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夏安
“我、喜、欢、你、的、乐、观。”
江逾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前四个字是什么?”
迟晚晚刚要开口,话到嘴边溜了一圈又被咽回去。
“江逾白,你耍我呢?”
少年正襟危坐,理了理衣衫,好整以暇地看她,微笑着说:“我喜欢你的聪慧。”
一颗鱼丸扔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江逾白使筷子接住了。
他说:“谢谢你的投喂。”
迟晚晚:“……”
小姑娘闷闷地低头吃饭,把江逾白给她夹的菜一口口全部吃掉。
江逾白见她吃得这么香,得意到不行。这是他第一次学着下厨,没想到如此成功。
等迟晚晚吃完了,他凑近了问:“我做的饭是不是特别好吃啊?我看你已经吃了两碗了。”
迟晚晚不以为然:“我平时就吃得多。我跟你讲,江逾白,你千万别飘啊。”
江逾白轻轻挑眉,“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今天本来是周末,迟晚晚约了孟子玉一起去逛街,可现在下了大暴雨,逛街这事儿便也夭折了。跟孟子玉讨论过后,她们一致认为雨天适合在家里睡觉或者看电视。
于是,迟晚晚打开了久违的《走近科学》。
这一期的《走近科学》的主题是《世界上最后一只恐龙》。
迟晚晚招呼江逾白一起看,于是客厅里出现了这样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看节目,迟晚晚跟随者节目的进展而渐入佳境,每每到紧要处,便会忍不住抓住江逾白的胳膊。
然而江逾白却一脸冷漠地看着电视画面,心想迟晚晚为什么连这种明显的鬼话都信。
恐龙早已在地球上灭绝,更别说生存到如今。
“欸,江逾白,我问你,你觉得这个世界有尽头吗?”
看着《走近科学》最后一只恐龙的少女,居然会问他世界有没有尽头这个虚无缥缈的问题。
江逾白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憋了半天,挤出四个字:“也许有吧。”
节目已经进行了四十分钟,仍然什么东西都没探究出来。
江逾白揉了揉眼睛,此时听到少女问:“你说,地球上会不会有这样一对恋人,从生命在海洋里诞生开始,他们就彼此相爱,然后经过数千万年的进化,到了恐龙生活的时代,他们都变成了恐龙,却在这一世走散。”
“于是,一只恐龙陷入轮回,另外一只恐龙不停地在找,不停地在等,最终化成石头也没等来心爱的恋人。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当科学家们挖出恐龙的化石,渐渐还原出它的原貌,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那个人看到了恐龙的真面目,便对这只恐龙一见钟情,决心以后的人生都以追随它而活……”
江逾白偏过头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三分无奈七分宠溺:“迟晚晚,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不去当《走近科学》的编剧真是可惜了。”
迟晚晚吸了吸鼻子,昂着头,看着他笑:“是吧?我也觉得我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但我没开玩笑,我是真的想问,你说如果这世间真有轮回存在,那么会不会有两个人,他们从宇宙洪荒开始,到世界毁灭,不断地轮回,不断地活着又死去,就是为了遇见彼此?”
江逾白不知道迟晚晚为何突然对这个设定感兴趣,他尽可能用他知道的例子给她解答:“如果两个人的羁绊够深,你说的那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存在。只是即使两个人会遇见,他们没有前世的记忆,每次都要重新开始。如果有前世的记忆那其实更糟糕,谁也不想变成奇奇怪怪的人。所以,人如果非要纠结在永恒这个话题上,受伤的往往会是自己。”
迟晚晚:“你的意思是,活在当下就可以了吗?”
江逾白点点头,“及时行乐。”
迟晚晚打了个哈欠,扔了个枕头给他。
“那我现在,此刻,非常想枕着你的腿睡觉,可以吗?”
江逾白满脸问号。
迟晚晚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一本正经道:“及时行乐呀。”
“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少女凑近他,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看上去真的心无杂念只是想睡一会儿觉而已。
如果他因为这点小事而拒绝她的话,未免显得自己太过于小气。
江逾白抱着枕头,想到一分钟之前自己说的话,默默地将盘着的腿放直。
他靠着沙发,挺直脊背,将软枕搁在大腿上。
轻轻拍了拍,语气莫名温柔:“睡吧。”
迟晚晚毫不客气地躺下来,双腿以最舒服的姿势交叠,脑袋枕在枕头上。
她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呼吸声变得清晰且平稳。
雨一直下,电视机里的《走近科学》播到了结局。
江逾白轻声提醒:“晚晚,结局了。”
迟晚晚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回:“我知道结局。恐龙其实不是真恐龙,是一颗人造的玩具石。”
江逾白:“……”
“那你还要睡多久?”
迟晚晚:“等雨停。”
江逾白看向窗外,天色阴沉,乌云压顶。
暴雨转小,雨声给人的感觉从沉闷变成了悦耳。
脑海里闪过少女的声音,他细细回想她说过的问题。
是否真的有一对恋人,从天地初开到世界末日,不断重遇,不断相恋?
茫茫世间,或许真的有这么一些人吧。
可这又有何羡慕的呢?
“若你愿意,往后千年万年,亘古绵长的生命里,你都能像现在这样,跟我一起静静地听雨声。不用轮回,不用重遇,不用忘记。”
他低头,看见睡梦中的少女微微勾起唇角,像是在做一个美梦。江逾白被她传染了微笑,也静静地笑起来。
专注于当下也没什么不好,未来的事就让未来去解答吧。
……
细雨纷纷,屋外一层层雨雾织起一个梦幻的世界。
千里之外,尤里传音过来:“江逾白,我现在能回家了吗?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江逾白:“等雨停。”
尤里:“……”Tiempo viejo
尤里使了个千里瞬移术,来到Breathing咖啡店外。
趁着四下无人,他走出来,推门而入。
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服务生苏野递过一杯热茶,“先生,请问您要喝点什么?”
尤里扫了眼菜单,说:“一杯苦咖啡,越苦越好。”
咖啡端上来不久,尤里看见孟子玉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看起来懒觉睡得很舒服。
尤里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口,苦涩的味道从舌尖窜至心间。
他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引来店里其他人注目。
孟子玉旁若无人地在尤里对面坐下,礼貌地问了句:“江逾白他哥,你为什么叹气呀?”
尤里:“别提江逾白。”
孟子玉:“他哥,你为什么叹气呀?”
尤里:“……”
想起昨晚孟子玉说的愿望,今天就立马实现了,尤里神秘兮兮地朝她招了下手,悄声问:“你能帮我许个愿吗?”
孟子玉倒没问为什么,只是说:“许什么愿?”
尤里:“让江逾白胖十斤。”
孟子玉抽了抽嘴角:“多大仇?”
-
一个月后,迟爸爸迟妈妈终于结束了国外旅行,回到了京市的家里。
迟妈妈见到女儿的第一面,惊呼:“晚晚,几个月不见,你的脸怎么圆了一圈?”
迟晚晚惊恐地睁大眼睛,立马转身飞奔上称。
低头一看,自己确实胖了十斤。
“看来尤里在家里做饭很好吃呀!”迟妈妈笑着说,“以后哪家姑娘嫁给你,可有福喽。”
尤里耿直地说:“伯母,我只做了早饭,晚饭都是小白做的。小白这几个月醉心于厨艺的研究,他非要做饭,我拦都拦不住。”
迟爸爸笑了,对江逾白投以赞赏的眼光,“想不到小白你对厨艺也颇有研究,有时间我们切磋一下。”
江逾白乖巧地点了点头,余光却在黯然神伤的迟晚晚身上。
迟妈妈也注意到了女儿的低落情绪,于是补救道:“晚晚,妈妈也就是随口一说。你现在在长身体,肉肉多一点没什么不好。”
迟晚晚努了努嘴,“道理我都懂,可是我还是好难过呀。”
难过的迟晚晚垂头丧气地进了房间,并随手拿了一个蜜柑。
江逾白定在原地,凌乱了好半天。
少女的每一句都好扎心。
他开始捋迟晚晚难过背后的逻辑链——
如果他一开始不做饭,那么迟晚晚就不会每餐吃两碗。如果他每次不给她夹一堆菜和肉,她就不会全部吃完。如果她不全部吃完,那么她就不会胖十斤。如果她没有胖十斤,那么她就不会难过。
所以,他一开始不该主动做饭。
客厅里,慢慢只剩下尤里和江逾白两个人。
尤里见江逾白在发呆,表情难得出现十年一遇的呆滞,他带着看好戏的心理,阴阳怪气地问:“亲爱的弟弟,你这是怎么了呀?”
很快,尤里听见江逾白用很欠揍的语气说:“过于优秀也是一种负担。如果不是因为我太会做饭,她也不会胖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