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堂人
收拾药盘时,金属钳子相互碰撞,发生叮当的声音,他想起阮胭那天晚上说的话,眉目又敛下来,“只是,她可能已经不需要了。”
*
“你需要吗?”
从跳楼机上下来,沈劲忍住胃里翻涌的不适,他递给阮胭一张纸。
阮胭看着他面色泛青,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她说,“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沈劲侧过脸,他咳嗽一声,耳根泛红:“我也不怎么需要。”
阮胭没说话,随他。
隔了片刻,沈劲还是没忍住:“你刚刚怎么一点都不怕?”跳楼机疯狂下坠的时候,他们周围的女生都尖叫出声了。
阮胭淡淡开口:“我吊威亚吊习惯了。”
沈劲:“……”
阮胭看着他,“还找乐子吗?”
“找!”沈劲心一横,咬着牙说。
好不容易把人给拉出来,好不容易阮胭对他态度好了点,他就是死在跳楼机上,他也要把这一天给苟完!
“可以,我想去鬼屋。”
沈劲:“……”
沈劲沉默着带阮胭去买了票。
鬼屋的人也不多,在阮胭他们前面有一对情侣,女孩死死搂着男孩的手臂,靠得极紧。
沈劲一下就站得笔直,他似乎,比那个男生还高一些。他微微垂眸,看向旁边依然气定神闲的阮胭,他说:“你放心,待会你怕的时候,我不会趁机占你便宜的。”
阮胭轻飘飘扫他一眼,嗯了声,没多说。
两个人走进去,里面黑黢黢的一片。
沈劲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他不知道里面的构造是这样,走路时,他大腿肌肉都不自觉紧绷了一瞬:“怎么是,黑的。”
阮胭看了他一眼:“鬼屋不是黑的,那是什么。”
“我以为是里面是红色灯光、或者绿色灯光,里面有工作人员在扮鬼吓人……”
他这话一说完,脚边立刻多了一双柔软异常的手,诡异地摸了下他的脚踝和皮鞋。
他整个人立刻僵住,再也无法迈出脚步。
一阵发麻的凉意从背脊柱齐齐散发到头皮。
他不怕鬼,他有轻微的洁癖,他只怕陌生人突然的触摸,以及无尽的黑。
阮胭本来往前走着。这里的鬼屋还好,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特别可怕的,她这个人的行为准则一向都是不怕鬼,只怕人。她来这里,也只是想体验一下小时候没能到这里来的遗憾。
然而,直到前面女生被工作人员吓得死死搂住男朋友的胳膊时,阮胭才意识到了不对——
沈劲去哪了?
她转头过去看,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她打算往回走,到进门的地方等他。
可是整个人却在走了几步以后,脚尖触碰到一截软软的东西。
是皮鞋。
阮胭低下头,仔细看,她的眼睛此刻已经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她看出来那是一团人影。
“沈劲?”她试探着喊出声。
话音一落,那团影子立刻抬起头来,他看着她,往日里冷肃的剑眉星目,此刻变得湿漉漉的。
“阮胭。”他喊她的名字。
一开口,满满的惊意。
“嗯。”阮胭说。
“你可以扶一下我吗?”他不是个会示弱的人,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示弱。但他,真的,有些害怕这种黑暗。
阮胭说了声好,她挽着沈劲的胳膊,扶着他慢慢起身。他胳膊上的温热体温透过衬衫传递出来。她的指尖稍稍往后挪了一寸。沈劲也注意到了她的不适,一站起来后,立刻主动远离她,自己扶着墙往前走。
旁边的工作人员看他这样子,都不敢再扮鬼吓他,自觉地给他们让路。
沈劲这次直接把眼睛都闭上了,他选择不去看,不看,过去那些无端的记忆就不会再次涌上来。
他摸索着往前走,牙根咬得发紧,片刻后,他还是试探着开了口:“阮胭。”
“嗯?”
“可以把你的衬衫袖子借我吗?”他小心翼翼地说,“我就牵它,保证不碰你。”
阮胭沉默了下,把手递过去。
沈劲说到做到,他全程就牵着阮胭的袖口,不得到她的允许,绝不轻易碰到她。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走出了鬼屋。
天光泄进眼帘的瞬间。
沈劲松开了阮胭的袖口。
他说:“抱歉。”
阮胭说:“还好。”
沈劲把手背在身后,把心底里的不适压回去。
“我送你回去吧。”他微微垂首,说完,他顿了下,忍不住问她,“你今天,开心吗?”
阮胭想了想:“嗯,一般。”
沈劲的表情立刻柔和了许多,他送她往前走。
却在抬头的瞬间,目光掠过旁边男人的空可乐杯,沈劲立刻眼神一凛,左手迅速地抓起面前卖花花铺上的大束玫瑰,将阮胭拢进怀里,手肘搂着她的肩,手心握着玫瑰挡住她的脸。
他伸出右手,将旁边男人的可乐杯子一把抢过来。
里面立刻被他倒出一只微型摄像头。
阮胭被他搂在怀里,脸贴紧他滚烫的胸膛,即使是在这样的情景下,他依然恪守诺言,手指没有碰她半分,只用手肘钳住她,防止她再被偷拍到。
在这澎湃的玫瑰香气里,她听到沈劲握住微型摄像头的指节,被他用力捏至咯吱作响,而那个摄像头也早已被他捏得分崩离析。
他对那个狗仔厉声说:“滚。”
第51章 修罗场
玫瑰香气太浓烈了。
阮胭有片刻的眩晕。
狗仔被这个突然凶狠的男人给吓得转身就跑, 连在微型摄像机里拍过的照片都不敢拿。
“好了,别怕。”
他松开手。
阮胭离开他的怀里,脸上好像还留着他参与的体温。她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两步。
沈劲眉间的戾气散去, 又恢复到了平和的模样,他掏出手机扫了一下前面花铺老板的二维码。
把钱付好后,他看了眼还沉默着的阮胭, 他喊了声:“阮胭。”
“嗯?”阮胭问他。
“拿着。”沈劲将就着把左手的一大捧玫瑰塞进阮胭怀里,他轻轻咳了咳, “不是故意要送你玫瑰花, 没别的意思。你, 如果遇到狗仔偷拍, 你就拿起来,把脸挡上。”
阮胭看了眼怀里这夸张的一大捧,无奈道:“你不觉得这么大一捧花更惹眼吗?”
沈劲蹙眉,“没关系, 我马上就送你回去了。”
马上就回去了,又哪里还需要躲狗仔。
过于自相矛盾了吧。
阮胭无奈地收下花, 和他上了车。
沈劲今天没带司机, 他自己开车。阮胭很自觉地抱着花坐到了后排。
沈劲看了她一眼, 趁她看窗外的时候, 不动声色地把车内后视镜往下调了调。
很好,是刚好一抬眼就能看到她的角度。
沈劲瞥了她一眼, 骨节分明的手扶上方向盘,他不动声色地问她:“你家住哪里,我送你过去。”
“东洲花园。”阮胭说。
“好。”他演技很好, 细节做得相当到位, 甚至还像模像样地开了个导航给自己指路。
“听歌吗?”沈劲问了后, 又说,“抱歉,我这里没有下小野丽莎的歌。”
阮胭说:“没关系,随便吧。”
于是沈劲慢条斯理打开音响,车内放起了那段熟悉的男声:“十年腊月大雪降,老两口子争热炕……”
阮胭眉心跳了下:“沈劲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
“嗯?”沈劲问她,“你不喜欢听这个吗,我还下了于谦和郭老师的,我给你放放。”
沈劲说完,趁着等红灯的片刻,还真的弯下腰要去调试。
阮胭:“……倒也不必。”
他调好了后,车内又安静下来,这次换了两个中年男声。
绿灯亮了,他继续开车,偏头问她:“你刚刚想对我说什么,没发现我怎么这么什么?”
阮胭说:“没发现你怎么这么——”
“不像话!”
阮胭话还没说完,车内音箱里适时地弹出于谦老师的一句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