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夏安
赵书言伸手抱了抱她,两个人哭成一团。
“我长大以后造飞机,开飞机回来看你和晚晚。”
孟子玉拿赵书言的衣服擦了擦眼泪,一抽一噎地说:“说话算话啊,大虾。”
“嗯嗯。”赵书言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四指蜷曲,小拇指勾着,“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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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回到自己的家,彼时,租来的人类父母已经睡了。
他进浴室洗澡。被迟晚晚拉过的左手,亲过的左脸颊,用肥皂洗了三遍。
做完这一切,时间来到了晚上七点四十分。
离收割A级亡灵还有二十分钟。
江逾白念了一个隐身咒,轻松地穿过墙壁飘到了迟晚晚家里。
迟家客厅里,一家三口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厨房里炖着鸡汤,时不时有汤汁冒泡的细碎声音传出来。
江逾白站在迟晚晚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睨了眼电视屏幕,绷着的嘴角忍不住动了两下。
又是《走近科学》。
这期节目讲的是长江水怪。
迟晚晚看得十分痴迷,还跟父母热烈讨论起来。
“妈妈,真的有水怪吗?”
迟妈妈坚持己见,“我觉得没有。”
迟爸爸也赞同,“我们要相信科学,哪有灵异神怪呀,这都是人类自己吓自己。”
江逾白深以为然。
这世界上的生灵还没有到成精的地步,除了乌羽族。
他曾翻过三界最全的生物图鉴,从没见过电视里放的这种生物。
说起来,人类是万物里最幸运的一支。他们不断进化,创造了灿烂繁荣的文明。从古老的时代开始,人类改造这个世界的步伐就从未停下。
虽说他们一代又一代更迭,生而复死,死而复生,但似乎从有神开始,人类便存在。他们的生命同样亘古绵长。
“原来水怪是一个超大塑料袋啊。”
节目的尾声,迟晚晚恍然大悟。
“居然是被垃圾吓了一跳。”
迟妈妈轻抚女儿的脑袋,“晚晚,这教会我们不能乱扔垃圾,可爱的地球需要我们来守护呢。”
“嗯嗯。”小姑娘重重地点头,眼神十分坚定。
“爸爸,鸡汤还有多久能好呀?我想早点给江逾白送过去,再晚他可能就睡了。”
“好,爸爸去看看。”迟爸爸温柔地回复女儿,很快起身走向厨房。
江逾白怔怔地看着那个中等个子的男人,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变得伟岸起来。他从未想过,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迟晚晚心里竟然想着他。
他们才认识了一天而已。
江逾白傻傻地站在客厅里,他隐了身,没人能看见他。就像这家人的善意,如果他不穿过那堵墙,亲自来看看,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这里的一切都很温馨,全然不像死亡来临之前的样子。
江逾白阖上眼,蓄积浑身的力量默默感受了一阵。
有一阵风正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朝这个房子扑过来。准确点说,那不是风,而是一群看不见的……亡灵。
他终于明白,今晚,迟晚晚为什么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起:零点更新//感谢捧场ww
第4章 五岁
皓月当空,朦胧的月光静静地洒满大地。
幸福大院处在一种恬静祥和的静谧气氛里,没人察觉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江逾白穿过屋子,瞬移到屋外。他使了一个小小的法术,在迟晚晚家外边设下了结界。那是一张无形的网,像是小孩子们玩的泡泡,人的肉眼看不见。
秋风阵阵,卷起院子里的落叶。枯黄的叶片纷纷扬扬,飘荡又落下。
恶灵大军如期而至。
江逾白袖手立在院子中央,看上去清冷骄矜,真像是城堡里走出来的贵公子。目光淡淡扫过,眼神所到处,寒光乍现。
少年的冷峻和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让见惯了大场面的恶灵们不由得震了震。
空气寂静了几秒。很快,恶灵们又恢复了自信。
“哈哈哈,虚张声势的小鬼头,他根本看不见我们!”
“愚蠢的人类怎么可能会预知我们今晚会来呢?”
“弟兄们,姐妹们,赶紧把那个A货吃了,咱们就能结束这种鬼日子了!胜利就在眼前,大家跟我一起冲!”
有眼尖的厉鬼察觉到了不寻常,怯生生地说:“你们没发现吗?那个小子跟我们一样,是没有实体的。”
“没有实体?难道他也是鬼吗?正常的鬼早就去投胎了吧,怎么可能在这里晃悠?”
“有可能是刚刚死的呢?”
“刚死的鬼?如果是刚死的,那这附近肯定会有死神吧,可我们的情报员说这里没有死神啊。”
恶灵们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起来。
恶灵老大听不下去了,下令他们全部闭嘴。
“老子在这一片横行霸道十年,第一次被小屁孩挡在外面,这是哪个犄角旮旯放出来送死的?小鬼头,快给你爷爷让路,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世间正常的亡灵身子透明,外貌与死前别无二致。
恶灵不同。他们的存在就像是一缕黑烟,拼凑不出模样。
江逾白睨着这群恶灵,嘴角浅浅一勾。
“放心,今晚你们都会消失。”
“一个都别想跑。”
恶灵们感觉自己鬼生受辱,一下子按不住暴脾气了。
“兄弟姐妹们,嗅嗅他身上的灵气,干脆先把他吃了。”
“老大说得对,说得对……”
江逾白扶额,指尖轻揉太阳穴。
一群恶鬼在江逾白的身边穿梭盘旋,使劲嗅了半天也没嗅出什么来。
众鬼皆默。
普通人或者普通鬼都是有灵气的。
准确点来说,万物皆有灵。
什么味道都没有的家伙,只有两种可能。
神族或者乌羽族。
“妈的,遇到了个鸟人!”
江逾白:“……”
就在双方对峙,僵持不下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紧接着女孩软软甜甜的嗓音散在空气里。
“江逾白,我爸爸熬了鸡汤,你要不要喝?”
江逾白转过头,看到迟晚晚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朝他跑过来。
女孩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差点摔倒。
眼看她就要出结界,江逾白叫住她:“你站在那儿,别过来。”
迟晚晚听话地停下。
“江逾白,这么冷的天,你在院子里干什么?”
江逾白也不知道隐身术什么时候消失的,总之,迟晚晚看到了自己。他大脑飞速地运转,淡定地回答:“我在赏月。”
“赏月?”迟晚晚嘟囔着,她仰起头,看到天上挂着一轮明月,圆圆的,跟手里的汤锅特别像。她咧开嘴笑得愉悦,“哇,月亮好圆啊。”
“你快回去吧。”江逾白说,“外面冷。”
迟晚晚摇头,“不要,我也想看月亮。”
江逾白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鸡汤,很快将视线移到她脸上。
“迟晚晚,你端着鸡汤先回去,不然汤也该凉了。”
夜色深浓,月光静静地洒在庭院里。
疏影横斜,寂静无声。
他与她面对面站着,一道看不清的结界横亘在他们之间。
少年的身后是越来越多的黑色恶灵,面前是天真无邪的纯真少女。
她戴着厚重的手套,端着一小锅鸡汤,笔直地站立着,仰着小脸,笑容灿烂而明媚,如春光一般。
她重复着今天对他讲了很多次却依然不厌其烦在说的一句话。
“江逾白,你饿不饿?”
在这一瞬间,江逾白好像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给击中了,心里慢慢渗透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今天与迟晚晚相处的每一个瞬间在江逾白的脑海里回放、重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