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尽欢
好不容易走到,她正要进小区,车门开关声响起,接着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温琅背后响起:“Verónica.”
温琅回头一看,是许久未见的阿方索。他穿着冷色调的西装,脸上没了标志性的轻佻。
“好久不见。”温琅走到他面前,朝他露出一笑。只是那笑容里的勉强和疲惫,让阿方索不由皱眉。
“明天我就要回西班牙了,想和你告别。”这些日子,阿方索其实不止一次出现在温琅身边。见她总和江歇并肩,便打消了打扰的念头。
得不到本就让人心情复杂,更何况看她和别人言笑晏晏。
温琅没能察觉到阿方索情绪的变化,只当这是好友之间的话别。她想了想主动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朝阿方索说:“我请你吃饭。”
就近找了家环境不错的日料店,温琅和阿方索坐在铺满榻榻米的包厢里。生鱼片和寿司没多久就上来了,配上刚出锅的天妇罗,两个人手边一人一壶清酒。
温琅并无胃口,可见阿方索并为动筷,便夹起三文鱼沾了些酱油和芥末。冲鼻的辣意让她轻咳出声,阿方索伴着几分紧张把大麦茶递到她手边。
很明显,温琅不快乐。
“怎么了?”倒了一杯清酒给温琅,阿方索拿起酒杯先喝了一口。轻轻柔柔的酒意并不会让人喝醉,只是回味中的苦涩,令他不得不又喝了一口试着压制。
温琅看着眼前的味增汤,沉默了半天开了口,没能和其他人言说的心情,此刻急需有人倾听。
江歇到达约定好的茶楼,到达指定包厢,抬手轻敲三下,坐在里面的人说了句:“进来。”
推开门,穿着枣红色唐装的温若锦正坐在主位上,岳蓉陪在身旁。
“叔叔阿姨。”江歇颔首问好,坐在他们面前。表演茶艺的女孩把泡好的茶放在他们面前,关门离开。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温琅不在,温若锦身上毫无平日憨厚,双眼里闪着精明的光。
“果然和我们所想的一样,王会长只是嘴上答应签约,却一拖再拖。”早在江歇决定继承遗产的那天,他就和温琅的父母联手了。
江兆动的人不仅仅是江歇喜欢的人,还是温若锦的掌上明珠。这口气,温父温母并不打算咽下。
这些日子,江歇假意寻求多方合作,故意放出急于合作的讯号,为的是把暗中支持江兆的人都依次筛出来。
“给你看点有意思的东西。”说着,岳蓉从平板上调出几张照片放在江歇面前。
江歇一张张翻看着,唇边浮现玩味的笑。
中午才一起吃过饭,甚至陪他过生日的王婉辞,现在就已经和本应在家禁足的江兆搂搂抱抱。
岳蓉接着又从手机里翻出一些照片递给江歇,视线落在相拥热吻的人身上,眼里闪过几丝狠戾。
“王婉辞是王会长为了得到你那5%使的美人计,而王婉辞又和你想扳倒的江兆纠缠不清。眼前这局面,还真是有意思。”岳蓉语气冷淡,丝毫不见平日温柔。
一想到让江歇和温琅产生误会的是一条看似无害的美女蛇,岳蓉不由冷哼一声。
明暗相交,这是一个互相制衡的局,不到最后,胜负难定。
温父看着江歇堆积在眼里的疲惫,不由放轻声音说:“琅琅那边有我们,就是接下来你还要受点委屈。”
江歇沉思了一下,喝下温父倒进来的茶说:“为了此后都不会再有麻烦,值得。”
“十年?”阿方索听温琅说她喜欢江歇并不吃惊,却在听见时间时不由反问出声。
温琅见他悠地坐直身子,甚至声音加大,又喝进一杯清酒。
“没错,十年。”温琅沾着桌上水迹写了一个十,一横一竖容易,可换算成三千多天却并不易。
“Alfonso,你说我喜欢上的是残存在记忆里的美好,还是十年之后出现在我身边这个真真切切的人?”温琅看着阿方索,眼里浮现出些许无助。
这个问题她问了自己千遍,却迟迟得不出一个答案来。
这句话让阿方索如遭雷击,他对温琅的喜欢,何曾不是短时间的相处外加长时间的思念。虽然时间长度不同,可温琅的疑问何尝不是他并不能迅速得出答案的部分。
没有答案,两人安静对坐,手边空出的酒盅越来越多,直到本就疲惫的温琅伴着酒劲趴在桌上睡着。
阿方索看着温琅侧着脸的睡颜,强压着的迷恋这才肆无忌惮地浮现在他那双湛蓝的眼眸中。
其实温琅心有所属并不是毫无痕迹,只是当时他正陷入暗恋,没能仔细思考。
那一年,温琅疯狂挣钱,她曾说过她要攒钱去找一个人。现在阿方索大概能猜到,那个人可能就是江歇。
“langlang~”阿方索爱极了这组叠词,每次说起,如同落下轻吻在温琅秀气的侧脸。
“我曾不止一次说过,你是我的公主,是我的天使,可是你可能从未信过。”温琅的睡颜透着几分乖巧和诱人,虽然阿方索自诩情场高手,却分毫不敢做出越界的举动。
“我因意外断送了运动生涯,是你让我去记录那段难忘。之后我的人生以另一种姿态重新焕发生命力,全都因为你。”
阿方索看着温琅,目光极度柔和,没了平日里伪装的花心和轻佻,终于能把爱意和盘托出。
“你可能不知道,你离开那天我追去机场的时候有多么狼狈。”回忆起大雨滂沱的那天,阿方索苦笑一声。
他本来想在小说得奖那天和温琅告白,可谁知得到的是她离开的消息。
可能从一开始就早有注定,某些事情一步错过,就再也没了能够走到一起的可能。
正想着,阿方索手机响了。按下接听,陌生来电竟然来自江歇。
江歇此刻正站在温琅小区的保安室里,听工作人员说温琅跟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离开了。这个人是谁,江歇一下就猜到了。
“她在哪?”江歇的问句透着疏离,他和阿方索自然亲不起来。
“伤她心的时候,你怎么不多问问自己,她为什么难过?”虽然嘴上不饶人,可阿方索还是拍了店名给江歇发了过去。
“十五分钟赶到。”收到彩信,江歇一脚油门就往日料店赶。
阿方索大概估算了时间,趴在桌上和正恬静睡着的温琅面对面。
“如果我告诉你我假装流连花丛,你会相信吗?”说着阿方索嗤笑出声,在桌上画了一个萝卜。
“我才不是什么花心大萝卜,我只是之前没想好要用什么方式让你不要发现我的喜欢。”说着,阿方索声音里的苦涩更盛。
“一边害怕被你发现被你讨厌,一边却又期盼着你突然知道甚至也喜欢我。”说到这,阿方索坐直身子。
“温琅,我喜欢你。”藏在心里许久的话最终被说出,释怀的同时阿方索觉得差不多到了他放手的时候。
江歇拉开包间,见温琅正趴在小桌上。阿方索坐在离她较远的窗边,手上拿着酒杯。
见江歇把温琅抱起,阿方索站起身来。他的眼神极度认真,没有任何挑衅和敌对:“你怀里的人特别喜欢你,给她安全感,然后你将收到千倍万倍的惊喜。”
江歇因为他的话停下脚步,顿了顿回了句‘再见’。
直到把温琅送到家,她都还没醒。依旧是方栀言开的门,接着带江歇把人放在床上。
江歇替温琅盖好被子,这时才发现她小指上的伤。
“这是怎么回事?”刺目的红下覆盖着小水泡,明显的烫伤。
方栀言不知道此前发生的事,还以为是温琅和江歇刚刚庆祝回来。
“你没吃蛋糕吗?小笨蛋不小心把手靠在了烤箱上。”方栀言拿来烫伤药,递给江歇后找出温琅做蛋糕的照片。
“蛋糕坯烤了大概十个,没打发的鸡蛋清楼下少说有一盆,切芒果的时候差点切到手,不过好在最后的成品不错。”方栀言说着把照片翻到打包前的样子,清新的芒果蛋糕,摆在大理石台上。
江歇看着图片,不由呼吸一滞。到了现在才对温琅难过的理由后知后觉。她带着惊喜向他奔来,而他却因为其他人让她误解伤心。
方栀言见江歇表情不对,试探着问:“你和琅琅吵架了?”
江歇点了点头,并没否认。
“她的车还在医院,钥匙卡在你这吗?”江歇站起身,目光停留在温琅的脸上。
“我的手机也能控制她的车,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把她的车开回来。”方栀言看了眼正熟睡的温琅,打算跑一趟至少她醒来后用车方便。
江歇点了点头,和方栀言一起离开。走到门外,他才说了句:”蛋糕,我还没吃上。“
温琅睡到自然醒,睁开眼见房间内昏黑一片。揉了揉微疼的额头,眯着眼打开台灯。把手机充上电,她朝楼下走去。
见厨房还亮着,她打算喝点水。
方栀言正在把温琅废掉的材料二次加工,厨房里充斥着香甜的气息。温琅饥肠辘辘,拿起烤好的饼干吃了一口,酥脆而甜丝丝。
“我说小姐,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喝到烂醉再回来,很危险的。”方栀言就像守护温琅的老妈子,除了衣食住行,还要操心温琅的作息安全。
温琅只当这次又是方栀言费尽千辛万苦接她回来,摸了摸鼻子保证没有下次。
“你要不要去看看?”方栀言犹豫再三,递了杯温水给温琅。
“看什么?”温琅嗓子有些哑,接过水杯大口喝着。
“江歇……他一直等在门外。”方栀言指了指大门。
门外?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到十二点了。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温琅只记得她和阿方索借酒浇愁,走到一半回头问着。
“下午六点多。”
江歇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手边放着蛋糕。雾气散去,打湿了他的发梢。他看着远处路灯,看着蚊虫飞舞。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一直久坐,从未离开。
温琅披着外套出来,先看见的就是江歇略显孤寂的背影。湿漉漉的空气让温琅打了个喷嚏,闻声,江歇转过身来。
对上他明显疲惫的眼,赶他走的话温琅说不出口。见她没说话,江歇脱下外套,稍作折叠铺在身边。
彼此之间一言不发,温琅坐在了江歇身边。
江歇乍一开口,声音里夹杂着些许沙哑:“能借我餐具吗?”
说着,他指了指手边的蛋糕盒。
原本精致的透明包装,因为碰撞沾满了奶油,温琅看着,心情极速低落。
“已经坏了,不用勉强。”奶油被蹭开,芒果粒散落,温琅被红色的丝带刺伤了眼。眼前狼藉犹如她和江歇之间的关系,乱七八杂。
江歇闻言没再开口,他从口袋抽出湿巾,仔仔细细擦过每一根手指。之后解开丝带,打开盒子,拿了一块蛋糕出来吃。
他一口接着一口,奶油沾在指尖。嘴角蹭到了果酱和巧克力屑,说不出的狼狈。熨帖的风衣也因久坐起皱,看起来不复平日讲究。
温琅最终还是妥协了,起身拿了餐具盘子还有一瓶苏打水。虽然没尝,但却能看出,夹层里的果酱放多了。
江歇接过,把盒中蛋糕分成几份,继续吃着。蛋糕并不大,没一会被他吃完了。
温琅看着他把蹭在盒子上的奶油都用勺子刮干净了,突然眼角发热。
喝了口苏打水冲淡口中甜腻,江歇看着温琅说:“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温琅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江歇见状,继续说着:“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介意?”
闻言,温琅放在膝盖上的手紧锁,答案不言而喻,她在吃醋。可是心里的疑问尚未找出答案,她便把江歇等的回答,倔强地收在口中。
见温琅低着头,一言不发,江歇放弃了逼问。
“就快要十二点了,要再和我说声生日快乐吗?”江歇能感觉到,温琅又在避他,多说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