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你讲不讲理了?”
“不讲。”
“钟霖——”
油盐不进的男人,谢米乐总算见识到了。
天气很热,她挣扎几下,浑身汗水涔涔,钟霖却享受她这般生气的样子,侧头在她脸颊又吻了下,“你还没有男朋友,我也没有女朋友,我在等你,我知道你也在等我。”
“别自恋。”
“唉……那就,只有我在等你吧。”钟霖低声说着,一眨不眨地盯住她,突然托起她的下巴,像是亲不够似的,一下,两下,三下,小鸟啄食的速度,气得谢米乐伸手去打他。他却不理,扼住她的手,然后用另外一只胳膊,将她紧紧裹进怀里,越缠越紧。
这是在街上!
谢米乐内心狂叫,却说不出话。
“米乐。”
“米乐。”
他一边吻,一边唤她。
谢米乐怕死了他失去理智的样子,觉得还是以前那个讲道理的哲人好打发一点。她气喘吁吁,实在没办法了。
“你先松开我,我们,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话。”
“真的?”钟霖抬起头,目光里是得逞的笑。
“嗯。”谢米乐妥协般瘫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无赖。”
……
三伏天来了,天气热得人躁郁。
于休休肚子大得已经完全掩盖不住,外面的风言风语越发多了起来。苗芮为她担心,每天陪上陪下,甚至不允许她再去公司,只有于休休自己不当回事。
“怕什么,谁没见过孕妇怎么的?”于休休不仅不畏流言,还十分热爱大自然,每天都固定时间散步,听音乐,严格按照胎教老师的指导和孩子互动。
对她而言,外人的说法一点都不重要,父母已经给了她最坚实的肩膀和依靠,让她足够的抵御风雨的能力。别人说她为了财产怀上霍仲南的孩子,哪怕单亲也要生下来,她更是当成笑话,当成嫉妒。
于休休想生这个孩子,只因为她爱这个孩子,舍不得放弃。这和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关系。在这些遥遥无期的等待中,苗芮和于大壮也曾旁敲侧击的劝过她,想让她放弃,毕竟她太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可是,于休休很坚定,从决定要留下孩子的那一刻起,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学习怎么做一个好妈妈。看她这样,苗芮和于大壮只能妥协,女儿越大,主意越大,他们除了更好的照顾她,也做不来打掉孩子那么残忍的事。
说到底,这才是于家人的生活方式啊?他们也只是心疼女儿而已。他们也是这样的人,什么时候畏惧过流言?
有了家人的支持,于休休更是无所忌惮。
怀孕的日子,她过得很充实,除了偶尔会被混沌不堪的梦境惊扰,大多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状态,都还好。哪怕有那么一个两个夜深人静不能成眠的日子,她也能靠着那一幅幅被她画成了连续剧的乱炖作品来打发时间。
花开花谢,她自怡然。一切不好的人和事都被她屏弃在了世界之外。
唯一的意外,是唐绪宁再没有来打扰过她。
是他终于想通了吧?于休休想。
放下心结,是一件美好的事,她没有考虑太多。
而再一次得知唐绪宁的消息,是在她预产期的前几天。
那天,她无意听到了苗芮和于大壮的聊天,从他们的聊天内容里得知,唐绪宁被卫思良告了。
这事儿极有戏剧性。
当初汤丽桦告发唐文骥,成为拉他下马的第一人,卫思良居然走上了和汤丽桦同样的道路,而唐文骥父子俩,遇上了同样的女人。
于休休有些好奇,“卫思良告唐绪宁什么?罪名是什么?”
苗芮和于大壮看到她突然出现,吓一跳,“你不是睡午觉吗?怎么下来了?”
“睡不着了。”于休休坐下来,李妈给她削了个苹果,她拿牙签叉了慢慢吃,“我就说吧,唐绪宁这阵子乖得很,原来是出事了。什么情况呢?”
苗芮和于大壮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女儿怀着身子,他们不愿意她掺和这些烂事。
于休休挑挑眉头,笑开,“说吧,吊胃口很难受的。”
于大壮叹气,“绪宁这孩子吧,确实是负了卫思良。卫思良怪他怨他都没有问题。可是咱们就事论事,老唐对这个儿子,还是寄予了厚望的,不可能让绪宁参与那些事情。以我对老唐的了解,他做的事,肯定和绪宁没有关系。”
于休休哦了声,“这么说,是卫思良告他,参与了他爸爸的案子?”
“可不么?这姑娘真会编故事,什么腌脏事都往他头上套。”
“那警察也不会任由她说啊,她说谁犯罪谁就犯罪,那还了得?”于休休看出父亲对唐绪宁的不忍心,安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唐绪宁祸害遗千年,不会有事的。”
“我看没那么简单。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了,人还没有放出来。”于大壮皱着眉头说:“我托人打听过了。绪宁现在最解释不清的,是他为什么会有霍仲南被绑架的照片,他和那些人,又是怎么联系上的。”
于休休想了下,“那些人,不是用他爸来威胁他吗?霍仲南的照片只是人家发去吓唬他的而已。他给我说过这事儿。”
“这只是单方面说法,关键怎么证明呢?”于大壮摇了摇头,“卫思良非常肯定地告诉警方,她亲耳听到唐绪宁和对方打电话,说他和他父亲串通好,陷害霍仲南,利用阿南的海运走私毒.品,她还向警方提交了证据……”
“什么证据?”于休休奇怪了。
“具体我不是太清楚,好像是一段什么视频,是她跟踪唐绪宁的时候拍到的。”
视频?跟踪?
这卫思良也是变态了。
就于休休所知的消息,当初霍仲南虽然没有再追究霍钰柠的责怪,但是有个嗜赌如命的丈夫,家业又败光了,一家子都没有什么生存本事,好工作做不了,差的又看不上去,这高不成低不就的,日子越过越难。
卫思良过惯了千金小姐的日子,沦落到这种地步,肯定是恨死了唐绪宁,可是这陷害人入狱,那就太狠了吧?
看来真是有多爱,就有多恨了。
于休休低头啃着苹果,没有多问,但是回到房间后,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打了个电话给缪延,了解情况。
对她的来电,缪延有点意外,笑着说:“你还会关心他?”
于休休笑了笑:“不是关心,就是想知道他是怎么倒霉的。我想开心开心。”
缪延失笑,“我只能告诉你,能说的部分。”
“行。你说,我捡能说的说。”
于休休懒洋洋地笑着,双脚搭在脚凳上一晃一晃的。然后就从缪延嘴里听了一个和于大壮那里差不多的故事版本。更清楚的一点是,卫思良说那天晚上她跟踪唐绪宁,看到他进了一个KTV,在那个KTV里,卫思良拍到了唐绪宁和一个男人见面,他俩鬼鬼祟祟地说话。警方在唐文骥案破后,已经抓获了那个人,经审讯,那人承认唐绪宁是他的同伙。
“我们查过了,唐绪宁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正是那个叫阿光的人发的。”
“这么巧?”于休休疑惑地说:“这么说,他罪证确凿了?”
缪延又是一声笑,“没有那么简单,我们还要继续调查,补充证据。”
“哦。”
于休休嘴上应承着,脑子里却想到很多关键词,KTV,阿光,和唐绪宁鬼鬼祟祟说话的男人,审讯就承认是同伙……
“我想起来了。”
于休休突然拔高了声音。
“缪警官,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也在那儿唱K,唐绪宁就在我身边不远。”
那天晚上唐绪宁十分愤怒,说她“差点没命”,还告诉她“有人要搞她”,他还提前给她打了电话,可是她没有接。现在唱来,他说的就是那个阿光吧?被卫思良拍到的那个?
于休休敲了敲额头,其实不明白唐绪宁为什么没有把她也在场的事情说出来,“缪警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天晚上唐绪宁去KTV,是为了找我的。哦对,他还保护了我。”
“保护你?”
“嗯。还有在A国沉船的那天,其实他,也救了我。”于休休很肯定地说:“这样好了,我明天过来一趟,咱们当面说。”
“你愿意为他作证?”
“愿意啊。”于休休笑盈盈地说:“这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哈哈,行。明天我在队上等你。”
……
三天后,唐绪宁走出了看守所。
如于大壮所料,唐文骥没有让唐绪宁参与过任何一桩案子。
谁家儿子谁心疼,他那么谨慎的人,又怎会把亲儿子的命搭进去?
水落石出,沉冤得雪。可是唐绪宁并没有感觉到快乐。
刺目的阳光让他有短暂的眩晕。在看守所的这些日子,时间过得特别的慢。他有点想不起来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甚至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那一种被时光遗忘被世界抛弃的感觉,让他颓然又沧桑。
为什么没有人来接他?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站了好一会儿,他想起来,不会再有人接他了。
家破人亡。曾经显赫一时的唐家,终于走到了今天。
这样的结果,唐绪宁一时很难去相信。他站在光晕里,头昏目眩,觉得周遭的一切像波浪般在起伏不停,眼前的景色渐渐变得模糊,鼻腔里氧气稀缺,快要呼吸不过来。
他扶住滚烫的墙壁,慢慢蹲下去,低头看地上的蚂蚁。
不知归途,没有家。一个人,一无所有。
这个世界陌生得让他深深恐惧——
“绪宁。”一首刺耳的喇叭声,把唐绪宁从恍惚中拉回来,他慢慢抬头,看到阳光里笑得露出几颗金牙的于大壮,“蹲那儿干啥?不怕晒啊。赶紧过来,咱们回家了。”
于大壮在朝他招手。
“于叔……”
唐绪宁喉头哽咽,说不出话。
曾经他最看不惯最嫌弃的那几颗金牙,此刻,比阳光温暖。
而这,成了世界为他余留的最后一丝善意。
唐绪宁抱着双臂站起来,勉强地笑。
“我不去了。于叔。不打扰你们。”
别人给他善意,他不能再以恶意回报。此刻去打扰于家,难看又羞愧,唐绪宁做不到。
“大小伙子,别别扭扭的干啥?”于大壮瞪他一眼,骂骂咧咧地走过来,重重拍在他的肩膀,用了唐绪宁以往最看不上的粗鲁动作,却温暖地将他往怀里揽了揽:“走。于叔组好了局,今天晚上为你接风洗尘。”
唐绪宁往边上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