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锥花
易虎:……
时鹿出去将门带上,赵闻峰手里拿着试卷还有成绩表。
“赵老师您找我。”
有一说一,时鹿觉得最近老班找她的概率蹭蹭上涨。
上回是黑板报,这回又单独被叫了出来。
赵闻峰人到中年脑门顶上已经有些秃了,早晨骑车赶来学校这会领口还微微潮,他心里急,语气也难免偏激:“时鹿啊,再过不久就要文理分班考试了,我看了你近期的成绩,最近你的成绩是不是有点下降,不单单时数学成绩,你自己说说,是哪里有不会的还是又贪玩了?”
时鹿沉默着不开口,赵闻峰于是乎翻开她的数学卷,指着最后一道大题:“你这题明明前面思路是对的,只要往下写肯定得分,你为什么不接着写下去?你是在跟老师闹情绪?你以为老师很想管你是不是?”
话音落,两个高年级巡查的学生刚刚好停在高一八班的门口,秦放便是其中之一。
他正巧听见赵闻峰训时鹿的话。
他今天是故意安排自己检查高一的。
他脚步一顿。
目光所及处,是时鹿的半个后脑勺,她套着宽大校服,背影伶仃瘦弱,头发似乎变长了,比一个月前的今天要长出很多。
被叫出来训话了啊,看样子又是因为不乖,不听话,她为什么总是这么的不让人省心。
秦放望着她孤峭峭委屈落寞的背影,很想就此把她拉进怀里,想安慰她,但他知道这不切实际。
八班里面有人眼尖望见了窗外边的秦放,已经有女同学抱团尖叫着讨论。
‘看!又是秦放’
‘秦放最近怎么老是来高一啊’
‘我的妈真的是太帅了’
张莉莉一边是偷偷看秦放满心爱慕,一边又是在心里咒骂了时鹿千百遍。
这小狐狸精!
另外一个检查的学生是秦放同班的女学委,短发学委叫了秦放好几声,秦放才回过神。
女学委顺着秦放的目光看向那个女孩,眼底浮现妒色,她咬了咬嘴唇,说:“秦放我们该走了。”
时鹿面对赵闻峰的指责,突然不是很想解释,而且这解释的原因她也没法说。
她没写那条大题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考试时张莉莉就坐在自己的斜前方,张莉莉卷子写的很快,一写完就各种找机会掉头跟小姐妹花式交流心得,不巧的是她们中间隔着的人刚好就是时鹿。
她们一边打手势一边看着时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一来二去,时鹿索性盖上笔不写了。
她趴着睡了一会。
这题要是答了,多加16分,她的名次肯定不会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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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师。”
赵闻峰还在哇哇跟时鹿讲道理冷不丁被人一叫,他抬头一看,是秦放。
“老师,我们来检查纪律。”秦放语气俨然没了平日里的冷静。
女学委刚想上前制止他,但是他话已经说出口了。
意思明显,我们来检查纪律,而你管理的八班现在纪律不好,很闹腾。
赵闻峰几乎是立马了然,回班吼了几嗓子。
时鹿刚才被赵闻峰训的神游天外,这熟悉的声音在耳朵边一响起,她轰然瞪大了双眼。
是秦放,又是秦放。
每一次她的窘境,都会有秦放。
就像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开圈套劫难一样,她脚底一阵虚浮。
“你直接记考勤本子上不行吗,非要跟人班主任说?”女学委一个没忍住直接问了出来,语气焦急,时鹿就站在他俩旁边,背对着他们。
秦放见时鹿根本没有转身看自己一眼的意思,今早他被那个陌生男人当猴耍的怒气又冲上头顶,他不自觉咬牙,拳头死死握紧。
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秦放不知道的,究竟,还有多少?
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了,无论是喜好厌恶,还是性格习惯,她认识的她接触的人,她的家庭她的背景,他本以为自己统统了解,烂熟于心。
直至今早,他遇见那个看上去绝非在他掌控之中的男人,一个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男人,那个唯一的变数。
他开始慌不择路,他承认,他妒忌了。
他萌生了怯意,时鹿她,会不会喜欢上别人?她会喜欢上那个他掌控之外的变数吗?
秦放不傻,他看得出来那个男人眼底嚣张明晃晃的意味,他也喜欢时鹿,并且这份喜欢丝毫不输于自己。
倘若真的交起手,自己究竟有几成胜算?
他不知道,秦放他不知道,于是他只能妒忌,疯狂的妒忌,他还没有跟时鹿共用过一把伞,也没有得到过时鹿任何一样东西,他什么都没有。
一天天,就只像是一个躲在阴沟里,卑微的小丑。
赵闻峰回到班,班里女生们关于秦放的讨论还有几个男孩子吹牛唠嗑什么的立马停了,他又出来把时鹿叫了回去。
时鹿几乎是在被叫的瞬间,慌忙跑进班。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一边的秦放一眼,一眼都没有。
秦放眼底有些悲凉的意思,脑神经传来一阵麻木。
但是时鹿有自己的苦衷。
毕竟,被老师大庭广众之下叫出来训话,还有那九十来分堪堪平均分的卷子,很值得她在秦放面前炫耀吗,她配看向他吗?
显然,不配。
她应该觉得丢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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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天过的冗长且无趣,至少在时鹿眼中是这样的。
周一她无法跟秦放去出板报,并且好巧不巧走廊上还被他撞见自己挨批,怎么说呢,她的形象应该已经早已固定好了。
世人总爱对人指指点点,妄下定义。
而她的定义就是:一个十分努力上进但是成绩平平的内向女学生。
她永远追不上发光的秦放,永远跟他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鸿沟深浅,她早就习以为常,只不过时鹿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不要脸很下贱,每次遇见秦放,还是不自觉抱有一阵幻想。
政治课,时鹿听的出神,她在笔记本上呆呆写下一句话。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或许是《知音》杂志上亦或是课本上,一句文绉绉的话:
‘我好像从未拥有过,就好像已经失去了千万次。’
时鹿的字并不好看,但也不能说是丑,只是没有什么风骨,一看就知道是小姑娘写的,比较局促且小心谨慎。
就跟她本人一个样。
一天就这样消磨掉,晚上放学,易虎问她去不去买奶茶,时鹿说不去,易虎问为什么,你们小姑娘什么的不是最喜欢喝奶茶吗,时鹿一边收拾书一边认真想了一想。
其实上周天,她确实很想去买奶茶,即便抛硬币数字朝上该去奶茶店,但她最后还是进了面馆。
原因简单,奶茶太贵。
并且性格原因,她还不愿意喝最便宜的原味珍珠奶,她要去一定会买最贵的奶盖水果茶。
阻止自己一时口腹之欲乱花钱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去。
“那我请你喝好了!”易虎目光期待,一本正经开口。
“不用。”
“月底了我的零花钱还剩好多呢,来嘛来嘛我请你,就当是周末借我抄作业的补偿。”
“不,用。况且我喝了晚饭就吃不下了。”说完时鹿便背上书包,一副要走的样子。
听得出来时鹿是真的不想去,易虎嘴巴张开又闭上,他说不出话,最后也只好不勉强了。
走之前时鹿对他说了一句:“明天见。”
然后将衣领拉链拉到最上方,双手放进两侧口袋,微微低着头,从班里出去了。
-
时鹿走到白天那个路口,那个跟林择深分别的岔路口,她又不自觉想起林择深。
准确说是那个叫林琛的男人。
唔,他应该是时鹿在这个城市里遇见到的,唯一一个过的比她要惨的人。
不知道他现在正窝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头呢。
雨中午就停了,只是这雨带来了一场大规模的短暂降温,并且空气中略微有了一点晚冬气息的影子。
一整天都没有出太阳,葳蕤灯光映照下的路面湿濡且积水,天色墨蓝,透着诡异的银白卷红。
电线杆下边一汪积水已经快要淹没了刚刚冒头的野草,几处为了谋生的路边油炸小摊生意红火。
时鹿记得之前有一段时间,学校查的严,不准许开这样的小摊,可过了一段时间风头稍减,便又陆陆续续有了。
学生们三两成群,手里抓着一根炸好的金黄外酥里嫩的火腿,吃的满嘴油。
时鹿默默看了一眼,移开了视线。
她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今天出门没带零钱。
再然后——
她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极其眼熟的黑色靴子。
这是她对于那个男人为数不多印象深刻的东西。
她呼吸一滞,猛地抬起头——
作者有话要说: 是他,他带着脚臭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