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白话
“你怎么也来了?”关心琦看到顾安宁的时候脸上露出疑惑的情绪, “这不关你的事, 你为什么总是来掺上一脚?”
顾安宁比她更疑惑:“你偷用我做的事骗了关家这么多年,现在竟然好意思说不关我的事?”
“你、你什么意思?”关心琦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 “当年救了关星河的人是你?竟然是你!怎么会是你?”
“不是,你不知道是我?那之前为什么还要弄出心脏病之事往我身上泼脏水?”顾安宁看对方的眼神更奇怪了, “你闲得慌吗?”
两人鸡同鸭讲好一会儿,终于弄清楚了不对等的信息。
“所以你绕着一大圈,就是因为我在关星河旁边碍事, 你想博取关星河的同情和好感, 然后借用关家的势力帮你脱离收养关系?”
这逻辑这想法简直槽多无口,顾安宁看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关星河,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然后对着关心琦道:“算了不提这个,你白天说有绑匪的画像,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关心琦的讲述中,当年那天晚上顾安宁偷偷溜进雇主家里用电话报警的时候,她正躲在那张桌子底下,因此将整个报警电话的内容听的一字不差,这也是之后她能冒充救命恩人的最大原因。
之后顾安宁跟着奶奶回了安坪村,关心琦却在安阳村亲眼看到警察真的从山上救下一个小孩子。
更重要的是,就在警察搜索绑匪无果全部撤离后,偷偷躲在山脚下的关心琦亲眼看到从山上下来两个可疑的人,而据她所说,那两个人正是绑架关星河、折磨关星河的绑匪!
顾安宁耐着性子听完了,见关星河似乎又进入了cos雕塑的沉默状态,只好自己开口打断了这段到处充满矛盾和奇怪的讲述。
“首先,你为什么会躲在桌子底下?”顾安宁率先发问道,“大晚上的,家里又有人过世,就算小孩子调皮也很少会躲在桌子底下玩吧?”
“我不是躲在那里玩,我是去那里偷东西的。”关心琦冷着脸说出了一句谁也想不到的话,“我快饿死了,所以混进了办丧事的人家,躲在桌子底下是想等所有人睡了后,出来偷点东西吃。听到你的那个电话纯属是个意外。”
偷、偷东西?
“怎么,很难想象吗?”关心琦突然嘲讽一笑,“一个在我两岁的时候丢下我消失的妈,一个只知道喝酒喝醉了耍酒疯打人的爸,一个没有人管的野孩子,我不想饿死,所以混进办白事的人家里偷东西吃,这一切很不可思议吗?”
顾安宁和关星河都没想到会从关心琦口中听到这样一段话,一时默然无声。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关心琦的话里充满了讥讽,“整个关家和警察找到这么多年都没找到的绑匪,却偏偏被我看见了,你是不是想说这未免太巧了,甚至还在心里怀疑我又在撒谎骗人?”
顾安宁没有回答,但有时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呵,那天那个酒鬼又喝醉了,甚至抄起酒瓶子要对我动手,我一害怕就跑到山脚边的茅草堆里躲了起来。”关心琦的声音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地方隐蔽的很,我前天晚上吃得饱,肚子不饿,所以在那里躲了很长时间,然后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的时候正巧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就是那两个绑匪。”
“你怎么确认那两人就是绑匪?”
“因为我听到他们说话了,那个高瘦的说‘让那小崽子跑了,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被老大收拾’,另外一个长得壮,他说‘那小崽子身体里不知道打了多少药,就算跑了又怎么样,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
顾安宁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扭头去看一个人站在天台边缘吹风的关星河。
她记得关星河曾说漏过嘴,他说自己被绑架的时候被打过针。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那些针里面是药物,是恶毒又残忍可以生生从精神和生理上双双摧毁一个人孩子的药物。
而当时小骷髅瘦得皮包骨头、痛的满地打滚,也都是因为这些不知名的药物,甚至于后来的躁郁症,说不定也和这些脱离不了关系。
关星河似乎对这一切都没有兴趣,他没有对关心琦曾经的经历发表什么看法,也没有理会顾安宁看过来的复杂的目光,他没忘记今天这一场谈话的最终目的,因此只是直白道:“就算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画像,你为什么会有绑匪的画像?”
“我记得他们,记得死死的。”关心琦“咻”地抬头,看着关星河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学了素描,学的很好,我把他们画下来了,不能说百分之一百还原,但知道能还原百分之七十。我知道严董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我手上的这一份是你们目前唯一的线索。”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顾安宁看着完全褪去楚楚可怜小白花模样的关心琦,直接一针见血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比我们还小一岁,也就是说十年前你六岁。一个六岁的孩子将见过一面的绑匪的模样记下来,并在不知多久以后用学成的素描画下来,关心琦同学,你觉得这样的话可信度大吗?”
关心琦似乎冷冷笑了一下,她转了个身,看着被乌云笼罩不见光亮的夜空轻声道:“从出生就活的好好的你们可能不会知道为了活下去能把一个六岁的孩子逼成什么样子。房间里永远堆积着小山似的酒瓶子,一个耍酒疯的醉鬼动手的时候可不管你是不是一个孩子,我血缘上的妈就是不堪忍受这些逃走的。但是我从这样一个暴力的疯子手下活了下来,逃脱他的毒打,寻找食物填饱肚子,还是时时刻刻注意胸膛里的心脏是不是会爆炸,但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让自己长大了。”
她的语气落寞,神情却带着一点点骄傲,顾安宁知道她还有下文,于是安静得等她继续。
“不仅长大了,我还努力将自己从烂泥沼一样的日子里拽出去了。我凭着偷听来的一通电话,让亲自来安阳村找寻线索的严董相信了我就是救了她儿子一命的恩人。那一年我六岁。”
关心琦说到这里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我不知道你们评判一个六岁孩子的标准是什么,但我的六岁,记住两个凭直觉很重要的人的样貌,真的算不上什么不可思议的难事。”
良久的沉默后,关星河终于开了口:“把画像给我。”
这绝对是一个好的开端,这话意味着关星河至少信了一半,关心琦心里一松,随即强调道:“我说了画像是用来交换的,帮我脱离收养关系,我立刻就把画像给你。”
关星河又不说话了,此时交流的重任又回到了顾安宁的肩上,她看着关心琦脸上执拗又固执的表情,轻声问道:“在此之前,你总得告诉我们这其中的理由吧?你为什么一定要脱离收养关系,根据你自己刚刚说的,你之前在安阳村过的不好,他们收养你至少帮你脱离了你口中的酒鬼。”
“呵,你知道什么叫做出了虎穴又进狼窝吗?”关心琦撩起袖子,手臂上赫然是几道鲜红的鞭痕,“关建梁是个变态,是个喜欢看人哭的变态啊你知不知道!”
“我也以为终于脱离了噩梦,我让严董相信是我救了他的儿子,又在她的面前心脏病发,随后被送进医院进行了心脏手术。”
“关建梁和黄玉莹就是在我手术过后出现的,他们提出要收养我,又是严董认识的人,我那时天真的以为那是严董安排的人,是为了替她儿子报救命之恩替我安排的人生。”
“可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他们不是想收养我,他们只是想把关家小少爷的救命恩人拿捏在手里,好换取关家源源不断的资源和利益。”
“黄玉莹利欲熏心也就罢了,可关建梁确实一个不可不扣的变态!变态!”
“你们知道吗,他喜欢看人哭,喜欢一鞭子抽过来然后逼你哭的楚楚可怜,哭的好看而漂亮。”
“你们知道怎么样忍着巨大的痛苦还哭的好看吗?我知道,我这七年来,学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哭。”
“因为只有我哭好了,才能不挨打啊。”
第55章
这番话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顾安宁忍不住去回想在办公室见到的关建梁, 一个大腹便便、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的中年男人。
如果再仔细想一想,从头到尾都是黄玉莹一个人在叫嚣, 在破口大骂,在歇斯底里,而跟她一起的关建梁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一般一声未吭,直到关心琦红着眼眶进来, 他的眼中才闪过莫名的神色。
一个变态吗?
顾安宁没有再问为什么不报警之类的问题。
如果关心琦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么以她拼命想让自己过得好的性子,若有其他办法,她绝不会硬生生忍了这么多年。
“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找关星河做这个交易?”顾安宁偏头看了一眼身边关星河, 才重新正色对着关心琦道,“帮你脱离收养关系, 最好能把你口中的变态送进监狱,这不是关星河一个还在念书的高中生可以轻易做到的。你想求助的不是他, 而是他背后的关家。既如此,为什么不直接拿画像和严董做交易?”
“因为我知道严董有一万种方法让我乖乖交出画像,我当初骗了她, 又把线索藏了这么多年, 我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拉我一把。”关心琦惨然一笑,声音里已经有了崩溃的痕迹,“说白了我是在求你,求你救救我,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那个禽兽会逼死我的,他会逼死我的……”
说着关心琦突然冲到天台边缘,直接手脚并用攀了上去。
顾安宁和关星河都变了脸色:“你干什么!”
关心琦却已经站在天台的最高处,她的身后就望不到底的一片浓黑,她的脚下是安静的三中校园。冷风吹起她白色的裙角,远远看去就像是有一只摇摇欲坠的白色蝴蝶停在天台边缘,稍不留神就要飞入这茫茫的夜色。
“帮帮我……”她睁着眼睛,一滴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帮帮我。”
“你先下来!”
关星河一伸手就要去拉她,关心琦却避了过去,整个人在天台上晃了晃,两人的心跟着这个危险的动作晃了晃。
关心琦避开了关星河的动作,眼睛却还死死盯着他:“你会帮我的对吗,帮我离开那个魔鬼……”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如果不答应你你就跳下去之类的威胁?”顾安宁直接拽住了还想往前走的关星河,声音冷的像是冰碴子,“关心琦,你现在是在用你自己的命来威胁两个不相干的人吗?”
“我不是,我、我只是不能忍受了……”
“你曾经在那么艰难又黑暗的环境下一次次靠着自己活了下来,长成如今美好的模样。你的成绩很好,好到学校破例让你跳级,你还会画画,能用素描把记忆中的化成逼真的画像,更重要的是,你马上就成年了,你拥有光明又自由的未来。你现在却站在天台上,站在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的悬崖边上,而你口中的畜生或许正高床软枕,一夜好眠。这就是想要的吗?这就是你这么多年小心翼翼护着自己长大想要得到的结果吗?”
关心琦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的眼神涣散,目光飘向不知名的虚空,喃喃自语道:“我也拥有,光明又自由的,未来吗?”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顾安宁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笃定又明朗,只有握着她的手的关星河察觉到,她的手心里全是黏答答的冷汗。
猎猎的冷风带来深秋的寒意,不知过了多久,关心琦似乎终于冷静下来了,她甩了甩僵硬的手臂,扶着天台边缘的栏杆一点点走了下来。
她用手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对着关星河道:“抱歉,骗你说我曾救了你。”随后又转身对着顾安宁,“你也是,抱歉昨天的事情将你牵扯进来,也谢谢你刚才的那一句话。”
眼前的关心琦眼眶依旧通红,却少了几分娇娇怯怯一碰就碎的柔弱模样,她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人,突然自嘲一笑,“说不定就是我当年撒谎冒充救命恩人的报应,所以才遇到了这么个畜生。不过你说的对,那畜生都还好好活着,我怎么能作践自己呢,是我魔怔了。”
顾安宁刚刚用尽了自己平生的口才,一时接不上话来。说起来比起一般人她的家庭也不能算正常,只是虽然她从小被抛弃在路边,但收养她的顾奶奶却把全世界最好的疼爱都给了她,因此关心琦坎坷又艰难的遭遇,她并没有什么立场去劝慰。
倒是关心琦收了眼泪,终于又想起了今晚的正事:“两张画像换帮我脱离收养关系,怎么样,换不换?”
“换。”
刚刚对站在天台边缘都没松口的关星河突然干净利落拍了板,他转身给严一素打了个电话简单交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然后对着关心琦道:“到校门口等吧,司机很快就过来。”
关心琦没想到一番折腾自己情绪差点崩盘都没能让关星河松口的事,最后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达成了。
得到关星河的承诺,再由关星河出面和关家交涉,这就是她能想到的最最理想的情况。
她相信以关家对关星河的溺爱态度,一旦关星河应承了,以关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帮她脱离长期虐待的养父母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说不定还能顺势将那个禽兽直接送进监狱永不见天日。
“谢、谢谢。”关心琦低着头提了一下脚边的石子,“我可以先把画像给你。”
后面的事情顾安宁就彻底不清楚了,那晚严一素亲自来学校接走了关心琦,随后两天关星河都请了假。
再一次恢复到正常校园生活的顾安宁又过上了刷题、刷题、刷题的快乐生活。只是看着身边突然空荡荡的座位,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忘了。
等关星河重新出现在一班教室时,三中十一月的月考如期而至。
!!
终于记起被遗忘的重要东西了,导数,是导数公式啊!
这两天沉迷数学竞赛的小顾老师和眼下一片青黑差点忘记还有月考这回事的小关同学面面相觑。
最后关星河带着临时抱佛脚硬背下来的五个导数公式进了考场。
关星河发誓他从来没这么紧张过自己的考试排名,等月考名次出来的时候他甚至破天荒的出现了想要挤进去看又不敢看的纠结心态。
这一届的高二共有十六个班级,的总计学生八百名整。
他上一次名次是六百三十二,如果要进步五十名的话,那么就是……
“关哥关哥!你这次考的超级好啊!”
叶秦昊兴冲冲从张贴栏前的重重人群中挤出来,兴奋的大嗓门从大老远处传来:“五百八十三名,关哥,你挤进前六百了啊!”
第五百八十三名,那么就是进步了……
关校霸眼前一黑。
进步了四十九名!
一口老血差点呕出来!
苍天不开眼,就差一名,就差一名啊!
叶秦昊尚不知道顾安宁和关星河两人间的五十名之约,他这段时间看吊炸天的关哥为爱学习,硬抗数学大魔王,简直感动的天天在心里念叨小说诚不欺我,为爱学习,因为喜欢你所以想变成更好的自己什么的,都是真的呜呜呜。
因此这会儿见关星河的的学习有了如此显著的进步和提高,叶秦昊同学连连忙奔过来传达喜讯:“关哥关哥,你在这个月的进步之星光荣榜上唉,进步四十九名,刚刚灭绝师太还在表扬你……”
关星河这会儿脑子里全是“四十九名”这个可拍的数字,理智上他知道是自己的锅,但情感他真的接受不了啊啊啊。
“所以,考了第五百八十二名的是谁?”到底是谁硬生生卡住这个名次他想去找他聊聊人生。
听着关星河阴测测的语气,叶秦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不好意思道:“是我啦,我这次刚好比关哥高一个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