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寺人
喻落吟心里变态一般的揣摩着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白寻音不爱穿裙子,不爱化妆……但她今天却漂亮的像个妖精,在那样‘魑魅魍魉’的场合里。
更可笑的是,白寻音丝毫不懂自己是为什么而来,又为什么而出来的。
喻落吟不知道盯着白寻音离去的那个地铁口多久,黑眸深不见底,直到身后传来汽车催促的喇叭声,他才调头离开。
*
遇到喻落吟这件事,乍看心起波澜,可强迫自己适应了,也就只‘不过尔尔’,谁遇到谁都有可能,不用把自己和对方想的太重要。
尤其是这么多年了,谁都应该开启新的生活了。
白寻音想着之前喻时恬说的她哥哥要订婚了,就忍不住笑了笑。
笑意略微有些空洞,但她是真的恭喜喻落吟,并且为此感到开心。
她开心他没有被当年女孩的欺骗留下阴影,仍旧可以开始新的生活,相信爱情。
原来这些年来,只有她一个人过不去那些坎儿。
喻时恬的电话打破了她蜷在角落里的寂静,少女脆嫩的声音急急地问:“姐姐,你怎么走了呀?”
“抱歉,恬恬,我有些事。”白寻音轻轻的说:“下次单独请你吃饭好么?”
“哦......就是好可惜。”喻时恬叹了口气,颇为遗憾的嘟囔:“我还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呢。”
至于是什么人,自然不言而喻。
人这种生物真的很奇怪,好像过了二十三岁就多巴胺分泌,荷尔蒙冲动,必须要有个人‘陪着’一样,这些年来她身边的朋友没少为她操心,明里暗里的,总想给她介绍对象……
可今天白寻音忽然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人都应该向前走,她又有什么理由沉浸在过去?
“……好。”所以破天荒的,白寻音第一次应下了喻时恬的请求:“你安排时间吧。”
她也许该试试看了。
“呀!真的呀!”喻时恬惊喜万分,忙不迭的说:“那就这个周末吧,地点我到时候发你!”
“好……恬恬,你等一下。”白寻音纤细的手指不自觉的握紧手机,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你说的那个要订婚的哥哥...今天来参加你的生日会了么!”
不知道为什么,出于什么目的,她愚蠢的想要确认一次。
而电话对面的喻时恬,声音清脆的给予她答案:“我哥呀,来了呀!你没见到么?”
……
漫长的寂静后,白寻音笑了笑。
她早就应该知道的,这才是她和喻落吟之间最好的结局。
许是因为三月份的天穿裙子还是早,又在夜里走了一段路,半睡半醒间白寻音只觉得喉咙干渴的厉害。
她轻轻咳嗽了两声,惊动了旁边的阿莫,等到后者的手探上自己滚热的额头惊呼时,白寻音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发烧了。
于是迷迷糊糊的,她被阿莫喂了两片药,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倒是一夜无梦,就是脑子连带着太阳穴都胀的厉害。
早晨被迫起来去上班的社畜阿莫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白寻音吃药,随后生怕迟到被扣奖金,急急忙忙的走了。
白寻音难得睡到九点多睁眼,只觉得头疼欲裂。
看来退烧药和消炎药不怎么好使了。
她抿了口水润润干裂的唇角,撑起绵软的身子下床换衣服——感冒发烧是件浪费时间的事情,不用挺着,吊水速战速决的解决就行。
白寻音又恢复了惯常的打扮,颇为厚实的白毛衣,牛仔裤,简单的洗漱一下把长发扎成了松松垮垮的丸子头就出了门。她连个防晒都懒的涂,仗着天生丽质瞎折腾,是在为标准不过的素面朝天了。
打车到了最近的综合一院,白寻音带着的口罩遮住大半张小巧的脸。
医院里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工作日也不例外,她排队挂号,又去诊室外坐着等,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才轮到自己。
冰凉的液体顺着尖锐的针头输入自己的血管,白寻音坐在医院大厅成排的公共长椅上,纤瘦的脊背靠着椅背,目光空洞出神的盯着自己手背上鲜明的血管。
护士给打的药是地塞米松,本身就有犯困的功效,再加上昨天晚上几乎半宿没睡,即便耳边人来人往的嘈杂声不绝于耳,白寻音也有些受不住的阖上了眼睛。
吵闹的周遭,坚硬的座椅,手背上还扎着的针头……
这些元素本来有一个白寻音都绝对无法入睡的,可困到了极致,便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可见人平日里矫情的说喜静,怕光,有一点声音都睡不着……归根究底还是不够困,她实在是太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肩膀和腰身处有种被人揽着的晃动感,白寻音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天花板上清冷的灯白花花的晃眼。
白寻音诧异的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床上醒过来的,一张类似于医院里临时休息室的床,也有可能是办公室。
十几平方米的屋内只有一床一椅一桌一柜,墙上挂着一身白大褂,简洁干净的一尘不染。
白寻音低头看着自己只有一个针孔的手背,满腹疑惑,她怎么会从公共长椅上到医院办公室里的床上的?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办公室的门被‘嘎吱’一声慢慢悠悠的推开,似乎像是怕吵醒她似的,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轻声走进来——却和坐在床上蔓延错愕的姑娘对了个正着。
一时之间画面像是被人定了格,没人说话。
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原因,白寻音难得感觉脑子发木,她看着穿着身材修长一身‘白衣’的喻落吟推门进来,眉目在皮肤白皙的脸上像浓黑的墨,一瞬间就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仿佛他们还青春年少,还在高中的盛夏里。
第48章 症
“醒了?”
可当年的少年现在已经是‘男人’了, 喻落吟终究还是会开口说话,打破这场寂静无声,看着呆坐在床上的女人平静的问:“感觉好点了么?”
“好多了。”白寻音清冷的声线因为发烧的缘故有些哑, 回了神, 就慢吞吞的回:“你是这里的医生么?”
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好笑一样,喻落吟唇角翘了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你说呢?”
……
“抱歉,是我问蠢问题了。”白寻音抿了抿唇角:“我怎么会在这里?”
“点滴睡着, 你也不怕血管进了空气。”喻落吟轻嗤一声:“老同学一场,帮你一把不过分吧?”
白寻音这才明白,自己是稀里糊涂间欠了喻落吟一个人情了,她看着已经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侧脸, 乖巧的道谢:“谢谢…你现在是内科医生么?”
喻落吟没回答,只是笔下刷刷写了一张药单子给她, 声音淡淡:“吊水一周,配合一日三餐吃这几种药——去医院外买药, 里面贵。”
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喻落吟竟然会说出这么‘勤俭持家’的话,白寻音沉默着接了过来, 垂眸看着纸上那一如往昔凌厉劲瘦的字体。
铁画银钩,似乎要冲破纸张一样。
她听到头顶一道清冽的声音问她:“什么时候回林澜的。”
原来喻落吟还肯跟她‘闲聊’, 白寻音眨了眨眼睛:“一周前。”
喻落吟坐在办公桌前的转椅上, 纨绔似的翘起二郎腿, 颇为戏谑的想着‘一周前’这三个字。
随后又说:“喻时恬也上的工大,你们在学校里认识的?”
白寻音已经撑着无力的四肢下了床,正低头系鞋带, 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她有点头疼于今天欠下的这个喻落吟的‘人情’,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还。
两个人共处一室仿佛空气里都透着‘尴尬’二字, 白寻音只想整理好自己后就立刻走人。
但好巧不巧的,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另一个医生走了进来。
“咦?小喻,你怎么给这儿?”这位医生一看就三十多岁,颇为成熟,有些诧异的打量了一下喻落吟和白寻音,颇为戏谑的一挑眉:“你不是神外的么?跑我们内科来干什么了?”
……
喻落吟修长的手指转着刚刚写字的笔,面不改色的说:“抱歉,带个朋友来休息一下。”
白寻音哪怕是个傻子,现在也明白喻落吟是刻意在她面前伪装‘内科医生’的了。
“走。”男人脱下白大褂随手扔在旁边的病床上,对着刚刚进来的医生说了句:“巩哥,帮我看会儿,先送个朋友回去。”
说着,他也不顾巩医生在后面的吐槽,率先出了门。
“其实不用了。”白寻音跟在他身后,细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她不想在欠喻落吟人情了。
“算了,你万一晕在路边怎么办?”喻落吟摁下电梯,修长的双手插兜,面不改色的淡淡挪喻:“毕竟点个滴都能睡着。”
“……”白寻音硬着头皮说:“我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不耽误。”喻落吟看了眼手表:“我是打杂的实习生,没那么忙。”
白寻音心下也了然——学医是个漫长的过程,五年本科,三年硕士三年博士,如果在加上规培的话更不知道多久……以喻落吟的年龄,这应该才是‘万里长征’的开头而已。
尤其刚刚那个医生说,喻落吟还是学的神经外科,白寻音自然是知道神外的工作强度的。
随着电梯一层层的降落在末层,她心下稍定,拦住了喻落吟要踏出去的脚步。
“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么?”仗着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白寻音迎着喻落吟晦涩不明的黑眸定定的问。
近在咫尺,喻落吟凝视着她小巧白腻,像是淋了一层牛奶的脸,就一个字:“问。”
白寻音:“为什么要学医?”
她仍旧记得喻落吟当初的梦想是天文,六年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曾经在校园里闷热的走廊中对自己说过,他的梦想是星空浩瀚……
和冷冰冰的医疗器械相差十万八千里。
为什么?为什么喻落吟会选择学医。
在白寻音的轻声提问中,喻落吟黑眸闪烁了一瞬,只是犹如风过了无痕的收敛湮没,他无所谓的笑了笑:“白寻音,人是会变的。”
梦想也是。
人是会变的,白寻音默念着他这句话,无声的笑了笑。
“你说的对。”女生率先迈出电梯,趁着男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按下‘关门’键,把他锁在里面,只有淡淡的声音传进喻落吟耳中:“谢谢,我可以自己走。”
等喻落吟重新摁开电梯门的时候,偌大的医院一楼人来人往,已经捕捉不到白寻音的影子了。
那道清瘦的,纤细的背影,翩蝶一样的蝴蝶骨,细细的腰肢……他从未忘记过。
喻落吟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简直可笑。
从昨天晚上真正见到白寻音后,他的心率就始终像是医院里送进来的高血压病人一样,‘突突’的降不下来,偏生脸上要装着若无其事,淡漠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