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红杏
如果把顶级黑客比作一个不记名包裹的发件人,那不同的跳板大抵就相当于不同的快递小哥。
每转换一次跳板,就是换一位快递小哥接力传递,这些小哥分属不同国家,追查起来非常费力,就算找到了人,但小哥并不知道包裹来源,更没有权限调取客户资料。或再换种办法,找到相当于快递公司的运营商去,他们也并没有权限查看跳板内的资料,而且就算运营商愿意冒着风险违法配合,也很难从海一般的数据中,区分出黑客和真正的用户。
因此,如果不是罪恶滔天窃取国家机密的大黑客头目,官方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查,其他鲜少有企业或个人具备这样的能量查探到底。
等她再切换两次跳板就绝对安全了,到时候泥牛入海,想要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
许秋来心想着,速度越快渐渐和背后拉开距离,追兵落得原来越远,眼看就快成功脱身,变故就是在这时候突生了。不知道是停电还是跳闸,随着一声骤然停止的CPU风扇运转声,房间和电脑屏幕忽然一暗。
她心中重重一跳,完蛋了。
用最快的速度翻出笔记本开机应急,起身将窗帘一掀,发现整座小区都暗下来。
停电了。
房间里全是那种机房电脑刚刚关机,热度尚未驱散的空气。她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浸湿,窗外的风一吹,又湿又冷,像是发了一场烧。
秋来回到座位,将笔记本快捷开机启动,脑海中千回百转。
命运真是弄人,有时就算一个人能力再强、准备再万全,老天爷好像也能弄出点岔子,让人尝尽苦头。
启辰会发现吗?
许秋来不知道,有时高手过招就是一瞬间的事,她只能寄希望于对方水平远不如自己,被前面她屡屡留下的障眼法拦住,放弃逐级追踪。
也就是十几秒钟时间,她甚至想了一遍如果警察找上门来,秋甜该托付给谁。
秋来重新联网,结果却是意料之外的风平浪静,没有人追来,她把自己剩下的操作完成,又加了许多道保险,不大放心,甚至更换了加密通道和代理悄悄溜回去来时的运营商日志里转了一圈,发现对方的追踪却在第一道链时候就戛然而止。
她白紧张这么半天了?
还是启辰的追踪技术真的就那么不堪一击?
秋来百思不得其解,猛地想起来在她之前进去的那个家伙,难不成他干了什么大事?对方的火力被他引走了?
她猜来猜去,只能想出这种可能,反正总不会是对方故意帮她引开视线、隐匿踪迹吧。
秋来再拉开窗帘时,停电已经恢复,但外面天也亮了。
她关掉书房的灯光,把盗来的文件仔细看了一遍,复制在硬盘中,说不清楚心中是拿到文件的喜悦更多些,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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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会进入启辰系统,是启辰技术部自己花了重金外聘,他签了合同才去做渗透测试的,和许秋来性质完全不一样。
这人当天一觉睡到下午,又在网吧玩了两个小时游戏,才懒洋洋回家给电脑开机,进行夜间突袭式渗透。
他很轻松就进入了DMZ区,在结果文档中记录了几个大的漏洞后便觉得无聊起来,原因无他,陆离实在很烦写这些文字性的报告,他有些后悔没在工作室搞这个,让别人来做记录了。
启辰自己有江哲这样的技术首席,还要聘请陆离做渗透测试,是有原因的。他们最近正在组建安全响应中心,需要一个强大的外援给出中肯的意见,重新梳理安全防线。
在互联网界,陆离这个名字或许并不那么响亮,他低调得过分,除了为一些大型互联网企业和当局重要的保密单位提供服务外,边缘一些的人物可能都不认识这人。但说到Ares,全国上下恐怕连完全不懂计算机的人,都能讲出这个英文代号如雷贯耳的事迹。
作为年少扬名的少年天才、攻防游戏界不折不扣的远古之神,Ares年仅十三岁时就写出了军工级别的木马病毒,因为源码泄露扩散,那病毒在极短的时间内蔓延到大江南北,导致无数电脑、企业局域网和服务器瘫痪,制造了国内安全史上名噪一时的病毒惨案。
在专杀软件出现之前,造成了至少数千万美元损失。直到今天,那木马衍生出的变种,还在合法的情况下被许多人作为远程控制软件使用。
那一年,大小媒体蜂拥报道热度整持续了好几个月,Ares成为国内第一个因黑客行为而被捕的未成年人,但也因为他未成年人身份,案件并没有公开审理,几个月后,公诉结果以Ares未满十三周岁无罪释放为终结,Ares的家庭也表示愿意承担病毒造成的数千万美元损失。
但媒体的挖掘却并没有就此停下来,网民们对这天才少年好奇得要命,有人不忿他为什么能逃脱法律制裁,毕竟能承担那么大笔赔偿金额的家庭,肯定不是普通人,也许这孩子正享受着某种阶级特权……
任外界众说纷纭,因未成年人信息保护条例,Ares的所有真实信息和家庭情况始终被藏得严严实实,直至今天也没有曝光。
当然,这是对信息滞塞的普通人而言,圈子就这么大,对于某些见证互联网发展的行业大佬,那年的内情如何,他们绝对是清楚的。
当年结案后,检察院定期检查Ares的电脑和监控他的行踪加以管教,并派心理老师定期矫治和辅导,不留余力想把他引上正途,鼓励他加入当局打击虚拟世界的犯罪活动。
引导过程整整持续了两年多,Ares上大学才渐渐打住。
也如官方所愿,Ares改邪归正,从此致力于研究安全系统,恪守法律,为网络安防和社会进步做贡献,不再游走在法律边缘。
做黑客时候他是最厉害的黑客,换到对立防御视角,Ares也依然是最强大的守护者。
远古之神的隐匿工作非常到位,陆离瞎晃悠完几圈之后,一边获取启辰内部的机器权限,一边分神看吃点什么外卖,在几个高评分和图片诱人的店之间由于半晌,他刚下订单,就看见了尾随在后面闯进系统的小老鼠。
尽管对方非常谨慎缜密,每走一步又是叠加隐身效果,又是擦脚印的,但由于他已经取得先机,率先拿到了大半权限,所以在服务器自动拷贝的日志里将对方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人能力很不错,但陆离确定,他不是自己的同事,行事手法也非常陌生。
他在找什么东西?
等外卖的时候,陆离饶有兴趣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就见对方摸进了OA系统,甚至下载了对方高层文件,陆离毕竟收了启辰的重金,眼见别人到主人家里偷东西,不好视若无睹,稍微动了些手脚,监控系统果然察觉。
真可惜,陆离喝了一口水,如果不是这个人跟着他溜进来,这本该是一次悄无声息进行完毕、完美的渗透测试。
陆离本想睁只眼闭只眼,没有逮人的打算,他确定以这个人的能力是能够逃脱的,但没料到人家宁愿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把文件下载。
他一时好奇,人逃走后浏览了一遍对方打开过的文件记录,在看完那几封邮件之后,便重新改变了主意。
他亲自动手篡改了服务器自动拷贝的日志文件,消除了对方的入侵记录。
第44章
就算一整夜没睡觉,学还是要上的。
秋来从书房出来,冲了个澡就开始做早餐,做完蛋羹,青豆炒玉米,又切了盘橙子,盛好稀饭,才把妹妹叫醒吃早餐。
秋甜病这么一场,秋来快心疼死了,看着她的小胳膊小腿,觉得哪里都清减了几分,校服里的长白袜子穿不稳,塌拉下来堆叠在脚踝。
她一边给秋甜熨衣服,一边问她:“学校的饭菜不好吃吗?你怎么瘦了?”
秋甜稀里哗啦扒稀饭,“电视剧里大人看生病的孩子总觉得瘦了,其实都是心理上的错觉。”
秋来挑眉:“你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不是说好看动画片吗?”
她吐了吐舌头:“王奶奶喜欢,我就陪她随便看看。”
“你前两天装兜里那张素描是谁给你画的呀?”
“有一个刚认识的大朋友。”秋甜吃完擦了嘴巴从座位上跳下来。
秋来还想再问点什么,眼看时间来不及,也就打住了,一股脑把碗碟扔进水槽,拿了秋甜的书包带着她小跑下楼赶公交。
好在这是一个幸运的早晨,刚刚到马路边就遇上对面小区转出来的黑色小轿车。
瞧秋来唇角才翘,秋甜就郁闷起来,“姐姐咱们又要蹭别人车吗?”
“不用挤公交了你还不高兴?”
秋甜没再说话,低头胡乱踢了路边的小石子一脚。
她觉得自己还是愿意挤公交,电视里说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姐姐长这么漂亮,谁知道帮她的人打得什么主意呢?
西装男现在已经认识姐妹俩了,每早从小区出来,下意识会看看公交站牌前有没有人在等车。要是两姐妹在,不用陆离吩咐他自己就会靠边停下。
秋来听陆离叫他华哥,这个男人高大精壮,身手利落,平日沉默得像块背景板,却很喜欢秋甜跟他打招呼。
后排车门打开,秋甜不情愿的脚步仿佛粘在了地面,她微微坠着姐姐的手,全身都往后倾着,小嘴下撇,全身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抗拒。
许秋甜!不准没礼貌!
秋来回头,在车里人看不见的角度,瞪大眼睛口型微动警告。
秋甜的坚持就像向阳坡的积雪,太阳一出就化了,眼看姐姐要生气的样子她立马妥协,主动松手爬上后排,并甜甜问了车上的叔叔哥哥早上好。
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副面孔呢,秋来心里哼声。
两个通宵的人上了同一辆车,哈欠仿佛会传染一般此起彼伏。陆离靠左边车窗上休息,秋来捂嘴巴上的手还没拿下。
秋甜左看看,右看看,心生怀疑,她转头小声问道:“姐姐,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在得到一个脑瓜崩做答案后,她终于缄口,规规矩矩坐到了小学门口。
许秋来送妹妹进学校,正遇上后面又来了一辆车,银灰色漆面流线型迈巴赫。
车窗里的小正太一见秋甜,大声叫住她,车才停稳,忙不迭开门背书包朝她奔来。那小孩没穿校服,穿了背带裤,白皮大眼,眉宇间有几分傲气,连头发都有一缕神气地翘着,像个小霸王。
“这孩子谁呀?以前怎么没见过?”秋来小声问妹妹,担心她受欺负。
“陆放,他刚转来不久,老师上周安排他和我坐,让我辅导他学习。”
“你和他很要好吗?”
秋甜想了想,招手示意姐姐附耳下来:“你别看他这么神气,其实有点蠢,傻乎乎的,连乘除法换算都不会做。”
那就是关系还不错了。
秋来换上慈爱的笑脸,然后发现那小正太跑到一半,在黑色小轿车前刹住了车,他抓紧书包带,瞧着车窗内磕磕巴巴唤道:“堂、堂堂兄。”
陆离靠座位上正困,模糊间听人唤自己,一睁眼,就看到个在窗外瑟瑟发抖的小子。
“你在这儿上学啊。”
“才转、转过来不久,”他把自己的早餐递上:“堂兄吃华夫饼吗?”
陆离不假思索一股脑接过来,然后给了秋来一块,终于大方挥手打发人走,“去吧。”
小霸王如释重负,一溜烟跑远去追秋甜了。
“陆放是你堂弟呀,这世界真小。”秋来看得称奇,“怎么你还欺负弟弟?”
“远房堂弟。”陆离强调,“过年时候他报废了我一台电脑,我对他算不错了。”
他选择性按下过后把人在书房锁了一下午的事儿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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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来当天早上上完课,买了一堆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内存卡,把拿到手的证据每张内存卡复制一份存进去。
她打算把东西以匿名启辰员工的身份举报给媒体,但考虑到不是每个媒体人都有勇气发这样的新闻,所以她多复制几份,普遍撒网,总有胆子大的。
整个过程每一环节她都很谨慎,举报信件是印刷体,不留下指纹,选择没有监控的邮筒,分开投递,整整花了一下午时间,城南绕到城北兜了一大圈,才把东西全部发出去。
精疲力尽回到学校,她心想自己长到那么大,也算做了回雷锋。
许秋来不喜欢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事实上,如果是为自己,她完全不必要那么着急莽撞,可以把证据留存积攒到以后派上用场。
但是那些疫苗还在流散,如果不能及时曝光,还会有更多像小玥那样受害的孩子,每多一个孩子,就多一个深陷其中的家庭。
启辰、包括那家无良的制药公司,都理应受到惩罚,为自己犯下的罪过买单。
在信件寄出去的第三天,扬尘日报首先刊登出这则新闻,曝光记者是扬尘日报首席记者,有名的维权人物、揭黑勇士。
不仅如此,他在新闻刊发当天下午,还专门出了期一万多字的专题,讲述了他们潜伏调查四个多月来调查到的明生制药疫苗乱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