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光同
开学之初,林知夏唯一的烦恼就是“哥哥可能要和她断绝关系”。
她仅用半天的时间,就成功解决了烦恼。
她认为,至少一半的功劳属于江逾白。
对此,江逾白谦虚地表示:“你们沟通得好,和我没关系。”
“不,和你有关系!”林知夏偏说,“你帮我找到了突破口,谢谢你!江逾白。”
江逾白矜持道:“不客气。”他把手中的笔记本向后翻了一页——这是林知夏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刚收到这份礼物时,只觉得这个笔记本非常珍贵……或者说,它不止是笔记本,更像是一本手写书。
连读几日之后,江逾白渐渐发现了林知夏的用心程度,书中涵盖的题型变换成百上千,汇集各类精湛奥妙的解题技巧。林知夏在落笔时,似乎也整理了自己的思路。她会把一些琐碎的感想写在侧栏。
江逾白常用铅笔给她留评。
林知夏干脆拿出一个新的笔记本,命名为“学习与生活中的交流和感悟”,落款:林知夏与江逾白——这就成了他们两人共同记录的日记。
相比于林知夏赠送给江逾白的礼物,江逾白似乎回报得不够多。他决定在2005年9月24号这一天稍作弥补——这天正好是林知夏的十岁生日。
第30章 量子信息
2005年9月24号,天公作美,风和日丽。
这是一个宁静祥和的礼拜六。
林知夏拉住妈妈的手腕,委婉地征询意见:“妈妈,妈妈,我同学找我出去玩,我中午可能不回家吃饭了。我现在能出门吗?”
“谁找你出去玩啊?”妈妈盘问道。
林知夏详细地描述:“我最好的朋友。他是我的小学同班同学,也是我的初中同班同学。”
妈妈一边擦拭货架,一边又和蔼地问道:“你们想去哪里玩?”
“省立一中!”林知夏的语气非常欢快,“妈妈,今天是高中部的社团迎新节!学长学姐们准备了很多节目!我和朋友约好了在校门口见面,我打算今天中午请他在学校食堂吃饭!”
省立一中竞赛班的学生基本都是优等生中的佼佼者。林知夏拥有与众不同的特质,也需要同龄人的陪伴,她确实应该和优秀的孩子做朋友。
更何况,林知夏和她的朋友都在彼此熟悉的校园内玩耍,安全系数自然高一些。林知夏居住的小区距离省立一中很近,坐公交只要三站路。
妈妈并未犹豫,爽快地答应了她:“行,你去吧,夏夏,把电话卡带上,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好的!”林知夏一溜烟跑没了影。
她返回自己的房间,穿上她最喜欢的浅粉色纯棉T恤、深灰色牛仔裤。她还特意从发顶开始编发,先将头发分为左右两束,编到与耳尖齐平的位置,再用草莓发绳扎出两只双马尾。
她编发的技巧极为高超,体现了她的心灵手巧。妈妈见了也要夸她一句:“夏夏今天真可爱,真漂亮。”
林知夏越发开心。她从小就喜欢听妈妈夸她。
妈妈还说:“我们家夏夏长大了,一定会变得更漂亮,更完美,智慧与美貌并存。妈妈都挑不出夏夏的缺点。”
“嗯嗯!”林知夏略带羞涩地点头。
哥哥正好从旁边经过。他听见妈妈和妹妹的对话,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林知夏,你别骄傲。你不知道吗?小孩子有可能长歪掉。”
林知夏急着出门,没空和哥哥吵架。她飞快地夺门而出,临走前甩下一句:“哥哥,你要是长歪了,肯定比我更惨,因为你不仅失去了美貌,就连智慧都没捞到。”
哥哥被她气得无语凝噎。
她跑出半步路,忽然又退回来:“今天是高中部的社团迎新节,我要去学校看节目,哥哥,你不去吗?”
“我不去,”哥哥态度坚定地回答,“我在家里复习考试。下个月的11号就要段考了,林知夏,你不复习?你们竞赛班每周都有测试。”
“我每次都是全班第一呀!满分就是我的分数。”林知夏透露道。
她竟然敢说“满分就是我的分数”这种嚣张至极的话。
哥哥再次哑口无言。
林知夏体会不到哥哥内心宛如山崩地裂般的强烈震动。她满脑子都是高中社团联欢会,还有,今天碰巧是她的生日,江逾白肯定给她准备了礼物!
他会送她什么东西呢?习题、笔记本、还是糖果饼干?
无论哪一种,林知夏都会欣然接受。
现实却超脱了她的想象。
当她在省立一中的校门口撞见江逾白,江逾白递给她一把做工精致的钥匙。那钥匙和她的手指一样长,刻有量子力学的狄拉克符号,江逾白对她说:“这把钥匙能开锁。”
“什么锁?”林知夏惊奇地问道。
江逾白避而不答。他真诚地祝愿她:“生日快乐,林知夏。”
林知夏绕着他转了一个圈:“江江江江逾白!你的那把锁,是不是藏在学校里!你要给我线索吗?我们就像《夺宝奇兵》的主人公一样,根据线索,寻找宝藏!”
江逾白抬手,指向前方:“林林林林知夏,社团活动快开始了。你藏好钥匙,跟着我走。”
“我来了!”林知夏扯住他的书包带子。
校园小路上铺满了凹凸不平的鹅卵石,繁茂的树荫垂落在道路的两侧,凉爽的秋风吹拂着林知夏的脸颊,她心神放松,悠闲惬意,就像在和江逾白秋游一样。
高中部的社团迎新活动正在热火朝天地举行着。校内有一条空旷的长街,各大社团的社员就在长街的街边支起摊子,发放宣传册。
附近栽着一片茂盛的桂花树,花苞在九月的绮丽秋景中盛放,花朵的清香随风飘忽传来,那香味很浅,又很好闻,林知夏深吸一口气,感叹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这是唐代诗人刘禹锡的《秋词》,你听过吗?”
江逾白还没回话,站在旁边的一位高中学长突然冲了过来:“这位学妹?你是学妹吗?你看起来好年轻啊!你刚才吟了一首诗!你有兴趣了解中华传统诗词文化吗?”
林知夏和江逾白双双驻足。
学长耐心解释:“我们是省立一中的古典文学社!我们的社团风气好、活动多、规则公平。我们用‘飞花令’来选择每一任的社长和副社长……”
他还没说完,林知夏惊喜道:“飞花令!”
“对!”学长抬起双手,向侧边一伸,隆重介绍道,“我今年高二,我们的新社长才上高一。她是高一年级培优班的妹子,也是高一年级的级花,洛樱同学,洛樱级花……洛樱社长!”
洛樱?
这名字很特别。
林知夏抬头望过去,见到一位大概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显然就是“古典文学社”的社长,传说中的洛樱学姐。
洛樱坐在“古典文学社”立牌的左侧,穿着一条深绿色的长袖连衣裙。她的胳膊肘搭在桌上,手腕戴着一块机械表,雪白瘦削的手背支着下巴,全部目光都落在林知夏的身上。
林知夏嗓音甜甜地喊道:“洛樱学姐好。”
洛樱对她微微一笑:“你好啊,你是初中部的学妹吗?”
“是的。我在初一年级的数学竞赛班。”林知夏承认道。
洛樱递给她一份宣传册:“等你升上初二,你也能加入我们的社团。小学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知夏,”林知夏诚实地说,“树林的林,知道的知,夏天的夏。”
“太好听了,人如其名。”洛樱评价道。
周围还有不少高中男生源源不断地涌向古典文学社,如同沙滩上前赴后继的滔滔浪花。洛樱和他们玩起了“飞花令”,就像诸葛亮舌战群儒一般,洛樱学姐以一敌百,斩获手下败将无数。
洛樱还问起林知夏:“你玩过飞花令吗?”
林知夏正要回答,江逾白打断道:“天体物理社在招新。他们列出了Ye-Yo宇宙爆炸模型。”
“Ye-Yo宇宙爆炸模型”让林知夏心向往之。
她立刻舍弃古典文学社,奔向对面的天体物理社。
天体物理社的社长举着一块大牌子,向路过的众多同学介绍“宇宙的形成假说”。社长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短发,不厌其烦地叙述道:“走过的路过的各位校友啊,请你过来瞧一瞧啊!这里是天体物理社啊!宇宙从量子引力时代发展到了恒星时代,时空可能起源于量子信息啊!”
林知夏举手提问:“你说的量子信息,是不是和量子纠错码有关?英文学术名为quantumerrorcorrecode。”
“对啊!”天体物理社的社长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历经千山万水,尝过人生百态,终于觅见了知音!
社长又看向江逾白:“你们都要加入天体物理社吗?这位学弟,你了解量子信息吗?”
江逾白低调地发表意见:“你们写在宣传板上的内容,让我想起了固定时空和N维时空下的拓扑量子场论。”
自从江逾白承认了自己与林知夏的朋友关系,他每天晚上的睡前读物从《初中数学》变成了《量子计算》。他的家教团队也吸纳了物理老师。那位物理老师经常为他答疑解惑。
所以,他大致了解一些名词。
他带着林知夏继续向前走。
天体物理社的社长被江逾白和林知夏抛到了脑后。
可怜那位门庭冷清的社长,只能远远地望着学弟和学妹的背影。
而林知夏还在盘问江逾白:“江逾白,你研究过拓扑量子场论?”
“没有,”江逾白和她并排,“我只是看了一本基础入门书。”
“你看懂了吗?”林知夏又问。
江逾白停顿一秒,如实说:“没有。”
林知夏“哈哈哈哈”地笑出了声。随后,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鼓励道:“你做出了尝试!这是江逾白的众多优点之一,江逾白无所畏惧,江逾白总在尝试!其实我第一次看论文也看不懂,我也要从基础开始学。当我碰到一门全新的学科,我必须先去浏览它的基础理论和导论知识。”
她踮起脚尖,摊平手掌,一点一点往上升:“金字塔是一层一层建起来的,我和江逾白都会建出我们自己的金字塔。”
江逾白的双手揣在衣服口袋里,借着衣兜布料的遮挡,他微微握紧了拳头,心绪起伏澎湃,充满了对成年生活的期待。他相信,数年之后的某一天,他和林知夏都会攀登到职业生涯的最高点。
江逾白比林知夏想得更远。
林知夏只注意到了眼前的西洋音乐社团。
西洋乐社团的场面无比盛大。他们圈了一块方形的区域,摆好乐器,邀请路过的同学弹奏——想要加入西洋乐社团,必须具备一定的音乐功底。
“立式钢琴,他们搬来了一架立式钢琴!”林知夏牵起江逾白的书包带子,“江逾白,我从没听过你弹琴,我好想听。”
林知夏经常措词直白地表达内心想法。她跟江逾白相处时,完全不懂什么叫“委婉含蓄”。江逾白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从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地弹过琴。
可是,当他想到,他弹完一首曲子之后,林知夏就会真情实感地称赞他超级厉害……他不由自主地站到了钢琴的前方。
哪怕他心里还有些排斥,还在暗暗地思索:我应该低调,不能炫技……他的手指已经抚上了黑白交错的琴键。他缓慢入座,稍作调整,流畅而美妙的琴音从他指间跃出。
音符连贯、富有节奏,交织成悠扬宏丽的乐曲,那曲调抑扬顿挫,每一小节都敲打了听众的心弦。
从林知夏的角度看来,江逾白的指法非常精湛老练,哪怕她是个外行人,她都能猜到江逾白一定从小接受了顶级名师的指点。
周围的社员们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路过的学长学姐们自发地围成了一圈。江逾白理所当然地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他好像生来适应这一份与众不同。总之,他没有被路人的惊叹声影响。琴音依然蓬勃、恢宏、充满力量,一如他从未改变的初心。
临近尾声时,西洋乐的社长带头为他鼓掌。社长连说三个好字:“好!好!好!学弟,你在哪个年级读书?你过来跟我签名。你不用交社费,我帮你交。”
然而,江逾白和社长道了一声谢,又说了一声打扰了,他就背起书包,跟着林知夏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