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夏安
江逾白:“不好说。”
迟晚晚:“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也没法盖棺定论。”
孟子玉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道:“哎,有一群诚实的朋友,既甜蜜也苦涩啊。有时候也想听人吹吹彩虹屁呢。”
江逾白冷不丁道:“或许,那个叫苏野的合适。”
孟子玉努努嘴:“算了吧,让他吹彩虹屁还得给钱,没意思。”
“对了,你们俩明天来看我节目呗,我这儿有两张票。”
“放心吧,我们早就买好啦。”
“啊啊啊,爱死你们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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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给的支票是真的,而且是特容易就能取到的那种。苏野取到钱以后还有些后悔自己写少了,不过嘛,四万块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
苏野把钱都取了出来。他先去买了个手机,办了个靓号,然后到一家快捷酒店开了间房。躺在酒店的房间里,他听到隔壁传来的不和谐的声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看窗外的夕阳还没消失呢,这些人就开始兽性大发了。
他看着天花板,忽然有些难过地想:自己是不是也是如此,在某个无趣的黄昏,两个只顾着发泄欲望的大人结合了,意外有了他,却懒得养,所以扔了他。
想着想着眼泪出来了,苏野抹了抹眼泪。他坐起来,看着床上的三万多现金,思考接下来的人生该如何度过。
他想买一张火车票离开这个没有希望的城市,去别的地方开始新生活。反正养父母并不待见他,学校里的老师同学都讨厌他,就这么离开了,他们的生活会照旧,他的生活或许会更好。
再过一阵子,他就十八岁了。
“等等,那家伙为什么要给我四万块钱?”
苏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他后知后觉,仔细想想,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我跟他素昧平生,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未婚妻,但是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更恐怖的是,如果他对每一个接近迟晚晚的男生都这样的话,那迟晚晚身边岂不是一个男性朋友都没有?面对这种占有欲这么强得家伙,小姑娘肯定过得很不容易吧……”
苏野忍不住咬牙,“人渣!”
他垂眸,看到床上那一小摞钞票,松开的手慢慢捏成拳头,然后挥向了自己的脸。
苏野被自己打倒在床上,嘴唇旁边青了一小块。
他骂骂咧咧:“贪人渣的钱也是人渣!”
冷静许久后,苏野的脑海里忽然浮现那个女孩的笑容。一道清流没过自己的心,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甜。
苏野再度恢复精神,他锤了锤床,大义凛然:“对,我不能被这些钱给迷惑了,我得去拯救那个女生!”
“多好的女孩子啊,被这个人渣祸害!”
低到尘埃里的家伙,平生第一次有了要拯救别人的想法,苏野觉得不可思议。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信念涌上心头,令他斗志满满。
苏野想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计划,他趴在酒店的床上写了整整三个小时,删删改改无数次。
写得饿了,他便停下来,出去觅食。
苏野还是白天的那副打扮,黑色T恤配一个特夏天的花裤衩,脚下踩了一个人字拖。
他住在最上面一层,不想坐电梯,于是走了楼梯。
刚到楼梯口,看到一个小男孩试图扒开护栏,继续往上走。
顶楼的上边还有一个天台,通往天台的楼梯是封锁的。
苏野觉得有些奇怪,多嘴问了句:“小朋友,你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呀?上面没房间了哦。如果你迷路了的话,哥哥带你去找爸爸妈妈。”
小男孩一屁股坐下来,他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哭了起来。
“爸爸妈妈不要我了,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苏野有点慌,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小男孩。他从来没安慰过人,欺负别人的记忆比较多。
苏野放轻声音,缓缓道:“小朋友,你跟哥哥说说看,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你了呀?他们那么可爱,哦不是,你长得那么可爱,爸爸妈妈不可能不要你的。”
苏野在心里吐槽:老子这么可爱,爸爸妈妈还不是不要我。可爱又不能当饭吃。
小男孩哭着抹眼泪,一抽一噎道:“呜呜呜,宝宝想吃三碗饭,想吃大龙虾,爸爸妈妈不给宝宝买大龙虾,只给宝宝吃两碗饭,爸爸生气了,骂宝宝是饭桶,爸爸跑出去了,妈妈气死了,爸爸妈妈不要宝宝了呜呜呜……”
说到“三碗”的时候,这小家伙还特意比划了碗的大小。
苏野直接翻了白眼。
那他妈是盆不是碗吧?你他妈不是饭桶谁是饭桶?正常的宝宝一顿要吃三盆饭?你爸妈那是怕你积食懂不懂?
“你说你妈气死了,怎么回事?”
这小家伙看起来也才五六岁的样子,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
“妈妈不高兴,不高兴,然后妈妈睡着了,宝宝推妈妈,妈妈不醒……”
苏野心想糟了,这傻孩子她妈该不会是心脏病突发吧?他赶紧问小男孩他们家的房间号,他说了半天也讲不清楚。
苏野一把抱起孩子,坐电梯下楼,跑到前台说明了事由。所幸前台对这娃印象深刻,很快找到了房间号,再三确认后发现孩子他妈确实只是睡着了。
没过多久,孩子爸拎着龙虾回来。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个劲感谢苏野,这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孩子妈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抱着娃娃,一直念叨:“对不起,妈妈不小心睡着了。”
临走前,苏野悄声问男孩的爸爸,“他为什么要往天台哪里走?”
孩子爸叹了一口气,说:“哎,都怪我们不好。我们家以前在山里住,出去一趟要走很远的山路。我们夫妻俩在外面打工,孩子都是家里的长辈照顾。逢年过节回去的时候,他的爷爷奶奶就会带着他在山坡上看,爷爷跟他说站得高看得远,可以看到爸爸妈妈。”
“后来有一回,这孩子发高烧,高烧40度,烧了一夜,我背着他走了十几里的山路去看病。再后来烧退了,但留下了后遗症。我家孩子现在脑子反应比同龄人慢,而且一要找爸爸妈妈的时候,他就想着爬到高的地方去。对于他来说,站的高就能看到爸爸妈妈。”
“我们这次来京市,就是带孩子来看病的。听说这里有全国最权威的脑科专家,治好了不少孩子,我想我就算砸锅卖铁也得把我家娃娃治好。”
苏野听完沉默了,他掏了掏裤兜,数了两千块递给眼前这个中年男人。
男人沉默了,推了推说:“对不起,我不能要你的钱。”
苏野:“给孩子买点龙虾吃吧。”
男人依旧推脱,并拿出皮夹,数了二十张百元大钞递给苏野。
“小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家现在缺的不是钱,是爱。谢谢你的善良与慷慨,这些钱你拿着吧。”
苏野:“……”
今天可太他妈玄幻了。
苏野接过了男人的钱,道了声谢,晕晕乎乎走出酒店,迎着风,眼泪忽然狂飙出来。
——我们家缺的不是钱,是爱。
那个中年男人的话在苏野的脑海里盘旋,一遍又一遍。
——拿着吧,你很快就会用到了。
那个人渣的话在他的耳边回荡,苏野一阵心烦意乱。
他跑回酒店,收拾好行李,背着下午刚买的包,一路狂奔回家。
人字拖跑着跑着就掉了,等他气喘吁吁回到家门口的时候,低头一看,自己又没穿鞋。
他忍着痛往前走,靠近门口时听到里屋的说话声。
“那野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养父说,苏野听得出来,他克制了火气,“你怎么也不看着点,你在家呢,难道什么动静都没听见吗?”
“小宝哭得这么厉害,我怎么听得见?我跟牛婶通电话了,让他们家囡囡问问苏野的同学,要是还找不到,我就到街上去喊,总能找到的。”
“实在不行,咱们就报警。”
“快十八岁的小伙子了,怎么还离家出走呢?”
“呵,还不是因为你嘴巴贱,老说十八岁就把他赶出去,他能不叛逆吗?”
“你懂什么,男孩子就是要穷养,就是要磨炼他的心智,不然将来怎么继承咱们家在翠鸟岛的那一千亩地?”
苏野:“……”
说话声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里,门开了。
养父母看着门口赤着脚的苏野,只说了一句:“进来吧。”
苏野进屋,看到餐桌上还留着他的饭,一时间如鲠在喉。
这一天跌宕起伏,起起落落,他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住。
“自己把饭热一热,吃了吧。”养母恢复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餐桌,又指了指旁边的置物架,“你爸给你买了止咳的药,你吃完饭记得喝一点,免得吵得人夜里睡不好觉。”
养父道:“苏野,你以后出去外头浪,记得把鞋穿上。大夏天的路面那么烫,你别烫坏了脚,回头诬赖我跟你妈虐待你。”
苏野:“知道了。”
作为要继承一千五百亩地的男人,他是该先苦心志,饿心骨。
四万块算啥,他以后是要种四万斤大米的男人。
苏野老老实实地吃完了饭,喝了药,沉默了一会儿,对养父母说:“爸、妈,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去学校。”
养父母很敷衍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早上,苏野整理好书包,走到门口换鞋的时候,发现玄关处摆着一双新的运动鞋。
40码,家里除了他能穿,没人能穿得下。
很显然,鞋是给他的。
“两个蠢货。”
苏野把眼泪忍回去,穿上新鞋,嘚瑟地走入了晨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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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最后一天,国民美少女选拔赛在激烈的角逐中落下帷幕。
冠亚军争夺赛中,孟子玉和刘佳美水平不相上下,出现了平票的情况。
于是,投票权交给了网上的观众。
网络观众投票实际上就是投钱,一块就是一票。
在这一块,两人依旧是难分伯仲,只有微妙的一两票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