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载酒
覃榭舟听起来似乎很忙,声音焦虑,“什么怎么了?”
“她不吃不喝在房间躺五个多小时了,不是宋祁川还有谁能让她那么伤心?”
覃榭舟有些无奈,“我真不知道,我在医院呢。”
“在医院干嘛?你生病了?”
“不是我,是宋祁川。”覃榭舟叹了口气,“他出车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总也挺惨的......
心里一直有个坎儿过不去。
第45章 意外
从云顶饭店出来, 宋祁川便一个人开车上了高架。
他沿着城区兜了好几圈,入眼是无尽的夜,夜空中化不开的黑, 浓稠的帘幕像是无论如何也冲不破似的。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生病了。
口腔里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他像个末日囚徒,横冲乱撞着想要冲出桎梏。
午夜时分,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了神。
他猛打方向盘,在车头失控即将撞上路桩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
他像是陷入了一场沉沉的梦里。
那是佟素离世后的第三个月, 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偶尔困极了, 没过多久也会被噩梦惊醒。
他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 整个人颓废得不成样子。
覃榭舟从国外旅行回来, 看到他那模样,差点以为他碰了毒.品。
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说他这种思维、记忆或者梦境反复,且不自主地涌现回忆的症状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所有人都建议他趁早放下, 告诉他那是意外,佟素的死和他没有关系。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大概这辈子都放不下了。
又一个从噩梦中惊醒的午夜, 宋祁川定了一张机票。
他去了佟素出事的那个小山村,这是三个月以来,他第一次去。
建在山谷间的村庄已经破落不堪, 到处是横断的残垣,听村长说,那里的人已经搬去了别的地方。
他开车去了不远处的墓园,说是墓园, 只是一座小小的荒山。
上面有许多个小土包,里面埋着在那场意外中不幸离开的人。
宋祁川去镇上的花店买花,说要送人,老板问他那女孩喜欢什么花,那时宋祁川才意识到,他对那个可怜的姑娘根本就不了解。
凭着感觉,他挑了一束白百合。
上山转了一圈,找到了她的坟墓。
其实墓里什么都没有,她的父母已经把她接回了凌南。
她的墓是当地镇政.府为了感激她支教的义举,给她专门竖了块碑。
宋祁川在墓前坐了很久,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觉得自己的命格不太好,那一年,他失去了父母,又害死了一个真心待他的女孩。
从山上下来,他就打算走了。
经过新建村落的时候,看到了虞岁。
她很坚韧,也很特别。
宋祁川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是突然有个时刻,他想起佟素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这里的很多女孩子,都没法读到高中。
一来是家里不支持,二来,在农村女孩读书无用论的长期熏陶下,她们自己对学习也不上心。
这样的可怜孩子太多了,大部分只上到初中,便跟着邻居外出打工了。
宋祁川停了车,穿过人群,他把虞岁抱了起来。
在镇上的卫生所,他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
他那时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完蛋了。
拯救一个可怜的孩子,是他仅剩的一点怜悯之心。
很意外,虞岁答应了他。
可更意外的是,自从虞岁进入了他的生活,他的失眠就渐渐地好了。
有一天,她怯生生地跑到他面前问,能不能在院子里种花。
宋祁川放下书,问她想种什么花。
虞岁说是蔷薇。因为在她老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棵上了年纪的蔷薇树,是她妈妈种的,一到春天就满院的小红花,好看极了。
宋祁川允了她,然后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去找袁婶了。
他觉得虞岁也像一朵小小的蔷薇,顽强地适应着环境,然后开出最可爱俏丽的花朵。
他的生活仿佛有了新的希望,虽然他也说不清那希望到底是什么。
宋家的人反对他带个半大的孩子在身边养着,尤其是宋自远,他不喜欢虞岁,甚至说可以为她找个配置健全的福利院收养。
宋祁川扛住所有的反对,坚决地留住了她。
旁人都以为他是虞岁的救世主,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个小丫头也是他的救世主。
他们只有相互依赖,相互依托,彼此的生活才过得下去。
于是就这样诡异又和谐地生活了十年。
他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可他忘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埋下了祸患的火苗。
宋祁川不知道虞岁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不过他觉得这问题本身也没什么意义,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虞岁的。
他早就习惯了照顾她,对她好,关心她的一举一动。
这是个绝对安全的领域,正因如此,变化在悄悄发生,而他却一无所知。
可能是从宋自远提出给她安排一门婚事的时候,也可能是她提出搬出平微山的房子彻底独立的时候,还可能是她和靳燃的绯闻愈演愈烈甚嚣尘上的时候。
直到那个夜晚,佟素的生日,他本应该深陷在愧疚里,无止尽地思念她才对,可他醉眼惺忪中看到的,却是虞岁。
他以为又是一场盛大的幻觉,那亮晶晶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樱桃般的唇瓣慢慢凑近,他所有的自制力在瞬间崩塌。
他配不上虞岁,他心爱的姑娘,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而他不是。
他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命运的江河横在眼前,他无法泅渡,那是他自己的业障。
于是他想把虞岁推得远远的。
可她离他越远,他就越痛苦。
折磨到最后,宋祁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
虞岁的离开,好像把他生命里所有的快乐一并带走了。
-
那一觉,虞岁睡了很久。
半梦半醒间,李艺宵冲进了她的房间。
她站门口,神色焦虑极了。
她说,“岁岁,宋祁川出车祸了。”
虞岁揉揉眼睛坐起来,“你说什么啊?”
李艺宵走到她床边,“宋祁川在五环出了车祸,现在被送到医院了。”
虞岁脑袋里有根弦突然断了,她甚至听到了断裂的声音。
她慌张地起床,甚至来不及换衣服,穿着睡衣跑到了医院。
覃榭舟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坐着,满地的烟头,而他眼神颓败,肩膀已经垂了下去。
虞岁心慌得厉害,她脚步颤抖,脑袋中止不住地想,如果宋祁川死了。
如果他死了,她该怎么办?
李艺宵拿着她的羽绒服赶上来,披到虞岁肩上,然后扶着她走近,嗓音也有些颤抖,“他怎么样了?”
覃榭舟抬头看了她们一眼,眼神停在虞岁脸上,然后轻声道,“死不了。”
李艺宵踢了他一脚,“怎么说话呢?到底怎么样了?”
覃榭舟掐了烟,站起来,“人是死不了,可心死了,你明白吗?”
虞岁皱着眉,“什么意思?”
“我看了行车记录仪。”覃榭舟走向虞岁,声音有些沧桑,“他没踩刹车。”
虞岁似乎是没懂他的意思,怔怔地看着他。
“他被对面的远光灯晃了一下,没注意到骑车的人,等他反应过来打了方向盘......”覃榭舟顿了顿,“车子冲向石桩,他没踩刹车。”
虞岁身形晃了晃,李艺宵扶住了她,表情有些复杂,“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肋骨断了四根,大腿粉碎性骨折。”覃榭舟看了虞岁一眼,“没有伤及要害。”
虞岁往前走了几步,“我上去看看他。”
覃榭舟叫住她,“小岁子,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虞岁回头看他,李艺宵出声,“那我回避一下吧。”
覃榭舟执住她的手,“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