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山鹿
他强笑着劝两人冷静,又看向冯殊:“您刚才说,是来找17楼的夏小姐的对吧?要不,我把她请下来了解了解情况,您二位也好当面把误会——”
“好。”
“不用!”
答案南辕北辙两人到底还是齐齐放了手,又各退一步。
冯殊放了季临渊走。
等坐回车内,季临渊没心情整理被人拽得乱七八糟的领带,也没让司机立即发动。
身侧的保温饭盒并未盛满,还有一层空着,他实在没有耐心继续旁观夏知蔷将它装上食物,或是看她花时间摆盘。
按惯例,夏知蔷兴许还会放上些罗勒叶做装饰,力图做到让人一见就食指大动,心情舒爽。
哪怕自身无察觉,夏知蔷骨子里可太知道该怎么对一个人好了。只要她想,这种精准的、循序渐进的讨好便可以让对方在短时间内形成习惯,并产生出一种,全世界只有自己被如此对待的错觉。
季临渊并不认为,夏知蔷这类行为的出发点中包含有多少纯粹的爱意。不然,她为什么能轻轻松松地,转眼就换了一个人实施?
他,不信。
*
季临渊离开了好几分钟,夏知蔷才发现,这人居然还顺走了工作室的备用门禁卡。
给物业打电话申请完挂失锁定,她望着只剩点汤汤水水的珐琅锅,气得胃痛。
她早将锅里最好的肉全挑了出来,放进了那个食盒里,码得满满当当的,生怕冯殊不够吃。相对的,夏知蔷只给自己留下一小碗汤,和两个长看起来不太饱满的生蚝。
这些食物,连带着里面的点点心意,全都便宜了季临渊。
夏知蔷给冯殊回电话,解释道:“刚才一直在忙,没顾上看手机。”
冯殊说知道了,又问:“没留个人搭把手吗?”
“秧秧老早就回去了,下午再来。”
“就你一个人么。”
“嗯,”夏知蔷左思右想,还是没勇气说实话,便做贼心虚地加了句,“我,我一个人忙到现在呢。”
那边安静几秒,只答了一个“哦”字。
感觉出他的意兴阑珊,夏知蔷深觉自己一直不回消息不接电话着实有些过分,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
“等下去哪儿吃啊?要不你先上来一趟,我换个衣服就能走,不用等很久的。正好还有多的马卡龙,你可以带去医院分给同事,不够的话我再可以做点布丁,你都拿去——”
“不用,突然有点事,过不来了。”冯殊说罢,深深吸了口烟。烟气入喉,又吐出,眼前只剩雾蒙蒙一片灰色遮住太阳,缭缭绕绕的,没有形状。
他忽然有点可惜,可惜这个注定被浪费的大好晴天。
听冯殊说自己还没到,夏知蔷心里一松,等察觉到听筒里一阵一阵的呼气声,她不由规劝:“你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没温度地低笑了下,冯殊客气道:“谢谢关心。”似乎是为了回报对方的体贴,他随口问了句:
“吃早餐了吗?”
这问话太窝心,夏知蔷眼眶蓦地一热,鼻子也跟着开始发酸。她强行用平静的语气说吃过了,只是吃得太早、饿的快而已。
“那就好。”
抬眼看向公寓楼的玻璃外墙,静默了一会儿,冯殊将装了煎包的牛皮纸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转身离开。
楼上,夏知蔷绞着手指呆坐在原处,表情无措。
她刚刚又习惯性地骗人了。
一屋子面包蛋糕牛奶鸡蛋,从昨晚到今晨全在围着美食打转……她并没能分出精神安排自己的早饭。
她真的好饿,好想吃一点热乎乎的、带着咸香气息的食物,可剩下的那点汤已完全冷透,室温下的生蚝也开始冒腥气,不能入口了。
捂住隐隐作痛的胃,夏知蔷弓起身子,垂下头。
她怪自己脑子太笨,永远做不到同时满足自身和别人的需求,但同时搞砸两样,似乎很在行。
去酒庄送完货,昏头脑涨的夏知蔷到家已经□□点了。
室内空无一人,随便填饱肚子又洗了澡,她靠坐在床沿,边想事情边楞楞地撕着唇上的死皮,直到唇瓣被扯出个好深的口子,才痛得回过神。
从下午到现在,不知第几次拿出手机拨了出去,嘟嘟的忙音传来,夏知蔷还是打不通冯殊的电话。
如果生活也像做甜品一样简单就好了,夏知蔷想,她能感觉到冯殊的不满,但她永远弄不懂他为什么不满,这不是靠努力就能习得的技能。
她太笨了。
随着时间流逝,夏知蔷不由自主地开始设想——冯殊和季临渊难道真的撞上了?他只是不打算告诉自己而已。
要真是这样,冯殊很有可能会选择直接离婚,确实用不着跟夏知蔷多废话。
他也许,不会再回家了。
一念至此,夏知蔷慌慌张张地在衣帽间里一通检查。发现这个人的衣物大都还在,她松了口气,旋即又怨自己大惊小怪,遇事就自乱阵脚、没有章法。
到底是坐不住,她拿了车钥匙奔下楼。
夏知蔷先去了趟仁和医院。
她上次来仁和心外,还是“求婚”那天,冯殊穿着白大褂等在走廊尽头,在洁净到发白的阳光中似笑非笑看向她。
这边的医生办公室和病房用一扇门隔开了,夏知蔷没办法直接进去找人,只能去护士站问。
冯殊曾不止一次被女病患或是女家属追着要号码要微信,因此,那小护士狐疑地瞥了夏知蔷几眼,问她跟冯殊是什么关系,找人家做什么。
夏知蔷答:“我是他……他太太。”
没忍住,小护士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笑的时候还跟旁人对了个眼神。轻咳几下,她正色道:“冯医生还没结婚呢。小姐姐,要不你再想想别的借口?”
“我真的是他老婆!”
见几人像围观钟情幻想症的患者一样看着自己,夏知蔷恨不得当场回家把结婚证拿来,甩她们脸上。
一个稍年长些的护士过了来。
简单了解了下情况,她瞪了几个嘻嘻哈哈的小姑娘几眼,对夏知蔷说:“小冯今天不当班,就上午来了下,这会儿已经不在医院了。你要不嫌麻烦,可以试试挂他的号。”
夏知蔷挫败地离开医院。
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兜了几圈,她惊觉,自己对冯殊是那么的不了解。除了工作和回家,她根本不清楚这人此外的时间会消磨在哪里,又有什么消遣或是爱好。
夏知蔷,是个不称职的妻子。
哪怕她拼命地营造出了一种在很努力地讨好着对方的假象,都掩盖不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将车停在路边,她趴方向盘上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猛地坐直身体,在微信里翻出久无联系的陈渤。连发了三条微信问对方知不知道冯殊在哪里,夏知蔷等了等,没收到消息,决定先回家。
刚进电梯,陈渤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宝贝老公没丢,我给扔门口了,记得‘查收’,”他还是副不着调的样子,“皇马输了球,这老小子心里不爽,多喝了几口。拢共一杯半而已,误不了事,你别怨他。”
夏知蔷说感谢。
“小夏妹妹还是这么温柔。”陈渤嘿嘿笑,“本来想把人带我那儿去凑合一宿,免得你难办,冯殊死活要回来。等到了吧,他又说门锁换了、自己没钥匙打不开,我只好扔门口了。你要搬不动,就把他搁那儿,睡一晚上楼道死不了。”
他还想继续比比,电梯门打开,夏知蔷看到那个靠着大门站的高瘦男人,心一抽,直接把电话掐了。
冯殊垂着头靠在门上,肩膀无力地塌下,衬衫纽扣也松开了两粒,上上下下的布料皱巴巴的。
哪怕只看个大概,夏知蔷都能瞧出浑身上下掩不住的颓然与落寞。
他平时哪是这个样子。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心爱的球队输了吗?
走上前,夏知蔷本想埋怨一句“为什么不接电话”或是“还知道回家啊”,话说出口却成了一句委屈巴巴的: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她撇撇嘴,想着先把人弄进家门要紧,又硬生生把快涌出来眼泪憋了回去。
冯殊挡住了门锁,夏知蔷想叫人让开点好打门,便扯了扯他的袖子,谁知,对方赌气一般地将手甩开。
他胸口起伏,重重地呼吸着,还一顿一顿地叫她的名字:“夏、知、蔷。”
“嗯?”
“你为什么,总是不给我钥匙?”
夏知蔷没明白这话。
定定地看向妻子,冯殊原本皑皑如雪的眼白被酒精熏得通红,语气像控诉,也像委屈。他说:“没有钥匙,我该怎么进门?”
作者有话要说: 知知:老公不回家,委屈巴巴
小冯:我没有钥匙,委屈巴巴+max
季霸天:委……委实有趣!
第18章
长期过量饮酒会引发手抖, 加之医院有规定酒后不得上岗, 怕误事的冯殊极少主动碰酒精。
在夏知蔷的记忆里,他上次喝醉, 还是在两人办婚宴时。
今天的冯殊,喝得比那天还要多一些。
他嘴里一直念叨着钥匙钥匙, 全不复平时惜字如金的高冷模样。不好在门外逗留, 夏知蔷只得勉力将冯殊推开点, 艰难地打开了门。
门一开, 冯殊跌跌撞撞就往里走,明明连保持平衡都很困难, 居然还知道要先脱鞋。
夏知蔷怕人摔了,追上去一把扶住,他第二次甩开她的手, 嘟嘟囔囔:“不喝, 不能喝了,我要回家, 回家。”
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冯殊身后,一路进了主卧,直到他差点要被地毯绊住, 夏知蔷才寻到机会上前,扶着人在床沿坐下。
肢体无力的冯殊向后靠坐, 头往一侧歪着,眼神迷蒙,双颊泛红, 嘴唇比颊上更红。这显然是酒精作祟,夏知蔷却冒出种罪恶感,好似是她把人给欺负成这样了。
捏住他的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还一连说了三次。
冯殊嘴唇翕动,仍是:“……我没有钥匙。”
结合陈渤那一番话,夏知猜,冯殊还在为着回国那天打不开家门的事耿耿于怀。
从他外衣口袋里找出门钥匙,又将自己那把也搁在冯殊手上,夏知蔷说:“喏,你有两把了哦。”
哄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