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宝酥
女人就坐在靠走道的位置,面前摊放着笔记本电脑。她正支着下巴与同事交谈,鼻尖秀挺,嘴唇红润,时而蹙眉,时而微笑。
李雾吸气,垂下眼专心拉花。
几杯咖啡准备妥当,被端放到托盘之中,李雾屈身从柜台里夹出两只甜品,一并端了过去。
男生一到场,本聊得热火朝天的坐席顿时安静下来。
几个女人一齐将目光投向他,欣赏着他脸蛋与动作,看着他骨节分明的长指圈住杯柄,一杯杯将咖啡从托盘转移到她们面前的桌上。
岑矜贴过道坐,所以李雾就在她身畔,咫尺之间。
少年高大的影子直罩而下,也挟来了些微局促,岑矜只能像先前那样,熟视无睹地看显示屏,略微曲拢手指。
东西上全,李雾刚拿起托盘,原真忽然叫住他:“弟弟。”
李雾停住,弯了下唇:“您说。”
原真笑着歪头:“还记得我吗?”
李雾辨认一下:“记得。”
“哇,”原真大感惊喜:“你还记得我啊,既然对我还有印象,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给我你的微信?”
李雾没吭声。
路琪琪轻嗤拆台:“有完没完?人家都说过有喜欢的人了。”
原真不以为意:“什么叫有喜欢的人,说明只是单恋,还没谈上,多认识个我又怎么了。”
路琪琪抿口咖啡,又舔去唇上奶沫,啧声:“你要小心她,她是方圆几百里年轻貌美男子都闻风丧胆的女变态。”
原真佯作厉色,猛拍她胳膊一下:“你把我说的跟什么似的,我只是想跟弟弟交朋友,交朋友懂吗?”
原真又笑吟吟看李雾:“弟弟,成年了吗?”
李雾点了点头。
原真追问:“刚高三毕业?”
“嗯。”
原真见他乖帅乖帅的,禁不住言语调戏:“暑假除了兼职还有什么打算?姐姐不介意带你开开眼见见世面。”
李雾不解其意,只能尬笑。
原真捧脸嗲声:“弟弟啊你这样跟我笑是不是说明你愿意了啊。”
“我去――”其他男同事都受不了地长叹。
厉飞嘲弄:“你也带我开开眼,我也想见见世面。”
原真白他一眼,嫌弃:“就你?你也好意思。”
刚要再跟李雾讲话,岑矜突然出声:“我去下洗手间。”
她从座椅上起身,但没动,目不斜视等着桌边人让道。
李雾反应过来,忙避开两步。
岑矜径直越过他,走向了洗手间。
岑矜一走,李雾也失了再在那桌久留的兴致,草草应付几句就回到吧台。
刚放下餐盘,围裙兜里的手机倏而一振。
李雾顺手打开,居然是从未更变过的微信置顶发来的消息。
岑矜:过来。
―
仅两个字,就叫李雾心砰砰直跳,鼻息也跟着紊乱起来。他解掉围裙,匆忙擦了下手,也往洗手间方向快步走去。
他觉得自己像是她的风筝,只要她愿意收线,风再猛再疾,他都能拼力逆行,奔去她身边。
刚一拐弯,就看到了走道尽头侧立的岑矜。
她鹅黄的细带吊带裙垂至脚踝,上身露出大片光洁的肌肤,好似月光下的雪野。
李雾攥拳,放慢脚步朝她走过去。
女人也瞥了过来,这么多天来,她终于愿意正眼看他了。
岑矜觉得李雾有些不一样了,但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脸还是那样,身段也是那样,大概是他的灰色工作服相对成熟,所以也衬得他多了几分霾一般的疏冷感。
她没有给他先发制人的机会,少年一在面前站定,岑矜便启唇问:“这就是你说的兼职?”
李雾怔了怔:“嗯。”
“你独立的方式就是卖笑么。”岑矜再度脱口而出。
他们之间寂静了几秒。
李雾凝视着她,眼光剔亮,却一言不发。
岑矜往别处看,抿住了唇,又回过头来,同情且狠厉地瞪他一眼,随即挑高手机,用拇指按亮,在屏幕上快速操作起来:“十万块钱我现在转回去给你。我资助你到上大学不是为了让你给人卖笑的,对自己好点吧,好好当个学生。”
她还在键入数字,手腕突地被捉住。
李雾动作凶且疾,岑矜往前微有趔趄,忙稳住身形。
少年的手,好似烙过的铁铐。岑矜心似乎也被烫到,急剧挛缩起来。
岑矜难以动弹,往反方向使力,想挣脱,他却紧紧不放,岑矜恼羞成怒,仰脸眼神警告。
少年黑亮的眸子也死死咬着她双眼:“不是不想再看到我了?还找我过来干什么。”
岑矜反唇相讥:“那你也别来我面前晃,晃就算了,还作践自己给谁看呢。”
“我怎么作践自己了,你难道不觉得你现在的举动,才让我真的像个卖笑的吗?”李雾放开她手,面色凛然:“今天是你来店里的,也是你发信息叫我过来的,我来了,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撂下话,李雾转身就走。
第50章 第五十次振翅(意外)
李雾一走,岑矜周体脱力,一个后靠倚到了砖墙上。
她腕部火烧火燎,脑袋里也乱哄哄的,深呼吸片刻,才将手机抬到眼前,解锁屏幕。
转账界面早在激烈的肢体冲突里关闭。
岑矜又瞥了眼走廊尽头,按灭手机,走了出去。
回到强光之下,同事的视野之中,岑矜唇畔立马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她不急不慢归位,娴熟地融入大家的话题里。
李雾闷声不吭立在水池前,将杯碟刷得擦擦响。
成睿见他刚刚还晴空万里,去了趟厕所回来就阴云密布生人勿近的,忙凑过来小声问:“你怎么了啊。”
李雾没答,将碗碟整齐拢到台面上。
成睿小声探问:“上厕所遇到岑矜姐姐了?”
李雾薄唇紧闭,开始一只接一只进行二次冲洗,就是撬不出半个字。
成睿没了办法,只好返回前台。
停在收银机后,成睿远远望了眼与同事谈笑风生眉目生动的岑矜,心中微悸:太可怕了,这些姐姐还是看看就好,千万别扯上关系,不然得跟李雾一样惨兮兮。
奥星公司的人待得不算久,约莫一个钟头,他们就一道离开了。
十点多,李雾也与成睿换回便装,骑上小电驴回家。
一开始几天都是成睿载李雾上下班,但最近他严重犯懒,就换成了李雾当车夫。
夏夜的风吹涌了少年的发,也鼓起了他的黑T,路两旁霓虹闪烁。
一路骑行,成睿无聊得紧,就在后面哼起了歌,虽不算动听,但胜在曲调温和,李雾不作声听着,激烈迭起的情绪总算有所平息。
临睡前,李雾又打开微信看置顶,盯着岑矜今天发来的消息看了很久,似要将这两个字穿透,可越看越不是滋味,心如锥刺般刻骨的痛起来。
他好想她啊。
也好后悔啊。
他搞砸了,不该说那些话的,可当时大脑嘭得爆炸了,情绪如岩浆,她为什么要这样看待他?他到底做了什么,她要这么讨厌他,不惜一次次用最让他痛苦的方式攻击和羞辱他。
李雾眼神灰败,关灭屏幕,翻了个身,紧紧闭上眼睛。
成睿还戴着耳机打手游,余光扫到他动静,不由斜过去看了眼。
少年隐匿在阴暗里,双肩极尽压抑地震颤着。
成睿一惊,扯下耳机问:“李雾你没事儿吧。”
李雾动作骤停,死咬着牙关,一声未响。
“你不会在哭吧,”成睿也快哭了:“不就女人吗?我求你了兄弟,你别这样,等过两个月去了大学,还有好多学姐呢。”
……
隔日,李雾照常去Meet上班,只是笑容没有先前半个月那么多了,更多时候,他的神态都很薄很空,像绕了团黯色的气体。
岑矜也诸事无恙,她每天上下班都会经过Meet,但几乎不会往里面看,连余光都是克制的,有时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要这样躲掩避讳,明明在里面工作的那个少年,已经是与自己全无瓜葛的存在了。可那天之后,一缕若有若无的愧意便时常萦生到她思想里,她会反复回放走廊里的那场对峙,并考虑其他更好的处理方式。因为那一晚,那个瞬间,她完全见不得李雾被自己同事这样变相性骚扰,她怒火中烧,脑中一团乱麻,所以表现得不够合理与得体,甚至于中伤。
她还觉得,是她害得他这样了。
岑矜在会议中走神了,直到Teddy叫她名字,她才回神一笑。
Teddy眼光关切:“怎么了,没休息好吗,我们的Gin。”
岑矜扬了下眉:“没事。”
……
生活与工作,繁忙且平静。
但几天后,岑矜与同事外出盯片,就在拍摄片场出了意外。当时她为了确定画面角度与自己理想的分镜是否贴合,后退时从高台失足坠下。
身轻如鸿毛的那零点几秒,岑矜大脑濒于空白。片场乱成一团,岑矜仰在地上,左小腿在刺痛后变得毫无知觉,但她异常庆幸,她的大脑还能及时判断并禀报她肢体的情况。
周遭人影憧憧,许多张脸挤入眼帘,关切她状况。
岑矜意识模糊地回应着,直到救护车的鸣音漫入耳中,她才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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