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鱼2019
第39章 矛盾的大人们
看着小球的背影渐渐远去, 直到消失不见，乔甜甜问乔五，“爸爸, 你为什么不让小球说出他心里的想法, 他不想迁户口不是吗？”
乔五摇了摇头, 他没觉得乔甜甜是一个小孩子, 就用那句‘等你长大了就明白’的万金油来糊弄她。
乔五问道：“甜甜，这大半年, 小球妈妈有回来看过他吗？”
乔甜甜摇了摇头, “我没听小球说过他妈妈回来。”
“那你还记得他妈妈上次来看他是什么时候吗？”
乔甜甜乖乖摇头, “爸爸, 我不记得了。”
乔五道：“但爸爸记得。”
“她上次来还是去年八月份, 距离现在已经过去近一年半，这么长时间没来, 说明他妈妈已经放弃要他的抚养权了。”
“小球跟着他大伯大伯母生活, 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果小球和他们说不想把户口迁到大伯大伯母名下，他们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他心里还是惦记着亲妈？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是为什么不能惦记亲妈？”乔甜甜问道，“爸爸, 就像我喜欢奶奶, 但不代表我不喜欢爸爸一样！”
“小球想念他亲妈妈，可他也很喜欢他奶奶还有他爸爸妈妈（大伯大伯母）啊！”
乔五一愣, 不知道该如何像乔甜甜解释这个问题。
或许只有小孩子才会如此简单地思考问题, 对他们来说, 喜欢亲生爸妈，和喜欢养父母并不是一件冲突的事情。
但大人却不会如此想。
亲妈觉得，我生了你十分辛苦, 所以你要孝顺我。
而养父母会想，我辛辛苦苦养大了你，结果你却去惦记那个生了你就抛下你的亲妈，你又怎么对得起我呢？
对上乔甜甜明澈的眼神，乔五叹息一声：“这个世界很复杂的。”
乔甜甜不懂爸爸眼里的复杂，却敏锐地察觉到爸爸的气息低沉了许多，她张了张嘴，嗫嚅道：“爸爸，我是不是做错了事？”
乔五摇了摇头：“没有，甜甜没有做错，甜甜是个好孩子。”
乔甜甜点点头，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她问道：“小球不想迁户口，可大人为什么都不在乎小孩子在想什么呢？”
乔五没说话，他突然想到了外甥明明。
明明他愿意上乔家的户口吗？
他回过头，就看到张明明站在门口，神色莫名地看着他们，也不知道两人的话明明听进去了多少，乔五嘴巴一张：“明明，你……”
“舅——爸，甜甜，吃饭了。”张明明神色如常，喊完转过身回到屋里。
吃完晚饭，明明要帮乔奶奶收拾碗碟，乔五阻止了他，“明明，进屋来，和舅——爸爸聊一聊。”
张明明闻言，放下手里的碗筷跟着乔五进了房间，乔甜甜也要跟着去，被乔五拒绝了，“甜甜，你留下来帮奶奶整理碗筷。”
乔甜甜嘟了嘟嘴，还是乖乖留了下来，“好吧！”
她挤到乔奶奶身边，“奶奶奶奶，我帮你捡筷子！”目光却瞥向房间，“也不知道爸爸和蜜蜜在说什么？”
“蜜蜜，蜜蜜是谁？”乔奶奶问道。
“蜜蜜，蜜蜜是哥哥啊！”乔甜甜得意道，“爸爸说要给哥哥改个名字，蜜蜜是我取的，好听吧？”
乔奶奶端起碗碟，转过身走了，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不好！
屋里，乔五一脸严肃，看着张明明欲言又止。
张明明没等乔五开口，直接道：“舅舅，你别担心，我不反对上户口。”
他继续说道，声音有些落寞，“我不是小球，小球是两边抢着要。而我是妈妈丢弃不要的，舅舅收养我，给我上族谱，上户口，给我一个家，我应该感谢舅舅。”
乔五心里一软，“明明，你要是不想迁户口，可以不——”
张明明摇头，“舅舅，不是的！”
他垂下头小声道：“我想要和舅舅成为一家人！”
乔五看着小男孩，沉沉叹口气，“明明，你放心，以后你就跟着舅舅生活，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你不想离开这个家，舅舅就不会让你离开。”
张明明笑了：“好！”
屋外一轮明月正好落在窗前，张明明看着那轮明月，突然道：“舅舅，不是要换名字吗？我想好了，就叫明月，乔明月。”
他突然想起一句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张家村的那个小学老头每次遇到不听话厌学的学生，都要念叨这句诗，他原本是不懂的，但这一刻，他却突然理解了诗词的意思。
以后，他再也不要轻易地付出感情！这样就算再次被抛弃，他也不会受伤。
“好！”乔五点头，“明月，乔明月。”
他又道：“换了名字，就是和新的开始。以后安心和爸爸奶奶一起生活。”
“嗯，我知道了！”乔明月点了点头，脸上展露了一丝笑容。
*
看着两个小孩睡下后，乔五想到小球的事情，犹豫许久，还是去了小球家。
他找到小球奶奶，直接问道：“婶子，我听说你要给小球迁户口？”
小球奶奶点头：“是啊，迁到大军名下，已经就算他妈再来要，也带不走了！”
“这倒也是！不过大军哥愿意吗？”
小球奶奶道：“他敢不愿意？”
“大军哥是个孝顺人，肯定乐意！等迁完户口，那大军哥名下就有两儿一女了！”小军哥膝下可就没有孩子了！
这句话，乔五没说，但很明显小球奶奶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没说话，乔五又道：“我看弟妹估计是不会来要孩子了，这都一年多了没来，恐怕是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就算以后要来，估计也只是看看孩子，不会再要抚养权了。”
“不过就算她来也不怕，这是咱们南山村，是咱们乔姓的族地，难道还能让一个外姓人把咱们乔家的子孙带走不是？”
小球奶奶若有所思，乔五也不好直说自己是来劝她不要改户口的，又道：“婶子，迁户口要村长证明，你有找村长开吗？”
小球奶奶摇了摇头，她是想给小球迁户口，但乔五所说的，未尝不是她心里的隐忧。迁了户口，以后小球就不是小军的儿子了。起码在外人眼里，她家小军，膝下凄凉。
小球奶奶深爱小儿子，总盼着小儿子十全十美。他都走了，还把他的儿子放到别人名下，即便那人是她的大儿子，是小军的哥哥，她心里都不得劲儿。
转念一想，就如乔五所说的，就算他妈再来要孩子又能怎么样？这是南山村，都是姓乔的，他妈还能强抢不成？
小球奶奶一拍大腿，不迁了！
第二天一早，乔甜甜刚醒来，小球就找了来。
“小球，你很高兴？”
小球用力点了点头：“甜甜，昨天晚上奶奶和大伯说了，不迁户口了。”
“真的？”乔甜甜也很高兴，“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甜甜，你们今天是不是要去上户口？”小球道，“那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没事儿，上户口很快的，等我们回来，咱们再一起玩儿。”
“好！”小球点了点头，“等你回来，我来找你玩儿。”小球说着，听到屋外传来他奶奶喊他吃早饭的声音，“甜甜，我先回家吃饭了。”
他起身，哒吧哒吧往外跑，整个人活泼地像一只快乐的小蝴蝶。
小球回到家，正要进屋，就听到屋里传来奶奶还有大伯大伯母的争执声。
“妈，你不是说要给小球迁户口吗？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大伯母问道。
小球奶奶道：“大军媳妇啊，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改户口了。”
“小球这孩子从小跟着你们长大，喊你们爸妈，不迁户口，他以后看着自己的户口本还知道自己亲爸是小军，这户口若是迁了，以后怕是完全不记得他爸了。”
大伯沉默没说话，这事情他昨天就知道了。大伯母见状，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腰。
大伯对着大伯母双手合十，做个一个拜托的动作。
大伯母愤愤转过头，进了屋子。
小球奶奶看到大伯母的样子，心里有点生气，忍了忍还是对着大伯道：“进去哄哄你媳妇吧。”
乔大军进了屋子，搂了搂媳妇的肩膀，哄道：“别生气了，妈又不是成心的！”
大伯母气道：“你妈不是成心的，那就是我小气咯！”
“说要迁户口的是她，现在不迁户口的也是她！还说什么小球现在喊我们爸妈，迁了户口那孩子以后就不认老二了。”
“当初让他改口喊我们爸妈，也不是我逼得的，是你妈，是老太太自己要求的，合着现在我是里外不是人了！”
“我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儿子，我有子有女的，欠这一个儿子吗？还非要抢别人的孩子？”
“也是，在老太太的心里，就她二儿子是亲儿子，我们都是外人。这可真是好也是她，赖也是她。我们帮着二弟养孩子是错，不养也是错了！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乔大军虎着脸：“你这话就过分了！”
又哄道：“你可别说这种伤人的话。你的好，咱家谁不知道？”
“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晃了晃大伯母的肩膀，安抚道，“快别这么说了，让那孩子听见该多心了。”
大伯母发泄一通，也平静了下来，“行了，出去吃饭吧！”
夫妻两出了房门，大伯母帮着小球奶奶摆饭，乔大军去喊孩子们吃饭，“二蛋，小妹，吃饭了？”
他出了门，见到小球，脸色一变，然后又恢复了正常，“小球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球脸色扬起笑容，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爸，我刚回来的，开饭了吗？”
他摸了摸肚子，嘴角咧地老开：“我饿死了！”
“你小子！”乔大军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走吧，吃饭去！”
饭桌上，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莫名凝滞，小球有些难受，他最怕因为自己而让家里人不开心，可往往大家也多是因为他而发生争执。
用力趴了几口饭，小球放下碗筷，“奶奶，爸妈，哥姐我吃饱了，我去找甜甜玩了。”
说完，便匆匆跑出了家门。
小球奶奶追了两步，“怎么就吃这么一点，吃饱了吗？”
“奶奶，我吃饱了，你回去吃饭，不用管我！”
小球到甜甜家时候，家里就剩下乔奶奶一人。