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酋猫奴
“是哩是哩,不就是蝗虫吗?成才你别急,你要相信你海峰哥。”
“……”
林海峰就是此时回来的,一看大家聚在门口,便知他们是等的坐不住了。
三爷爷同样看到了他,连忙拄着拐杖迎上前,腿脚利索的丝毫看不出他是个需要拄拐之人。
他近前后,第一时间先看了眼自行车后座,见座上没有绑着任何东西,颤抖着声音问:“海海海峰,药呐?”
其他人也一窝蜂的涌了上来,齐齐看过后座后,有些人的面色“唰”的下变白,红着眼眶望着林海峰,满目的不可置信。
海峰可是队里最有本事的人,他怎么会带不回药?
林海峰装作没看到大家的神色,笑着说:“我在去城里的路上想到了一个捉蝗虫的好方法,便没去城里,调头去了大洼队的麦地里验证我的想法,经过验证,我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既然农业局没什么有效措施,那就不用告知大家他去过农业局的事了,免得大家意志消沉。
众人闻言,一颗心就像过山车似的,从低谷猛然冲向了高峰,激动的怦怦直跳。
三爷爷双眼发直的问:“啥法子?”
众人下意识的凝神屏息,竖起耳朵听。
“用抄网捉,其实不止网,只要是口大,密尾长的篓子、麻袋都可以,”林海峰左臂扬起,比划着抄网的动作,“到时咱们分成两队,一队人员呈三方包夹之势,用树枝等物惊扰蚂蚱,继而把它们朝一个方向赶;另一队则撑开网口、袋口,等蚂蚱聚成堆在空中停留时,把它们舀进网里,或者是张开口,等它们主动入瓮。”
众人听完,在脑中幻想过捕虫画面后,连连点头认同这法子可行,于是大家眼圈不红了,发白的面色也重新变为红润,齐齐咧着嘴笑着夸赞林海峰。
“就说嘛,海峰可是咱队最有本事的人,他咋会想不出办法?你们看这法子多好?”
“是哩是哩,我就说你们要相信海峰,不能急,可你们硬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你看你们先前急的那抓耳挠腮的样,我都没眼看,还是我相信海峰,我一点都不带急的。”说话的刘有粮高高的挺起了胸膛,一眼眼的觑着林海峰表功。
啥?你竟然敢当着海峰的面给我们穿小鞋?
众人登时不满了,纷纷拆台,“刘马后炮,你可拉倒吧!刚才也不知道是谁急的脖子抻的比那乌龟脖子还长!”
“可不是!刚才就数他看时钟看的最勤!”
刘有粮看了眼林海峰,急的梗起脖子,“你们胡说啥呢?你们说谁急呢?”
“说你了,咋了?不服想打架啊?”
“打就打,谁怕谁?”
鹿崽看着摆出“金鸡独立”动作,不到一秒就脚下不稳差点摔到的刘有粮,不由得笑出声。
林海峰听到女儿的笑声,嘴角亦勾起,望着口中嚷嚷着“打打打”的其他队员,心中直摇头。
这就是一群简单纯粹的“傻子”。
遇到难事,哭。
难事有了解决之法,笑。
可就是这群“傻子”,却始终坚信自己是有本事的人,从而一直对他们家抱有善意。
他想到这笑容更甚的扬声:“鹿崽还有一个更省时更省力且还能为你们创收的法子,你们想不想听?”
“想!”
林老娘第一个捧场,其他队员愣怔了下,也停下动作,喊想。
林海峰从车上抱下女儿,放到地上,眉眼宠溺的揉着女儿的头,柔声说:“那鹿崽你就和大家说说吧。”
鹿崽面对着一双双盯着自己的双眼,半点都不带发怵的,忽闪着大眼睛说可以把鸭鸭赶到麦地里。
等她说完,全场哗然。
众人或拍大腿或抚掌,一惊一乍的说自己咋没想到,还是鹿崽聪明。
“哎呦我的乖孙咋就这么聪明呢?”林老娘喜笑颜开的反复重复这句话,满腔喜爱与自豪无处发泄,只好蹭着孙女的小脸。
鹿崽肉乎乎粉嘟嘟的脸颊,被她蹭的像一团果冻似的来回晃弹。
众人看的眼热心热,一面夸奖着鹿崽聪明,一面伸出手想抱抱鹿崽,林老娘自己都还未抱够,哪里舍得让给大家?身子扭转朝向另一个方向,躲开大家的手,见他们跟着转,她也继续再次转身躲避。
鹿崽看这样极像在玩躲猫猫的游戏,开心的笑出小奶音。
林海峰打断还想再逗下去的众人,出声提醒道:“我们该去灭蝗虫了。”
“对对对!所有人都赶紧回家拿工具去,记得要是口大,密尾长的篓子、网!”看的乐呵的三爷爷神色一凛,忙不迭的摆手催促。
口中应着的队员们已经跑了许远。
三爷爷笑呵呵的对鹿崽说:“鹿崽,爷爷把带鸭子去地里的活交给你成不?”
鹿崽连连点着小脑袋说好,挥着小手和爸爸说过拜拜后,噔噔的迈着小短腿去找鸭子们。
林四连忙跟上,抱起妹妹。
林海峰则带上拿着工具回返的队员们去麦地。
途中,他提醒道:“三叔,我们应该先去大洼队打声招呼。”
“跟他们打啥招呼?我现在只想打他们!”三爷爷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大洼队的痛恨,咬牙切齿的说。
林海峰淡淡一笑,“我们毕竟是帮他们去抓蝗虫,于情于理都要通知他们一声。”
“谁帮他们抓蝗虫了?我巴不得蝗虫把他们庄稼啃完,饿死他们那群龟孙!要不是蝗虫会飞到我们地里,我现在笑着看他们的庄稼被蝗虫啃!”三爷爷气的吹胡子瞪眼。
林海峰扶额,心里直叹气,好吧,看来还是得说直接点。
他顿下脚步,视线一一从气愤的众人面上扫过,微抬下巴问:“蝗灾这么大的事是瞒不住上面的,上面必定会派人来调查,到时他们若是调查到罪魁祸首反而在袖手旁观,由旁人为他们收拾烂摊子,你们说领导们会怎么想?”
“会气个半死呗。”三爷爷想都不想的答。
林海峰黝黑的双目里滑过流光,笑的意味深长,“有时出气并不一定要用拳头,比如这次的事,你们就可以根据大洼队的懒滑特性,诱哄着他们千万别来捉蝗虫,他们一不来……”
这下,众人就是再傻也听懂了他的话,何况大家还不傻,于是队伍里响起了一串串“嘿嘿”的坏笑声。
“高,实在是高!”三爷爷朝林海峰竖了竖大拇指,接着大手一挥,“走,咱们好好的去和大洼队‘打招呼’去!”
“哎!”队员们整齐的应声震天。
林海峰望了眼大洼队的方向,眼里的冷光一闪而逝。
队员们在路上商量好说辞才跨进大洼队,为了能更好的骗到大洼队的人,所有人都装作累极了的模样。
接着大家按照商量好的说辞开口。
刘大叔语重心长的劝:“地里蝗虫这么多,你们咋还有心情坐这闲聊呢?快点跟我们去捉蝗虫吧,不然蝗虫把你们地里的麦子啃完,来年你们吃啥?”
李得水边说边上前拉人,“他说的对,咱们赶快去抓吧!我跟你们说蝗虫好抓的很,一点都不难!”
大洼队被他拉着的男人,不耐烦的甩开他的手,点着脚尖斜着眼打量了一眼,鼻孔朝天的心想:哄谁呢?你看看你这身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还骗我们说不累,当我们是傻子呢?
“真的不累!我们老队长都算过了,只要咱们昼夜不停、一刻不歇的抓上四天准能抓完!所以……”李得水话未说完就被哥哥李得子拍了下后脑勺。
李得子一把弟弟拉到身后,恨恨瞪了他一眼后,陪着笑脸说:“他说错了,不是四天,是一天就能抓完,还是抓着玩着的那种!”
他眨巴着小眼睛真诚的望着大洼队的众人,满脸写着“信我信我”。
大洼队的人这下更不信了,心里一致认为大洼队的人是想骗他们去捉虫,不然往日里一见就想动手的他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了?于是所有人都摆着手说不去。
他们队里最懒的刘大懒,蹲靠着墙角,手伸进衣襟里搓着胸膛上的灰,心慵意懒的撇嘴,“都是蝗灾了还捉啥啊?知道啥叫灾不?灾就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是咱小老百姓抵抗不了的东西,你们要是闲的蛋疼你们就去捉,别来烦我们,黄鼠狼给鸡拜年,当谁不知道你们心里那点小九九似的!”
他身边坐着的人接话,“对哩,反正我们是不去,等蝗虫啃完了麦子自然就飞走了,费啥力气捉啊?至于我们会不会饿肚子,不用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既然是灾,领导们肯定不会看着我们饿肚子哩!”
向阳队的人听得面上浮现出怒气,三爷爷更是急促的喘着粗气,才压下那股想挥起拐杖抽爆他们狗头的**,他从牙缝里挤出笑容,说:“真不费力气,因为咱还能用鸭子抓蚂蚱,你们也都知道鸭子最喜欢这玩意了,我跟你们说,鸭子吃了蚂蚱,一天能下两个蛋!”
“切,还一天下两个蛋!你咋不说一天能下五个嘞?林老三,你这么能吹,你们养牛是不是一点粮食不费,都是被你吹大的啊?”刘大懒嘲讽的呸了一口。
李得水再也忍不住怒气,怒气冲冲的吼:“你说啥呢你?”
“我说你们队长吹牛,咋滴不服啊?不服来打啊!来朝这打!”刘大懒挑衅的拍着自己的胸脯,“来朝这——”
林海峰从人群里走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旋踢把叫嚣的刘大懒脸朝天的横扫在地,他背面与地面亲密接触,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溅射起一团尘雾。
场内登时变得鸦雀无声,大洼队的人望着林海峰,惊慌的齐齐后退一步,这个煞神怎么也来了?
一直躲在人群后面的徐建党,更是怕的恨不得把头缩进胸膛里。
林海峰居高临下的望着刘大懒,神色一本正经,“你让我打,我打了,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
“你、你……”刘大懒面色瞬间涨的通红,但他却连狠话都不敢放,“你”了半响后,一咕噜爬起身,捂着被踹的胸膛仓皇逃走。
随着这一踹,向阳队的队员们心里极爽,追着他的背影吼。
“哈哈哈,跑什么啊?刚才不是嚣张的很吗?”
“就是啊!”
林海峰神色淡淡的问剩下的大洼队人,“你们也有和他一样的奇怪的要求?”
大洼队人面色巨变,口中答着“没没没”的同时,调头就往家跑,步伐快的好像身后有恶鬼在追一样。
顷刻间,场上只余大洼队的人。
队员们愣了下,继而大笑出口,滚滚笑声直震云霄。
三爷爷笑完,大手一挥,“痛快!打完大虫咱们也该去打小虫了,走!咱们去捉蚂蚱去!”
众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跟上。
到地后,所有青壮劳力自觉组成小队,四个小队为一组,分散到各块麦田里。
小组里123小队,占据左、下、右三个方向,用柳枝敲麦身,惊扰蚂蚱起飞,而4小队则撑开袋网口站在上方,负责抓蚂蚱。
林丰收撑着袋口,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半空,眼看受到惊扰的蚂蚱飞到空中乌压压的聚在一起,震动着翅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眼疾手快的把着袋口由上向下,像舀鱼群般对着蚂蚱群舀了下去,因速度过快,袋口的长尾巴哈好似颗流星,在空中滑出一条长长的尾影。
而被他这一舀,半空中聚成“一”字形的蚂蚱群,中间出现了空白的断层,“一”也变成了“二”,不过瞬间,汇聚的蚂蚱们便将断层填满。
林丰收舀完连忙攥紧袋口,拎高装的鼓囊囊的袋子晃了晃,见袋里的蚂蚱们冲撞着袋身,在上面印出一个个蚂蚱影,咧着嘴无声笑了一会,把袋子扔到田埂上,“娘,接着!”
“哎!”
队里的青壮劳力负责抓蚂蚱,老人家则蹲在田埂上接大家装了蚂蚱的袋子,小心的把袋子里的蚂蚱全倒进长几米的袋子里,再把空袋子还给大家。
随着大袋子里的蚂蚱越来越多,众人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胜。
又抓了一会,撑袋口的众人面上浮现出难色,他们撑着袋口忙了这么久,手臂早已变得无力酸痛,一无力,手上的动作自然慢了,再加上蚂蚱群变小,他们现在每次只能抓到零星几只。
林丰收甩着酸胀的胳膊,扬声问弟弟:“海峰啊,鹿崽咋还没来?”
林海峰一直在盯着路口,听到他的问话,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鸭司令已经来了。”
众人闻言,精神一震,纷纷抬头眺望路口,定睛看了一会齐齐笑出声。
路两侧野花随风摇摆的乡间小路上,前面走着一个吹着口哨、手中挥动着红色三角小旗子的小娃娃,她身后跟着排列整齐工整的鸭子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