿漉漉的眼睛，似乎奉他为唯一的光。
看到他的瞬间，她高兴地挥手。
秦烈的心瞬间被填满，那种难以形容的欢愉。
李瑞希挥着手，又怕自己影响到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胆战心惊，要在她睡觉时他灭火，不知道也就没这么担心了，偏偏网上有直播，她越看越担心，所以……
早就想来了，又怕现场人太多，给别人添乱，好不容易等到凌晨，看救护车围观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跑过来，秦烈满身泥水，像是在泥浆里滚过，脸上一片脏污。
他似笑非笑，冲她勾勾小手指。
李瑞希张开手跑向他。
“我身上脏，到处都是泥。”
“没关系，我不嫌弃，我就想抱抱你。”
秦烈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心软的一塌糊涂，“一夜没睡？”
“睡不着，就想来看看你，看到你心里就踏实了。”
“做消防员家属，这点心理素质可不行啊。”
“那我继续努力？”
边上传来一阵咳嗽声，来做工作的钟定瞥了眼秦烈，眼神打趣：“行啊，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秦烈把人拉开，这里人多，他担心影响不好，不是说不能跟家人拥抱，而是现场死了不少人，显得不严肃，他怕有人小题大做，影响她。新桥中队的队员们都坐在地上休息，看到李瑞希，所有人都叫了声嫂子，冲她笑。
李瑞希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他们忙了一夜没吃饭，买了饭放在消防车上，看秦烈在忙，自己默默走了。
等新桥中队的队员吃上李瑞希送的饭，都冲秦烈感慨：“嫂子真好！”
第52章
这次火灾暴露的问题让新桥中队的队员们失落很久，自己拼死拼活往火场里跑，背后却有人不顾兄弟们的死活玩阴的，受伤的队员就躺在医院里，还有一个恐怕要截肢，这样的事谁他妈心里能舒服？
所有队员耷拉着脑袋坐在宿舍里。
秦烈进门时，扫了他们一眼，吼道：
“都他妈坐在这干嘛呢？出去集合准备训练。”
“队长……”
“队长，网上很多人质疑我们，说消防员没用，让火烧这么大才灭火，还有人说消防员乱收黑钱，导致消防验收不合格，这些人根本什么都不懂。”江闯气道。
秦烈表情严肃，很好，都有脾气！有脾气证明还有血性，证明他们男人骨子里的那点东西没丢！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今天说消防员不好，明天说医生，说老师，说警察，你能堵上所有人的嘴？”
“可是，那些键盘侠……”
秦烈沉声说：“行了，网络只是起监督作用，干咱们这行不求别人理解，只求无愧于心，这个社会难免有让你不满的地方，你觉得医生不好你就去当医生，你觉得政府让你不满意，你去当公务员，你觉得老师不行，你去当老师，你认为哪个地方达不到你的要求，你就去参与它改变它，现在咱们就是消防员，你觉得这个行业有问题，达不到你的要求，你就以实际行动去改变它，真是个爷们不在乎嘴上说什么，而是要看你做了什么！”
安静的宿舍内，秦烈的声音仿佛还有余响，大家心里的那点不平渐渐散去。
是的，说的再多都无济于事，只有每个人都为之付出努力，社会才有前进的可能。
未来一定会更好，一定会的。
“行了，下去集合，这次救火暴露出很多问题来，以后我会在训练中根据你们的自身特点，一一跟进，体能不好的人下面要加大训练量，你们记住，我们不能控制火，但可以控制自己，进火场不拖累战友，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但求无愧于心。”
众人齐齐立正：“是，队长！”
秦烈出了门往训练场去，唐江从楼上跑下来跟上他，“这事不能怪他们，谁心里好受？当你兴冲冲想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却有人迎头给了你一盆冷水，你心里不憋屈？”
“有话就说。”
唐江看他半晌，老觉得秦烈最近少了点什么，这一想，惊了，“你戒烟了？”
秦烈面无表情，“老子都戒一个多月了，你这才发现？”
“你烟瘾那么大，抽多少年，说戒就戒了？行，我佩服你小子是条汉子，对你这种老烟民，戒烟比戒色难多了，你这都能忍？”
秦烈嗤笑一声，痞笑道：“这一点你小子可说错了，戒烟可没戒色难，差远了！”
就李瑞希那样的，拿命换都值，戒烟算什么？
“得了，这有女朋友就是不一样，昨天上头领导又打电话叫我做你思想工作，让我问问，你还没改变主意，还准备再在基层多干几年？”
秦烈掐着腰不答，初春的中午，太阳晒在身上懒洋洋的，躁得很。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唐江拍拍他肩膀，“你知道是一回事，但我该说的还得说，基层能灭火没错，但你再能干，上头拖后腿那行业还是发展不了，都要成家立业的人了，有机会升就升，以后总要娶老婆生孩子不是？再说你在上面，下面兄弟们进火场也安生，不怕被人背后捅刀。”
“知道了，这事我心里有数。”
-
李瑞希最近起床早，下午总要睡一会，这天下午刚起床，门铃叫魂一样响。
她拉开门，愣了一下，怀疑自己看错了，“你怎么来了？”
付傻白甜哼了声：“我自己妹妹家，我还不能来了？”
李瑞希挠挠头，“你最近不是忙着跟严蜜谈恋爱吗？”
严蜜工具都买了好几箱，还给她寄来这么多，可见这俩人得玩多大尺度，就这样付明宇还没肾亏，竟然还有心情来找她这个妹妹。事情有点不科学。
付明宇叹息一声，拉开鞋柜找拖鞋，竟然真的在鞋柜里找到一双男款拖鞋，拖鞋很大，黑色的简约款，标签都没拆，可见是刚买的。
“有对象了？”他蹙眉。
“啊？”李瑞希出来看到那鞋，点点头。
“谈多久了？”
“正式恋爱的话好像没多久。”
“没多久就给他买拖鞋，让他进你家？”付明宇站在鞋柜前，觉得有必要跟妹妹聊一聊，“李瑞希，男人可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李瑞希挑眉，说的跟女人好像很单纯似的，她揶揄：“哦？哥你好像对男人很了解？我想想，不单纯的男人是不是都长你这样？”
“能不能正经点？你跟他在一起也这样，动不动怼人？”
“我说真的，哥，你跟严蜜才多久就直接本垒打，现在却跟妹妹谈单纯？”
“……严蜜连这都跟你说？”咬牙的声音很明显，“哥哥这事不一样，哥哥长得帅，蜜蜜把持不住是正常的。”
李瑞希在他的小身子板上来回扫视，“哥，你这种有什么把持不住的？”
“……”
“等你看到我男朋友你就知道，什么叫把持不住了。”
李瑞希笑得很得意，她待会要出去遛狗，想先洗个澡，就放付明宇自生自灭。
浴室响起水声，付明宇给严蜜发信息：“以后少跟李瑞希说床事。”
严蜜：“……”她不说，她只是写成小说。
付明宇又回了一条，手机刚放下，门铃声传来，他打开门，愣了一会，觉得门外的男人看着眼熟，半晌才道：“你是那个消防……”
秦烈蹙眉，视线犀利，从他身上掠过，朝屋里看去，主卧好像没人，床上的被子还是皱的，看样子她不在屋里。“瑞希呢？”
付明宇靠在门框上，眯着桃花眼，笑了，“瑞希啊？正在洗澡呢，你谁啊？”
秦烈没答。
“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告诉我们家瑞希一声？”
秦烈这才正眼看他，他眼神凉薄，神色很淡。空气温度骤降，付明宇这才认真打量他。男人很高，比185的他还要冒头，身材是真不错，哪怕穿着外套，也能看出非常有型，眉宇间有不明显的痞气。
“我跟我女朋友说话，还用你转告？”
付明宇也不气，挑眉问：“你就是那个把持不住？”
秦烈蹙眉，懒得跟他说，一个电话拨过去，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李瑞希接起电话，“喂？”
“我在门口。”
“你在门口？”李瑞希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付明宇，放一下门！我男朋友在门外！”
“男朋友”三个字取悦了秦烈，他淡淡地盯着付明宇，视线极有压迫感，以至于付明宇叹息一声，略显遗憾，“幽默，幽默懂吗？”
秦烈显然不欣赏他的幽默，但女朋友家还是要进的。他要换鞋，低头扫向付明宇那双略大的拖鞋，眉头轻挑，最终没说什么。舒克和贝塔看到他，从屋里跳出来。
秦烈弯下腰逗狗，付明宇看酸了，他进来后这一猫一狗根本不鸟他，不管他怎么逗，人家都不把他当回事，现在可好，看到秦烈就跟发情似的，一个个争相往人身上蹭，没出息的样子，跟屋里洗澡那家伙一样一样的。
付明宇刚坐下，李瑞希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哥，不许欺负我男朋友，不然我就把你之前的恋爱史告诉严蜜，让她天天回去治你。”
“……”
这还是秦烈第一次被女人保护，奇怪之余，被那声“哥”给吸引了，他视线挑着看付明宇，眼神明明白白带着鄙视，付明宇却没事人一样笑，好像刚才说那些话的人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